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卷 19回忆(拾叁)

类别:玄幻奇幻 作者:良药不苦口字数:3901更新时间:24/12/03 15:13:36
    沈煜离开门框,靠着断掉了大半的桅杆坐在了甲板上,聚精会神地指挥起了狮子。

    狮子如同在地上掏洞的猫一般,前爪猛烈地拍击云排号船身附近的冰面,以图打碎冰面,从而解放船体。

    切断了云排号两根桅杆的轮子静止许久后又动了起来,轮面上的锯齿在某种机械的作用下动了起来,整个一面大圆锯冲向了狮子,在冰面上“嘎吱嘎吱”地碾过一条长痕。

    狮子专心地破坏着冰面与船体的连接处,一步步破坏囚禁云排号的桎梏,无暇关注从背后袭来的车轮。

    车轮在距离忙碌的狮子有五十步的地方一跃而起。

    旋转的轮锯在阳光下折射出森森的寒意,瞅准狮子的背脊从天而下,以腰斩之势劈向狮子。

    直到轮锯逼近背脊的前一瞬,狮子仍热没回身避开的迹象,碎冰的动作没有慢上半分。

    因为没有避开的必要,所以动作依旧。

    车轮没能将利齿碰到狮子,最终停止于一寸左右的距离,就被狮子的尾巴抽飞了。

    被抽飞的轮子翻滚在冰面上,奋力停住了狼狈的姿态。

    身子重新立起,为了雪耻,用更快的速度冲向了狮子,但挥动起来的狮尾,比车轮的反应更快。

    车轮止步于区区十步的距离,再次被抽飞。

    被抽飞的车轮三番五次地力图反击,每一次都被狮尾抽得不能近身。

    最终懊恼地在百步之外一边看着狮子碎冰一边打转转。

    冰层之中一阵响动,被狮子踩进地里的车轮慢腾腾地爬上了冰原。

    狮爪像雨点一样反复击打在冰面上,云排号船首渐渐松动了起来,挣脱了冰的束缚,狮子再接再厉,狮爪一路扫到了船身中段,解放云排号的大业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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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船主,那些个车轮似乎没动静了?”

    汤克诚扶着船舷地说道。

    没动静,那就更值得怕了。

    叶宇长看着停在外围不再打圈圈的第三个车轮,漠然地想道。

    最初那个车轮一直绕着咱们转圈,但每当其他的车轮发起直接进攻,它总会停下来。

    就像是要好好看着一般。

    “沈煜让你那个什么、那狮子动作快一点!”

    “吵死了,有本事你替我啊,我、我已经尽力指挥了,等会冰都碎开后,我再让狮子打出一条道来……”

    沈煜有气无力地愤怒回答让叶宇长更加烦躁。

    这个人多说一句话都有些吃力。

    干着急的烦躁也只能把闷在心里。

    “喀嗒”一声响。

    云排号周边一半的冰都已被狮子打碎,只差另一边就彻底碎开了。

    汤克诚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就算都打通了,桅杆都断了,只怕光是摇橹也甩不开那些车轮,况且,摇橹的人也铁定是摇不动了,依旧是逃不出去的。”

    “那总要做些事吧?你自己怎么就不他娘的想想办法?你们昌人不是自诩为聪明人吗?”

    沈煜气急之下怼了一通汤克诚后,费力地冲叶、汤二人挥了挥手,说道:“离船舷远一些,那些个车、车轮有、有异状……”

    爬回冰面的车轮为数次进攻都宣告失利的伙伴附上了带有寒意的保护层,带有圆锯一样的轮体表面包裹上了厚厚的一层冰,冰晶如同甲胄一般将车轮上的斜齿与利刃武装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那车轮上的雾气彻底消散,像是失去了气力般倒在了冰面上,再也不动了。

    狮子正负责船尾的破冰。

    带着与先前迥然不同的压迫力,浑身寒刃的车轮再度碾过了冰面,没有想着跃起,而是正面狮子朝攻了过来!

    瞬间拉近了距离,在四十步左右的间距内,狮尾又抽打在了车轮上。

    这一次,车轮稳稳当当地扛下了狮尾的抽击,狮尾抽在车轮轮面时直接就被冰壳子给弹开了。

    尾巴处传来感觉的不对,狮子立马停下了正做着的伙计,一个鹞子转身,回身一爪打在袭来的车轮轮齿上。

    狮爪抵住轮齿与利刃,齿刃架住狮爪,共同陷入了僵持。

    谁也没伤到谁。

    但僵持是短暂的,冰霜漫上了狮爪与狮掌,宛若要师法方才冻死碰触之物一般。

    狮子想抽回爪子,但冰牢牢得将爪子与车轮连在一起,用上了另一只爪子想要扒开车轮,没成想,两爪都与车轮冻住了。

    冰,也在慢慢地吞噬狮子前臂。

    站在船中部甲板上看船尾的这一幕,让叶宇长刚刚缓和的心情又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被靠在船屋板上,他不断倒吸着凉气,望见那从开始就在围观的车轮正缓缓移动着,与角力中的狮子和车轮保持着约有百步的间距,横向面对云排号的船尾,将轮盘中央的金属长筒对准着狮子和车轮。

    叶宇长的脑海中,一系列的计划与猜想汇聚成形。

    “博颜沈煜,你还能撑多久?狮子好像进退失据了,这车轮还、还能应付么?”

    “我还有——有点招,但用了以后,狮子暂且要消失了,怎么?你有办法了?”

    “事到如今,什么都不需要顾虑了,这里就拜托你了。”

    没等沈煜做出答复,叶宇长就转身靠住舱门门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从袋子里掏出一块阳春的精华,丢到沈煜脚边。

    “有什么招尽管用,有了这个,维持狮子的气量估计不会太缺了吧!放手去做!”

