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下人 第八章 祸福相依

    命无忧像胎中婴儿一样抱膝蜷曲，在金焰蝉有意煅烧炙烤下，少年身体不停颤动，分泌出来的腥臭污秽是命无忧身躯的杂质或者隐疾。

    金焰蝉在妖躯被毁无奈情况下，只能强行用蝉心焰和灵魂能量中仅剩的本命妖力改造命无忧的躯体。

    整个石室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石室中心的聚灵阵毁坏的下品灵石越来越多，石室内外调动的灵气越来越多，灵气潮涌越来越剧烈，好似一场席卷地底的灵气大潮。

    少年身上分泌的污秽不断变少，身外的硬壳也不再变大却变得越发坚硬，激荡的灵气旋转着往石室中汇聚，灵气又牵引着地下飞扬的尘土砾石甚至灵石碎屑，共同构造出的蝉虫甲壳却也有一人高丈许长，越发绘声绘色栩栩如生。

    时机成熟，悬浮在甲壳外剩下的蝉心焰和妖兽伪丹也缓缓沉入看起来像趴伏在地的巨大若虫头部之中。甲壳周围鲜艳跳动的火焰更加绚丽，好像猎犬到主人、蜜蜂寻获花蜜。

    就在蝉心焰和伪丹融入若虫甲壳后不足盏茶功夫，石室外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轰鸣撞击声。

    咚！咚！咚！突然石室大门被轰开，土石飞溅，一道人影从飞扬尘土中走进石室。

    “孽畜，将人给老夫还来！此子有何闪失，老夫定将你碎尸万段！”人未到声先至，杀机怒火好似滔天巨浪。

    来人果然是捣毁金焰蝉老巢差点彻底击杀金焰蝉的老者。老人法力震动周身气焰激昂法袍猎猎作响，右手持剑，剑尖触地在地面上划拉出浅浅沟壑迸发点点火星。

    老人追踪命无忧和金焰蝉残魂踪迹，一路北上，结果又是像大凉山那样，突然踪迹消失。老人即使怒火中烧，但理智未失。思考莫不是又是调虎离山之计？便立马转头向南飞去，途经一处牛羊巡回，草木丰盛的大山谷。

    在这里，老人又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妖气，仔细勘察之下，在谷底发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地隙裂缝，便沿着同一路经，手段频出才找寻到蛛丝马迹一路寻来，终于在金焰蝉完成对命无忧的夺舍之前赶到。

    坦白说，人族异族你杀我我杀你仇恨难消，但是底层凡人的死活一般不会让山上修士多上心，不因为别的，就是人多。

    这广袤无垠的小千世界梦岚大陆，普通的凡人妖兽不计其数，人鬼魔妖都是为了修行龃龉独行。

    正道魔道是非曲直？谁拳头大谁道理大罢了。

    所以，也难怪金焰蝉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人族修士会为了一个小小人族少年不惜翻越重重大山生死相逼。老人谈不上刚正不阿更不可能是心慈手软之辈，却为了一个山窝窝里的苦哈哈穷孩子，不惜耗费众多法力轰击这金焰蝉百十年来尽心修葺的藏身石室。

    老者为什么会对少年的生死极为关心，这一番作为不太可能仅仅是感谢少年为其带路，似乎另有原因。

    仗着法力高深境界高墙，老人神念一扫石室，发现仅仅石室中心的聚灵阵有活物气息。小心谨慎的走到这巨大“虫躯”旁，老人看着这黑黢黢的还散发腥臭难闻气味的东西，也有些懵。

    仔细观摩，神念细细扫描，发现甲壳之下的命无忧气息平稳但是面露痛苦表情。少年的身体已经被金焰蝉淬炼改造，不再像之前那样瘦弱，身高也拔高不少，虽然十三四岁看起来已经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老人进一步深入的探寻，发现金焰蝉伪丹已经沉入命无忧胸口还在缓缓向丹田移动，沿途继续淬炼着经过的经脉，还煞有其事的散发妖力沿着经脉去往肉体更深处，企图用妖力影响人躯，构造出适合妖族暂时跻身的傀儡。

    甲壳里的命无忧，依然沉沉睡着，感受不太清楚他的这具身体的巨大变化，但是盘踞在他脑海的金焰蝉的魂魄开始有计划有目的的试图围剿命无忧的魂魄意识。老人这时也没有办法直接插手，魂魄一道，诡秘玄奥，老者也不过金丹后期。

    魂魄神念的研究，似乎元婴才是起点。

    老人心中有愧，盘腿坐下，思考该怎么帮助命无忧。或者更无情些，坐等金焰蝉鸠占鹊巢后一举将其拿下？几息功夫，老人重新站起来，好像下定决心了。

    老人先是四面看看，取出不少灵石填补聚灵阵炸碎的下品灵石维持着阵法运转，接着甚至在聚灵阵上有刻刻画画，增加了一道火行阵法—地火化鼎阵。这道阵法是丹修士都能信手捏来的阵法，作用如其名，具体效果怎么样还要看个人理解和修为，这座大阵截取出地下火脉引出地火化作丹鼎丹炉帮助丹修士炼丹。

