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下人 第四章 昙心莲

    华服老者理了理衣衫，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包裹，转头丢给命无忧，“老夫此番下山所求甚多，但也不欲做那种过河拆桥之事，这个包裹还有不少干粮酒水衣物，你且拿去，找个避风避雪的地方待着，想要自己回去也行，要是好奇心旺盛，我也不反对你跟我进谷看看。”

    少年抱着包裹，蜷缩身躯，暗叹老家伙身上肯定宝贝不少，要是死在谷底，能不能落到我的手。

    转念一想，老家伙要是都能被干掉，自己怕也是跑不掉。便放下手中东西，向老者深深抱拳作势一拜：“老先生打让我带路来此寻找机缘，这大雪封山的时节，小子怕是不能一步一步安稳走回近山镇，就在这附近找个山洞坐等老先生凯旋吧。”转身，头也不回地带着包裹向外走去。

    老人也没回头，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少年能够时刻分清形式。

    少年在距离回头谷三里的背风小山坡找到了一处几字形山洞，丢了几只火折子进去，确认没有什么冬眠的熊蛇等野兽后，进洞点起火堆休息了起来。

    命无忧一边收拾手上几个包裹，将酒水干粮分开按份放置，防止不小心丢失个别自己不至于断顿。又把雪水浸湿的风衣外套换下，放在火堆旁边烘烤。最后才取出一份干粮就着酒水，慢慢咀嚼，仔细思考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这老头虽然行事乖张却也是讲道理的人，起码给自己的干粮酒水衣物做不得假。问题最大在于，他所说的回头谷的妖物该怎么解决。老人嘴里所谓的机缘又是什么，自己能不能从中占点什么便宜。

    少年思前想后左右权宜，终归还是决定见机行事但保命为先，实在是老家伙伸手一指就把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和御空飞行日行千里给他的映像太深刻，对老家伙的实力估摸不准。

    这边，老人神念一扫看到少年确实走远了，默默取出各种锦盒、玉瓶细细检查，又将华服脱下换上一件浅青色道袍。左手并起剑指，斜竖于胸口之前，嘴上念念有词，语速极快，却无法听出所念的是什么。突然身躯一震，从道袍之下飞出十数张手掌长短的淡黄色符箓，围绕老人快速旋转骤停后悬于身前身后一丈距离然后反向冲向老者，附着在老者道袍之上，隐去不见了踪影。但本就不凡的道袍出现肉眼可见的光华流转，并且氤氲着一层浅绿色灵气，老人手指上更是夹着一张颜色更深光华内敛的符箓。

    老者右手虚握斜指向地，一点墨青色光芒骤然迸发在手掌之中，缓缓拉长，透过如青如墨的光芒，只见一柄古意盎然的长剑微微颤动，吞吐着骇人的锋芒。老人一把握住剑柄，畅意的舞了几式剑招，然后背手将长剑负与身后，眉头微皱双眼轻轻眯起来，谨慎地走进山谷内。

    也不知是气温又下降了还是谷中妖物感受到了冷冽长剑的杀气，山谷里的雾气愈发浓厚了。与地面上的浓雾相反，地面却在慢慢升温，本该被雾气雪水浸湿的泥土反而呈现一种琉璃沙土一般的质地。

    老人亦步亦趋谨慎前进，所谓幻阵就是能让入阵者迷失自我迷失方向颠倒阴阳逆转五行，好在这回头谷幻阵是妖物借助山势地形而构建，而且这不知名妖物阵法一道造诣实在是稀烂，老者时而前进三步倒退一步时而原地掐算，一时三刻就已经前进不少距离了。

    北域常见的黏重黑土已经彻底变成了沙砾，随处可见的枯草，想来是原本的草场。老人复又前进三十余丈，一步踏出，迷雾彻底消散，正前方全无雾气周遭事物可以一览无余，回头却看浓雾蒸腾翻滚宛如一堵巨墙。张目眺望，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小湖泊，直径也就一百丈。湖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郁郁葱葱，有花有树葱荣繁密。

