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者卷 第4章 不是钟离是颔首

    唐南看着车厢里那些匆匆过客，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他又看了看对面扒手那让人生厌的表情。

    唐南对其他分身充满期待，他觉得他们是自己的家人。

    可是万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家人”竟然是个粗鲁、丑陋、卑鄙的扒手。

    “你是说他跟我一样？”

    “对。”肖雷说，“我先找到的他，可我讨厌他，所以又来找的你。要让我以扒手的名义行走，那还不如就让那船上的人把我唤醒算了。”

    唐南有些泄气：“我还以为我们是正义的化身，或者类似的什么。我呢？你不讨厌我？”

    肖雷没说话。肖雷觉得这个分身有些过度敏感，说的话总让他感到不适。事实是，肖雷觉得唐南只是比那个小偷稍好一些而已。肖雷对恶行深恶痛绝，可他对正义也早已没了追求。所以即便是自己，他也并不喜欢，何况分身。

    唐南又问：“我不明白，我到底是谁？”

    肖雷有些不耐烦：“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啰嗦。你就是你，这有什么好问的？”

    唐南不肯放弃：“我的意思是，我是什么？”

    肖雷抬起了唐南的头，帮助他扫视车厢里所有的人。然后他平复了一下焦躁的心情，耐心的跟唐南解释：“我，这个字的意思是，有能力用符号交流与自我觉知的存在。”

    “可我是你的分身，抛却我的躯壳不说，我只是你的一颗灵能碎片。我是你的？还是我的？”

    肖雷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他搜肠刮肚，终于想到可以安慰唐南的话。

    “你钻牛角尖儿了，伙计。我们从来就不拥有一个自我，我们通过不断的成长成为一个自我。”

    唐南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摇头说：“听起来很对，但我不是很懂。”

    “你只要记得，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听着，你可以把自己理解为一个连续的人生，也可以理解为一个拼凑的人生。我在你的体内，但我是肖雷，还没有跟肖雷结合的时候我的名字叫古印……”肖雷突然察觉自己不该透露这么多，于是停了一下。

    接着他想到，唐南是已经看过了自己很多过去的，随即释然。他接着又说：“连续的而又是拼接的，就像光一样。光有波粒二象性，光子和光波是同一个东西，却有截然不同的性质。这就是灵体的本质，对于灵能者来说，灵体就是我们本身。我们目前还是两个个体，所你仍然还是你。”

    唐南挠了挠头皮：“高中倒是学过。波粒二……什么的……”

    肖雷赶忙说：“我知道，我在你书桌上看到了……”肖雷感到有些气馁。这就像是有人一直问你地球是不是圆的，而你却懒得告诉他“不！地球是球形的，所以它叫地球。”

    幸亏这时候列车刚好到了江北站。

    唐南把梁军拉起来，下了车。他乘滚梯向上的时候回头看了看，确认那个小偷分身没有跟来。

    他们来到地面，继续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在肖雷看来，这座城市的样子与二十六年前有很大不同。但是街道都还在原来的位置，所以尚能辨认。

    太阳在西边正准备下班，食街上还没什么人。肖雷凭着记忆带着唐南和梁军七拐八拐，直到看见了“权记”的招牌才松了口气。可是那里没有开门。

    唐南说：“可能来早了，我们等等。”

    梁军点点头，掏出手机蹲在地上继续游戏以及嘎嘎嘎的笑。

    肖雷放出灵能，并让灵能到达大排档里的所有角落。他看到了钟离就在里面，这回才真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二十六年啦，钟离为了方便被大家找到，一直都没换地方。

    频繁使用灵能法术让他有些疲惫。他决定礼貌的等在门口。他让唐南面向街面，看着街上的人。肖雷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的看看这些芸芸众生了。

    没等多久，身后响起一阵铁链和绞索摩擦出的刺耳声音，店里面随即飘出一股韭菜和鱼腥味儿。店老板开张迎客了。

    唐南回头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满头白发，正把卷帘门拉起

    老人走了出来。肖雷一眼就认出来开门的正是钟离，可是钟离没认出肖雷来。这不奇怪，他现在正用唐南的身体和样貌，并以唐南的身份行走。肖雷站在钟离的面前，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肖雷想起钟离烤的秋刀鱼，他的手艺绝对是这条街上最好的。