    不多时，大地震动地面火红荧光闪烁，荧光模拟出厚重大地裂开道道裂纹的图像，火气蒸腾火舌舔舐聚灵阵中央的虫躯。老人双手掐诀，引导地火化鼎托起虫躯，像往常炼丹一样将虫躯置入火鼎中，接着跌坐盘腿，闭目用神念法力维持火鼎。

    也不知道，虫躯是得到灵气充足补充还是金焰蝉对命无忧的夺舍进入关键环节，命无忧连同整座包裹命无忧的虫躯甲壳都在剧烈震动。

    少年识海本是一片水波不兴的大海，现在却变成一小半的大海和一大半的火海。蔚蓝大海上漂浮着一道青红色人影，正是命无忧的魂魄，灵魂虚卧。

    这时识海已经半数以上的地盘失守，命无忧灵魂本能的颤抖，在痛苦中缓缓想从醉忧草的安眠沉睡中苏醒。

    怒焰滔天的火海之上，漂浮着的当然就是金焰蝉的灵魂，只见这蝉虫灵魂大如山岳现出还未达成的完全体模样，背后双翅缓缓扇动，腹下虫足规律摆动，小山坡大小的头颅上巨大双目恶狠狠地盯着极远处，隐藏在水线火线激烈交锋后的命无忧。

    金焰蝉仗着蜕凡期修为，已经等不及在命无忧沉睡期间安全占领识海吞噬命无忧灵魂，取而代之。它灵魂虚体仰天嘶鸣，震动双翅径直就向往水线火线交汇的地方撞去。

    无数的识海海水被蒸发，火线缓慢而坚定的往命无忧躺卧的地方推去。虫魂这惊天一撞，把将醒未醒的命无忧彻底惊醒。

    肉眼惺忪的命无忧识体痛苦的抱着头蹲下，好像睡梦中见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性命之忧下，突然，命无忧身上闪烁着赤红着光芒，把原来身上的与红色交相浑映的青色压制到仅仅能够覆盖右脚。

    此时，命无忧缓缓站起，对着金焰蝉伸出右手虚抓道：“是谁？胆敢对摄天御地的荧瞾后人出手？”

    灵体说完话便后仰，倒入蔚蓝识海，仅存的不足三成的识海这时却开始发出点点光芒，起初还是蔚蓝色如同悠远宏大的星光一般，之后渐渐地由蓝转红，最后变为似乎可以焚灭一切的赤红色光芒。

    这赤红光芒飘飘忽忽，似乎一吹即灭，但却势如破竹的冲击着金焰蝉灵魂带来的金红色火焰，金红色火线被赤红色光芒一击即碎，花费它大量布局的优势在赤红色光芒的辉映下宛如笑话。

    金焰蝉心中大骇，眼看着赤红光芒就要冲击到它灵魂灵体上时，无他法，它只能收拢所有的蝉心焰离开识海，脱离这具人族肉身。

    赤红光芒搜寻不到金焰蝉的气息，开始无规律的律动，接着便沿着识海边缘游动三圈，将金焰蝉损伤的识海尽数修复后迅速退回命无忧的灵魂体内。

    原本只能苟且在灵体右脚上的青色光芒又缓缓氤氲着与红色光芒融合，命无忧灵体重新变成青红色，玄妙的荧光在命无忧身上缓缓游动。命无忧又沉沉睡去，暂时无法苏醒了。

    金焰蝉在离开少年识海之前，灵魂气机牵引，本就是金焰蝉的伪丹从命无忧丹田急速向头部移动，经过脖颈从口中飞出，命无忧体内体外所有蝉心焰全部聚拢成团，保护着金焰蝉念晶伪丹灵魂，准备向外突破突围。

    没成想，蝉心焰火团刚刚离开命无忧身体半尺，正在熔穿黑色甲壳时，少年脖颈上挂着的寸许小刀的刀尖的血红光芒，突然凌厉起来。一道血红色刀芒从刀尖直射而出，刺穿了蝉心焰，将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金焰蝉念晶伪丹灵魂全部击碎。

    金焰蝉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最终被谁而杀。

    刀光凌厉，金焰蝉魂飞魄散再无来世。剩下的念晶被刀芒一震化为虚无，转又凝聚成一团神魂力量飘飞到命无忧头部，融入识海化作了少年灵魂的的营养剂，而伪丹作为金焰蝉所有妖力的凝聚，被振散后化作完全无害的灵气将命无忧包裹起来，从血与骨、经与脉起，滋养少年的全部体魄。

    少年灵魂意识还在沉眠，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三日五日，时间过得飞快，黑色甲壳化作的虫躯的不明悸动早就停止了，安安稳稳的接受这聚灵阵的灵气。

    第七日。咔咔咔，甲壳逐渐碎裂，一片片碎屑掉落在火鼎底部便被灼烧蒸发，一具蜷曲着的身躯呈现在火鼎之中，全身上下不着寸缕，但也不惧怕地火的灼烧。

    老人早已站起身，七天七夜的看守和法力神念的消耗，也使他疲惫不堪，但是老人强打精神。

    因为此时苏醒的东西不知道是“他”还是“它”。

    肉身躯体在火鼎上伸展四肢像是长眠之后的懒腰，一个长长的哈欠之后，那少年苏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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