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念不息（第五更）

    “你来承担？”

    钟馗开口，冷冷嘲笑道：“在地府中私留人间生者的阴魂，应该如何审判，你可知道？”

    “属下……知道。”

    我点头，冰冷的泪滴止不住得落下。

    “无间地狱，判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钟馗冷笑：“那你可知，何为“无间”？”

    “知道……”

    我喉头像是生了一把火，颤抖的声音几乎破碎：“无间，就是一念不息，所入者，将经受永生永世的苦痛和折磨，无有间断。”

    “很好。”

    钟馗目露轻蔑，“既然知道，可还愿意替这畜生扛下所有罪责？”

    “愿意！”

    我毫不犹豫得开口。

    不知为何，我这答案刚脱口而出，钟馗的脸色又猛然沉下，骇人至极的阴冷气息，便是隔着一道透明的屏障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仿佛有千万把冷冰淬成的小刀在切割我的身体。

    “既然这样，那便随我去阎王殿，接受审判！”

    钟馗猛地挥手，眼前所有景象齐齐消失，巍峨森严的阎罗大殿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四周，并无任何鬼差，只有我与钟馗。

    “进去吧，该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了。”

    他站在我身旁，却是两手空空。

    我扶着膝头勉强站起身子，忍不住问道：“钟大人……他呢？”

    “哼！”

    钟馗冷漠得瞥我一眼：“能不能放他离去，要看你的态度。”

    我立刻随他入殿，恨不得马上跳过审判的程序，直接将自己扔进无间地狱里。

    宝座之上，老阎王正在批阅公文，微眯着眼睛，因为大限将至，他的鬼气越发淡薄，神色显得很是憔悴苍白。

    他抬头，看着我走进来，露出笑意：“咦，丫头，考完了？”

    噗通！

    我跪在地上，先往那冰冷的黑色地砖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阎君，地府编外鬼差向东倾，犯下弥天大错，特来接受审判！”

    “你说……什么？！”

    老阎君头顶那黑玉镶夜明珠的冠帽都吓歪了。

    我不敢抬头，眼泪滴滴答答得落在地面，哽咽的声音闷闷得传出去。

    “数月前，地府之中突然穿入人间异能之世，东倾因为在地府中长久寂寞，便生出了邪念，将其中一个男子的阴魂魅惑，封印在橘猫的身体中陪伴于我……”

    哐当！

    上方，仿佛什么东西突然掉落在地上。

    我仍旧不敢抬头，隐约听见脚步声缓缓从宝座之上走来，越来越近，最后停留在我前方半步。

    “东倾……你说得，可是真的？”老阎王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暗自攥紧双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内心的痛苦，道：“是，都是真的，因为贪恋人间男子的美色，我不但禁锢他的阴魂，还胁迫他做了很多本不该做的事情，甚至……因为一时贪玩，还威胁他带我去了人间！”

    “人间？”

    老阎君问道：“你去了哪里？”

    一禅寺在我嘴边，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想到云间那孩子，我怎么也不忍将实情和盘托出，只能含糊道：“是……一间寺庙。”

    “你这丫头……怎会如此糊涂？”老阎君沉沉叹息。

    我这才缓缓起身，挺直脊背，泪眼婆娑得望着他的双眼。

    “阎君，都是我的错……这几百年来，我屡屡触犯阴阳两界的规矩，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东倾不求其他，只求阎君将我判入无间地狱中，任由我自生自灭……”

    “你！”

    老阎君惊诧道：“你可知无间地狱里是何种模样？！”

    天地间，所有的绝望、痛苦、邪恶、苦难、折磨，它们聚集在一处，便形成了这十八重地狱的最后一重，它是天上地下，神佛妖魔都避之不及的深渊。

    “东倾……甘愿受罚！”

    我闭上双眼。

    “慢着！”

    冷喝骤然传来。

    一袭暗红袍子的崔珏大步走进殿内，脸色极为阴沉，双眸中更是燃烧着两团怒焰。

    我睁开眼看过去，却见老崔行走的身型很奇怪，像极了上一回我跌进血池，

    他救我之后的模样。

    仿佛……很是虚弱。

    “到底怎么回事？”他扫视一圈，视线从阎君转而落在我身上，一动不动得紧盯着我。

    我暗示般轻轻摇头，“崔大人……东倾已经认罪，还请崔大人不要为东倾出言。”

    “你？！！”

    老崔不可思议得瞪我，那眼睛里的火焰更是几乎要迸发出来。

    一旁，钟馗语气阴森：“崔大人，你在地府数千年，早已是第一判官，对于阴阳两界的规矩，应该与阎君和我一样最是清楚，向东倾所犯之罪，不可纵容，更不可轻饶，否则……满地府数万万的鬼差，又该如何管制？”

    “东倾。”

    崔珏根本不去理会钟馗，紧盯着我问道：“那只橘猫身体里……当真有生者魂魄？”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的委屈和难过仿佛决堤的洪水冲涌而上，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在看到疼爱和关心自己长辈时无法克制的情绪。

    这么多年，老崔如兄如父得关照我，到此刻，他却只能从我这里换回一个彻头彻尾的失望。

    “是……”

    我点头，沙哑的声音支离破碎，再不能成语。

    崔珏瞳光一震，身子微微踉跄了一步，袖笼中藏着的手虚弱无力得晃了晃。

    “东倾，你再说一遍……”他再开口，一字一顿，音调沉至谷底。

    我的胸口剧痛难忍，咬紧牙关才能重新说话。

    “我，向东倾……贪图美色，私自扣留生者魂魄于地府之中，还曾指派他盗取生死簿，带我偷渡人间，犯下诸多大错，罪不可赦，请求阎君、崔大人、钟大人审判！”

    崔珏道：“东倾，你可知……”

    我打断他的话，神情悲凉却决绝。

    “崔大人，可还记得您答应过东倾，若第一场笔试过关，您愿许我一个心愿？”

    “是。”

    老崔眼神中闪过一瞬碎光。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凄楚而薄凉的弧度。

    “那东倾便许愿，请崔大人，亲自押送东倾前往……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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