    叶宇长踩着梯子下到了舱里,

    “放手去做”的余音仍回荡在甲板之上。

    沈煜费力地拿起脚边的精华,分出一些气与精华相接触,作为自己与出自于阳春的灵石之间的连接,如沐春风般的能量开始流入沈煜的血肉,再经由血肉流元池之中。

    黑色的双瞳中逐渐映出淡金色的光辉。

    “神抶电策!”

    博颜沈煜放声大喝,左手用力捶在来甲板上,在甲板上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狮子也高吼了一声,全身冒起了流光般的金色闪电。

    狮掌的掌心凝聚起了无数光斑,流电如阳,破开了正吞噬狮子的寒霜与冰晶,纷纷如纸屑一样被电光剥落,散为水气,归于风中。

    车轮顿觉不妙,急速回撤,却不想被狮子抢先咬住了,进退失据的对象瞬间互换,刹那间,无数洋溢着流电的爪击吞没了车轮。

    轮面上的利刃与斜齿像撕碎野草一般被一个个扫去。

    圆锯一样的车轮被打成光秃秃的“光轮”,作为终究的一击,被狮子用尽全力打入了冰层里,无数裂痕像蜘蛛网般从车轮被打入之处无限延伸。

    但尽管拔去了车轮的牙齿,沈煜仍发现了一件怪事。

    “那车轮到底是什么做的,打、打了这么多下还没坏,比另一个要硬上太多了吧!不行,撑、撑不住了!”

    狮子的身形突然有些模糊稀薄。

    就算有阳春精华的帮助,使一回[神抶策电]还是耗去了沈煜几乎所有的精力。

    沈煜立马让色淡形稀的狮子奔到云排号的另一边,争分夺秒地打碎冰面。

    一爪将冰从西到东撸到底,在船尾将最后一块连着船体的坚冰打碎,狮子神形聚散。

    “呼——”

    重如千斤的眼皮闭上了双眼,

    沈煜靠着木墩般的断裂桅杆睡了过去。

    “喂!别、别睡啊!敌人还没打完啊!”

    汤克诚跑到沈煜身边,死命摇晃沈煜,叫嚷道。

    眼见沈煜睡如死尸,汤克诚收手不再摇晃,沈煜无力地躺倒在甲板上。

    汤克诚趴在船舷上,望见那个车轮仍旧在百步之外徘徊,不住得惊恐。

    那畜牲船长不去靠近那艘怪船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吗?我怎么这么倒霉,刚从死地爬出来没多久,就——

    不对啊,我从死地爬出来,也是全赖那混蛋船长给的宝物所赐吧!

    万千思绪在汤克诚脑子里挤成一团乱麻。

    但这一团乱麻很快就因一件事情而被切碎,并重创了汤克诚刚刚获救的精神。

    冰块间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被狮子打进冰层里的车轮,摸索着从中爬了出来,与之前的重伤在身的同伴不一样的是,它犹有余力。

    “逼列哩!贼你妈玩意儿,呼——咻——为什么非得我、我、我遇上这种事!”

    无处可取的怨愤让汤克诚的右手捏紧了船舷的木头,紧紧地捏住。

    轮面又弹出了剑刃般的斜齿,车轮又成为了圆锯,二话不说就原地跃起,伴随着机关之间的怪响,竖向旋转着劈向汤克诚。

    霎那间时间变得有些慢,片刻前脑海中纠结、惊惧的无数画面淡了下去,一些从前的记忆深了起来,汤克诚不知为何想起了儿时在乐州港西菜市场看过的行刑。

    有时候是腰斩,但他十岁那年晋国废除了腰斩,此后他就只看过砍头。

    而今还有半秒降临在他身上的,就如同竖过来的“腰斩”,但不管是竖着还是横着,哪个都很痛。

    也曾在贩卖的侠客小说中看过主角用长刀或大斧将人竖着一劈为二,许多人只是看着过瘾,那时候汤克诚就在想‘谁知道被这样杀死的人有多痛呢?’

    他很快就会知道了,希望过程能快一点,少受罪。

    甚至他仿佛自己都已经闻到了一种腥味儿,一种介于铁锈与血腥气之间的味道。

    恐惧与一种期待快点来就快点过去的安详交织在汤克诚的心里,让他眼中只有那个不断接近的圆锯车轮,既听不见破烂的舱门被推开的声音,也听不见背后那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连被人用手关节勾住肩膀,被人往后一拉都茫然不知。

    在外人的拉扯下他开始向后摔倒,在放慢无数倍的世界中看到快要擦到自己鼻尖的锯齿慢慢掠过他的额头,随着他越发向后倒去,车轮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在彻底看不见车轮前,他看见它掉在了正在晃动的船舷之外,而他脚下的“大地”,即甲板也同时向后发生了位移,当他彻底倒在甲板上时,他才发觉自己自己似乎躲过了一劫。

    思维还没怎么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身体就做出了反应——他的眼角源源不断地渗出了泪水。

    “没事了。”

    一个温热的小声音在耳边流过,让汤克诚重新拾起了活着的感觉。

    汤克诚这才发现,自己仰天摔倒在甲板上,身体却不怎么疼,背脊下还垫着什么东西。

    他不自觉地转了转头,在甲板上看见了一缕与白雪同色的发丝。

    “多、多谢……”

    汤克诚喘着粗气一边翻身起来一边不住地道谢,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本能地忽略掉了方才姜念生的正在他身下的事实。

    少女单膝跪地,一只手抚摸着甲板,不间断地运着气。

    精神从生死之间稍稍平复,汤克诚的脚底传来连绵不绝的震动,他这才发现,失去了帆、也没人摇橹的云排号,从刚才开始,就自己调起了头,破开冰面,朝有海水流动的地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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