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下人 第十二章 阳春面与羊杂碎和师傅

    苍茫大雪封山封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天气农活商贸都干不了，正是宅在家里养膘的好日子。

    但是，仅仅几天时间，命数骤变，泥腿子就要跟着不正经老头走向修行之路了。

    “师尊，我们接下来就是回咱们的宗门吗？”命无忧一边吃力的在齐腰深的雪中往前挪动一边回过头问。命无忧毕竟只是半大小子，凡人的世界都没看透彻，更不可能知道山上的世界，不懂就问，不丢人。

    “先不急，收徒大典还有不少时间，我需要想点办法把你基础夯实，花点心思看看能不能助你突破气引后期。”

    丁秋远深吸一口气，扶了扶头顶发冠道:“臭小子，你信命数吗？”

    丁秋远闭上眼睛自问自答道:“我花了不小代价请大师为我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利在北，由北往南龙起之势。”

    原来，游历到近山镇的丁老头是一路追寻卦象，救人收徒不过是顺势而为，而雪阴山再往北就是漫漫无垠的草原雪原，那里生活着骠骑如火的凶人部落半兽人族群，更有修炼诡秘术法的凶人半兽人的修真宗门共举的金帐，雪原可不是一般修士能踏足的地方。

    雪阴山作为屏障牢牢将近山镇保护起来，以至于百多年来近山镇倒是没有多少被凶人劫掠的历史。

    因而，近山镇就是丁秋远北游的终点南归的起点。

    “为师这辈子还有一个最大心愿没有完成，那一卦，我卜算的就是这个心愿达成的契机。”丁秋远豪饮一口酒，脸色肃穆心中暗自感叹道。

    “不能突破到元婴期，就炼化它，不能炼化它，又何谈以后。唉，机缘命数造化弄人，凡是十全十美求不得，五成把握已经是不小的几率了。”丁秋远无奈的心中自语。

    “嘿嘿，镇西头老秀才说过，命里有时终须有，老头儿，我觉得咱们师徒不是福薄相！好运气必然能来，肯定是时机未到。”命无忧错了搓手又搓了搓脸说道。

    丁秋远低头用酒壶轻轻敲了敲命无忧的头顶，道：“哈哈，你倒是一嘴零碎，一套又一套的啊。算你嘴甜。不过，无忧啊，我收你为徒，虽然充满了机缘巧合，除了跟我爱好收徒有关系，更因为我丁秋远不愿欠人因果人情。”

    “我引你修炼，是你的机遇，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为师也不求你给为师多少回报，就想着你们别死得太早，至少别比为师死得早就好。”

    丁秋远有些落寞地继续说道说道：“为师金丹后期了，哪怕进军元婴期不成，也还有不少的寿命，为师希望你好好修炼，要活得够久。为师一位弟子此生都没有突破蜕凡期，最后老死在了为师的凌幽峰上，为师从到到尾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为师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明白吗！”

    “为师闲散惫懒怕麻烦，归山以后有问题去询问你师兄师姐们。对了，你有位两师兄一位师姐，你排老五。他们……额，虽然有些奇怪，但是都很不错的孩子，你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都可以找他们，实在无法克服再来寻找为师。”

    “你这老头儿，我还年轻，咋就咒人死呢？”命无忧嘴里低估着。

    “你当老子金丹境耳朵聋？”丁秋远说着又举起手上的空酒壶，就要砸过去。

    命无忧立马双手抱头，不说话了，埋头快走。几息后偷偷回头看看丁秋远，发现没有酒壶飞来，咧了咧嘴。

    “快走快走别磨蹭了，为师酒快喝完了，早几天赶到雪城，找几株药材炼点淬体液给你，凭你这个进度，半年时间突破气引后期怎么够用？”丁秋远喝下酒壶最后一口酒水，瞧见命无忧放下的双手，又把狠狠地砸在命无忧脑袋上。

    命无忧摸摸头，疼倒是不疼，就是感觉碰上这么个师傅，以后自己日子怕是不好过。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靠着金焰蝉妖力改造过的身体，也花了足足三天，才走到距离雪城十里外的驿站。

    修真者毕竟是山上神仙凡俗世界需要遮掩身份，靠近雪城，丁秋远也不跟风筝似的吊在命无忧后面了。往两人身上施了一记净尘术，又从大袖之下掏出一套干净的黑色劲装让命无忧换上。臭小子破破烂烂光膀子不要脸，他金丹期修士多少还要点脸。

    人靠衣服马靠鞍，在丁秋远帮助下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命无忧，浓眉大眼脸庞清秀，开始有那么点世家子弟外出游历的意思了。

    风雪稍霁，驿站附近聚集了不少小摊小贩，十里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来往车马行人匆匆，还是有不少人钻进竹竿麻布搭起来的小帐篷。

    进城的不在乎这两步路下马喝杯温酒暖暖身子，出城的也就近吃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好在大雪天里最后积蓄些精力。