    钟离看着唐南和梁军，问道:“咋？吃饭？太早了。咱家晚上八点才开档。”

    肖雷觉得钟离的口音有些滑稽。

    “八点？”肖雷说，“我记得你以前是六点营业的。”

    钟离上下打量唐南：“老主顾我都认得，可你看着面生。你以前来过？”

    肖雷微微一笑：“先给老朋友烤一份秋刀鱼怎么样？”

    钟离瞪大了眼睛。懂得自己绝招的人本没有几个，而眼前这个小伙儿年纪轻轻竟叫自己“老朋友”，那更是从没遇到过。

    钟离皱着眉问道：“我认识你么？”

    这时梁军已经揣好手机站在唐南的身边。肖雷此时已放出自己的灵能，对梁军使用了精神法术。梁军现在听到的对话是“有鱼吗？”“有。”“好吃吗？”“好吃。”……，都是诸如此类的废话。梁军觉得这对话寡淡的奇怪，但他更在意的是自己肚中的饥饿。肖雷懒得为梁军编织细腻的的法术，只用这粗陋的障耳法糊弄他。

    “是我，肖雷。”肖雷一边说一边用精神法术让钟离看到了自己本体的容貌。

    “啊？”钟离看到后惊呼。

    “这是一个新的分身。”肖雷解释道。

    “我是在做梦么？你这个壳子……分身是哪来的？”

    “说来话长。我一直睡的好好的，可今天有人在海面上呼唤我，而且是用正确的方法。我出来查看，这才发现世界各地多出了数十个分身。这就是其中之一。你不知道这事？”

    钟离摇摇头。

    一旁的梁军此时听到的是，“新鲜么？”“啊？”“我说新鲜么？”“你开什么玩笑？”“我没开玩笑”……，急的梁军直搓手，但却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插不上话。

    钟离看了看梁军。肖雷立即解释道：“不用理他，我用了精神法术，他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钟离点点头说：“需要我做点什么？”

    “回答几个问题，”肖雷继续用唐南的身体说，“但是先给我来点儿烤鱼和啤酒。”

    烤鱼和啤酒这句梁军听到的是本来的意思，他大嘴一咧，几乎就要为取得这样的进展鼓掌了。

    钟离笑了笑连声说好，把唐南和梁军让了进去，顺手在门上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又把卷帘门拉了下来。

    梁军见了问道：“老板，你这是干什么？我可看过人肉叉烧包，你这不是黑店？或者，你是无照经营还是怎么的？我胆子小，你别吓我，你不要接待其他客人了？”

    钟离呵呵的笑着说：“我的那些朋友在哪都能找到乐子，不必非到我这来。再说了，二十多年了，肖雷应该有好多话要跟我说。”

    梁军听到的是，“你们是贵客，你们先吃，我晚些再开门。”

    唐南拍了拍梁军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边走边说：“是啊，有好多话要说，至少一打啤酒那么多。”然后跟钟离两个人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钟离带他们穿过前厅，把他们引到里间屋，他自己的卧室。肖雷看到屋里的摆设跟二十六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墙面重新粉刷过。

    他们坐下来，聊了聊别来的一些往事。肖雷说了在海上召唤他的那些人，还有对那些新分身的发现。梁军在一旁听到的仍然是那些没营养的啰嗦话，他嚷道：“我说老板，我们是来吃东西的。吃？EAT？你们两个确定知道怎么用人类的方式交流吧？吃的意思是，摄入碳水化合物、脂肪、蛋白质，然后等他们变成代谢终产物和消化后的渣滓。最后你会去厕所。这么一遍一遍的吃，一边一边的拉，反复这么干你才不会死，这是长命百岁的前提。”

    钟离呵呵一笑说：“我去去就来，你们今天就在我房里吃。”说着起身要去厨房。唐南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那手臂粗糙枯干，已不像二十六年前那样的健硕有力。

    肖雷说：“真的不是你么？”

    “唤醒你？”钟离摇摇头，“我对你发誓，不是我派人呼唤的你。”

    唐南点点头，放他去了。

    肖雷想，既然不是钟离，那就一定是高颔首了。高颔首，26年前多亏他帮忙藏匿了自己。可现在他为什么又要唤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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