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上门女婿儿

    年轻人讨论到喜欢的东西上总是容易鸡血上头,比如球队的胜负与表现，又比如游戏的技巧和打法。

    事实上“去我家”这种事情，在两位当事人心中，都属于意外。

    ――鸡血上头，脑子一热而发生的意外。

    其实这事儿就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为了自己的“尊严”吵起来热血翻涌，什么东西都不理会，所作出的冲动的决定。

    叶重华原先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不过话已经出口，他又不是什么心思千转百回什么事都要万般思虑甚至事到临头还犹豫不决的人，他不管之后的发展还能不能在他的控制之内,不管前边是一片坦途还是崎岖坎坷,既然已下打算,那就先走了再说。

    于是先坐起来的反倒是深渊。

    深渊显得还有点局促：“贸然去你家似乎有点不好？”

    他难得没有犯二，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十分青涩的样子。

    然后青涩的深渊又羞涩地接道：“……第一次上门，我要不要买点礼物再去见叔叔阿姨？”

    叶重华微微垂下眼，神色忽然晦暗下去。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用平静的语气回道：“别想了，我独居。”

    深渊没有发现叶重华细微的神情变化，听到叶重华那么说，整个人都放松起来，不复方才那种小媳妇形态，又欢快起来：“那就好！看哥怎么收拾你！我要和你决战到天亮！！”

    叶重华瞥了他一眼，年轻人的侧脸轮廓还带着少年时的锐利，看起来整个人都是意气飞扬的，仿佛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一切的苦难都不会沾染到他身上。

    然后叶重华笑起来，作出一种轻蔑的语气：“就凭你？”

    深渊果然开始不服气了：“老夫生来未逢敌手！”

    随后就在极其无聊的男性之间的吹牛皮和扯淡中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叶重华下车的时候跟深渊解释道：“我家那边没什么方便停车的地方，所以我们还得走一段。”

    深渊没什么意见，他抬头看着天空，夏天的天空似乎特别纯净，此时已近黄昏，日渐西沉，天色有些暗淡下来，云朵染上了橘黄的暖光，整个世界都仿佛融在温水里一样。

    面前是平坦的道路，道旁是一排排枝叶舒展的的树木，再远点是一些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公寓群。

    已是傍晚，有些人家已经亮起灯来。

    那个总是站在他身后做他最后的防线的牧师大人此刻就活生生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等着他。

    深渊那不擅长艺的脑袋此时忽然飘过一个词：人间烟火。

    人生或许总有那么一刻，会叫人觉得舒缓又恬淡，整个人都安静下来。就算时间停在这一段都不会后悔。

    对于深渊来说，或许就是这一刹那。

    当然，深渊不会想那么复杂的东西，他只是不自觉笑了笑，上前走了一步，跟他的牧师大人走在一起。

    他心里想到一句十分俗气的话：好得不能再好。

    叶重华不知道深渊在想什么，只是静静地同他走着。

    并不是他找不到话题，事实上他和深渊有着超出他想象的合拍，无论是喜好还是作风，但是他现在却似乎什么也不想说。

    深渊离他很近，以致他能够闻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像朝露像春草，像近午时候暖融融的阳光，像春天酥软的风，撩拨得他心痒痒的，有种不可名状的骚动在暗自生长蔓延。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叶重华长那么大，头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

    ――哪怕他这辈子做过许多错事，他都没有想要后悔过。

    叶重华回忆起一些事情，一些当初他坚定而执拗地要做的事情，一些现在虽然不曾后悔却十分恶心的事情，却冷不防看见一个人遥遥向他走来。

    叶重华没想过要看见这个人。

    他整个回忆都被搅乱了，变成许多混浊难辨的心绪。

    那人的形象在记忆里早就模糊了，叶重华以为他早已经是旧日尘埃，彼此早就是路人，不相见是最好，见了也不必以为自己认识过。

    可是这人前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假惺惺地问过他近况。

    那时候叶重华才加入卖队友不久，本来加班已经过了同我是法爷约定的时间，还冷不防看见这个故人，心情更加恶劣，大概态度也不会很好，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他。

    叶重华以为那天看见他只是意外，没想到还在他回忆旧事的时候便见了这个旧事的主角，不由头皮一紧，打算拉过深渊绕路。

    深渊感受到他的异动，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怎么了残花花？”

    “……”叶重华动了动嘴唇，然而最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平淡地回复一句：“没什么。”

    被深渊那么一打断，虽然他可以预料到一旦碰面肯定又叫他不愉快，但是似乎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去逃避这个人，只有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上了。

    但愿对方还要点脸，好好地装作不认识叶重华。

    可惜叶重华对于这个人总是有太多的估计错误――无论是认识分开还是最后决裂，叶重华跟深渊并肩走着，像没事一样随便聊着各种话题，然后有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深渊感觉到哪里不对，停了步子。