    换装完毕的师徒两人，也低头钻进棚子，两人这都是大饭量，张嘴就是六碗阳春面要多辣，温两壶农家花雕，再来一斤羊杂碎。丁秋远早已辟谷但是口舌之欲戒不掉。命无忧几天前还是普通人，妖力淬体后正是渴求营养的时候，自然更是需要大快朵颐。

    即使是这雪城外的小驿站，都不是近山镇可以比的，就这小小驿站的菜色都不一般。师徒两人要的东西小二陆陆续续端上来，命无忧看着面前的阳春面，面白汤透葱绿，小嘬一口面汤，入口偏咸，刚好解放了连吃几天干巴巴干粮的呆滞的舌头。

    命无忧三下五除二就扒下了一碗面。

    小二又走过来道:“客官，您的酒，还有您的羊杂碎！菜齐了，您二位慢用！”

    命无忧伸手捧过来第二碗阳春面，伸头瞅了瞅酒水和羊杂碎。贴心的把酒水往丁秋远那里推了推，他知道师父断酒两天了。接着用筷子翻了翻羊杂碎，这杂碎满满一大碗，是羊下水剁碎了混着不少零碎羊肉连汤一块端上桌的。羊肉已经脱骨，羊肝羊肚等剁成拇指一指节大小，顶上又撒了不少葱花香菜点上了红彤彤的辣油。

    几下翻动，红的绿的混进杂碎肉汤里，一股子辣香葱香裹携着羊肉鲜香就扑面而来。一筷头下去，三五块杂碎被命无忧夹起，放进嘴里快速咀嚼，差点没把舌头也咽下去。

    就着羊杂碎，没几下命无忧又吃下一碗面条，腮帮子塞的满满的，却还是意犹未尽。丁秋远下巴一点温柔道:“吃吧，面条就是给你点的，刚刚淬体还是尽量以普通的饮食，让身躯自然蜕变。吃饱吃好更有利于接下来的修行。”

    丁秋远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美美的抿了一小口，又传音道:“不过，你倒是收敛收敛你这饿死鬼投胎的吃香好不好，好歹你现在也是修真者了，你不要脸我要脸啊。”

    命无忧听了憨憨一笑，扶了扶手边摞起的大白碗，稍稍斯文的捧起第三碗面条，一筷子面条一筷子杂碎。

    丁秋远时不时也夹起几块杂碎，细嚼慢咽再慢慢喝酒，眼神迷离了起来也不知道思绪飞到什么时候去了。

    命无忧幼年就挣扎求生，百家衣百家饭的过来的，吃着吃着就双眼通红，右手抓着筷子，左手用力的擦着快要忍不住留下的泪水。

    丁秋远放下手上的酒碗，伸手拍了拍微微抽泣的少年的脑袋，叹了一口气传音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这几天也哭了不少几次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挺过来了就是跨过了坎。好好的修炼，未来你的路还很长。”

    “是，师傅，谢谢师傅！”

    说着，丁秋远怕不够分量，又叫来店小二加了一份卤牛肉给命无忧。

    直到此时，丁秋远这个名字也跟自己父母顾大娘顾军武大壮一样，被少年深深刻进了心里。

    直到这一刻，名叫命无忧这个山窝窝的泥腿子才真正接受了自己剧变的命运，真正意识到自己在未知的道路上踏出了第一步。

    小半时辰，命无忧吃好喝好，将桌面上席卷一空满满当当的四碗阳春面进了肚子，右手撑着条凳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憨傻笑着对丁秋远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周围食客也满是差异，对身材单薄瘦弱的命无忧食量这么大感到诧异。

    邻桌有好事者起哄道:“小兄弟，哪儿人啊？年纪不大，饭量不小啊。能吃是福，气血不亏。我听说，雪城陈家这两天在大肆寻找气血充足的江湖义士，好像达到标准还有不少奖励，小兄弟可以去瞧瞧，”他挠了挠头又道:“驿站南边张贴了告示，你可以去看看。”

    丁秋远拍了几两银钱在桌上，命无忧起身跟着丁秋远出了帐篷。吃饱喝足浑身温热，命无忧感觉身体愈发轻盈胸口的蝉心焰都更活跃了。转身拉着丁秋远一起去看看告示，驿站本就人来人往，张贴的告示前更是人头攒动。

    告示上文字不多，还专门派人念读，大概的意思就像刚刚邻桌食客说的那样，陈家热情招揽江湖练家子和气血充足的年轻人。

    命无忧少年心性，跟丁秋远提议道:“师傅，咱们也去看看吧！”

    不料丁秋远一把掐住命无忧后颈，连掐带赶的带着命无忧往南去往雪城。丁秋远恶狠狠得盯着命无忧道:“为师，今天教你第二件事，别没事爱掺热闹！有事先撤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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