    这时候，老人明白为什么妖兽要花这么大精力，营造出笼罩一个巨大山谷的幻阵。因为空气中弥漫着的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花香，湖心岛上空飘荡着如缕如纱的烟气，无不证明湖心岛上有一株即将成熟的灵药。

    幻阵封锁山谷，一方面将灵药瓜熟蒂落时惊人异象遮蔽，另一方面圈拢整座山谷甚至碎云尖黑齿峰的灵气，浇灌到山谷中心小湖泊，进一步培育灵药。不得不说，虽然还未照面，老人已经对这妖兽高看一眼了。

    老人脚尖轻点地面，身躯悬浮起来，缓缓御空向湖心岛飞去。修士尤其是低级修士御空时是相当危险的，很容易被他人从不知名的地方偷袭，老人御空飞行驾轻就熟但是身处这奇怪山谷甚至还有一直未曾见过不知实力大小的妖兽可能在隐隐窥伺，但是破镜一事迫在眉睫缺少破镜所需要的丹药，由不得他这丹修士只身探虎穴。

    说来奇怪，踏出雾墙还能嗅到妖气，结果越往湖心岛前进妖气越淡。一路飘过湖面，老人未曾遇到点滴的阻拦，好像之前闻到的妖气是自己的错觉。最终老人小岛岸边石头滩上岸，复行数十步，芳草萋萋绿植葱荣，身处岛上，更是半点妖气探查不到。

    老人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沿着岸边环绕着小岛一路探查，缓缓进岛。岸边的泥土还是黏重的黑土，越往岛中心土壤越是沙土化，地面的贫瘠与地上的植被繁密对比鲜明，但空气又相当湿润，植被枝叶上甚至滴挂着水滴，让人觉得这岛上环境又矛盾又和谐。

    一路前行，老人法袍上甚至蕴出了些许露水，拨开身前一片蔓藤，蓦然可见一片微微凹陷的盆地。盆地无其他树木花草，仅仅是盆地中央，有一株齐人腰高的枝繁叶茂的小树，只见树干虬劲深深扎入沙土中，树顶探出一支不蔓不枝的茎干，顶端结出一颗随风而动莹润可爱的花苞，并且花萼正在缓缓开裂，内里的花瓣像是急不可耐似的，一瓣又一瓣从花萼上探出。

    老人大喜，又定睛细细端详，夜间盛放昙花一现、本体如低矮灌木、花茎中通外直花型如莲、生发之地十步以内无花能敌、越是对比矛盾的生长之地越衬托出其高洁，这不就是多年未曾有人发现过的昙心莲？

    这昙心莲确实珍稀，但不是老人最心神向往当下最需要的那些灵药，不过老人是丹师，珍藏一些稀奇珍稀灵药就跟世俗文玩收藏大家一样是有瘾的，更别说昙心莲多年未出，欲购得此花的人绝不在少数，总能换取到自己想要的。

    老人右手轻抚过左手，从手上储物戒中取出，一把玉剪一双玉筷和一只颜色葱绿质地温润的玉盒。缓缓走向盆地中央，一边小心戒备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妖兽，一边压制住心中想把昙心莲摘下细细观赏的兴奋。

    世俗所谓昙花一现，说的就是昙花由极衰发展到极盛又转至极衰，非人力不可挡。昙心莲不是凡花却也与昙花莲花类似，只有在其极盛之时用玉剪连同茎干一同剪下用玉筷夹取放置在质地绝好的水行灵玉之中，才能长久保存。但凡沾染上一点点肉体凡胎的土气污浊，破坏昙心莲的纯粹高洁，不用一时三刻就会枯萎了。

    老人左手玉剪右手持玉筷心神专注动作轻柔，像轻抚心爱之人的脸庞一样，咔嚓一声用力一剪，昙心莲从茎干上应声落下，老者眼明手快一把用玉筷夹住茎干，在不伤花瓣的情况下放入玉盒。咔哒一声，盒盖扣上。老人正要把玉盒放入左手储物戒指时，身后三步突然传来轰鸣声，沙土炸碎尘土飞扬，其中更是冲出一道半人高的黑影，欲直取老人手中玉盒。

    老人右手持盒轻敲左手戒指，把玉盒放入储物戒中，一震法袍大吼道：“来得好，老夫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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