    同行的叶重华也不得不停下来。

    他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生得一副好皮相，看来也是年轻才俊的模样，但是他看着叶重华，眸光闪烁，脸色在越来越晦暗的天色里显得有些阴沉。

    “……那么快找了新的？”

    这声音似乎有些扭曲，充满了难言的情绪。

    他话一出口，叶重华连敷衍客套的兴趣都没有，微微抬起眼看着对方，眼神似乎还有点挑衅的意味，他扯扯嘴角，拉着深渊大步走开，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

    深渊虽然被叶重华拉走，却好奇地往回看了看：“那是谁？”

    叶重华拍拍深渊的头，示意他把头扭回来：“别管他，附近的一个疯子。”

    “看着不像啊，”深渊若有所思，“穿得都挺好的。”

    “哈，”叶重华冷笑了一下，声音异常冷淡，“家里人纵容的吧。”

    之后两人便一路无话，默默地往前走去。

    深渊感受到叶重华的心绪不佳，叶重华神色没有什么异常，依然是平静到有些冷淡的样子，但是身上似乎多了些尖锐的东西，像冰凌镶在骨肉里一样。深渊看着他，忽然有种冲动――他想把对方身上那些冰冷又尖锐的气息揉碎了融化了，让他变回原来那个残花花。

    疏离又温柔的残花花。

    然而深渊虽然一直被叫二货，却从来不是拿不住分寸的人。

    所以他也只是沉默地陪在对方身边。

    直到叶重华拿着钥匙打开了门，这样的情况才好点。

    他似乎放松下来，对着深渊抬抬下巴：“进来，别发呆了。”

    “嘿，”深渊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站在门口张望着，“房子感觉有些年代了呀。”

    老实说“有点年代”这个词也是深渊比较含蓄的说法，这套间不算大，看起来也就两个房间，装饰风格也似乎与现在有点差距。

    “……我小时候就住这里，后来搬家了，现在我自己又搬回来。”叶重华简短地解释道，他从鞋柜里拿出鞋子扔在深渊面前，“换鞋子。”

    深渊眼尖，发现了别的东西：“咦残花！为什么你家里有女人鞋子！女朋友吗？！”

    语气除了意外之外倒是神秘的有点不爽。

    “……瞎扯，”叶重华拍了一下他毛绒绒的脑袋，“那是我妹的，她离家出走就会来我这里。”

    “哦哦哦~”深渊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呼喊，此时深渊在他的殴打之下已经换好了鞋子，观察着屋子的陈设：“……真干净啊，简直不像单身汉住的地方！”

    “我觉得挺乱了，最近沉迷游戏东西都懒得收拾。”叶重华随口说着，示意深渊找个地方坐下，自己去给深渊端茶倒水。

    他自顾自忙着，也没注意深渊那扑闪扑闪的兴奋又好奇的眼神――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会不屑一顾，把这当做深渊的抽风。

    他随意收拾了一下东西，顺便去翻找那个要和深渊决战到天亮的游戏盘，顺口招呼道：“我电脑在放假，你没事也可以上游戏玩一会。”

    深渊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房间的电脑，又看了看在翻找东西的叶重华，似乎在衡量哪个更有意思一些，最终还是拒绝了叶重华的提议：“算了我一个人上游戏也没什么意思，还是等你开游戏吧。”

    “随你。”叶重华也懒得管他。

    深渊伸了个懒腰：“早知道我就把电脑搬过来了，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打游戏了嘛。”

    叶重华难得地对深渊的主意表示感兴趣：“好啊，明天我们就去退房你把东西搬过来直接住我这儿。”

    “咦咦咦！”深渊又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呼喊。

    “别傻了，快过来，我找到了。”

    “来决战吧！绝逼你会输！”深渊斗志激昂。

    叶重华懒得理他的蠢话，直接开机。他玩游戏那么久，从来不屑认输，当然，也很少认为自己会输。

    于是两个游戏青年开始了不眠不休奋战游戏的生活，这游戏不能联机也不能双人操作，叶重华决定先按深渊的说法来一遍，深渊说打法，叶重华来操作。

    操控，任务，战斗，游历。

    这些操作甚至游戏历程叶重华都了然于心，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另一个人轻微的呼吸近在咫尺，另一个人的温度无声地侵染着他的领域。

    还有朝露阳光一样的气息。

    仿佛都变成了料，在轻微而不可拒绝地煮着他的心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重华还在操作着，忽然觉得肩头一沉。

    他回头看过去，那个男孩子靠在他肩上，眼睛微微闭着，仿佛十分困倦。

    叶重华低低叹了口气，放下手柄。

    他轻轻推了推深渊，微微笑了笑，语气却带着一些惆怅：“好了，上床睡觉去吧，我认输了。”

    我输了。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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