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围杀

    主物质位面，黑海，莱昂哈德穿过守卫森严的廊道，进入北宫，塔洛斯的情况让他十分担忧。

    身为大骑士，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程度的忧虑，上一次是塔洛斯受邀前往财富之城时恰好遇到光照会突袭财富教会，得知对方施展陨星术、流星爆和地震术时吓了一跳。

    再上一次是塔洛斯以一种异常的状态突然暴食，再再上一次的起因还是他的儿子，在斯特拉斯堡遭遇两位美人鱼高阶法师袭击，导致冥想空间破碎。

    不幸的是，厄运又一次降临到可怜的塔洛斯身上。尽管桑德拉先后两次向他承诺塔洛斯目前遭遇的并非诅咒，也不是任何法术攻击，更不是什么怪病，让他不要太过担心，但说真的，塔洛斯遭遇的事情实在有些诡异。

    几乎每天晚上，睡在真蛸修复舱中的塔洛斯总会莫名其妙出现伤口，有的出现在胸膛，有的在腰腹，有的在胳膊，有的在尾巴，大小深浅各不相同。

    最严重的一次他儿子差点失去半截尾巴，连白森森的尾骨都裸露出来，伤口凭空出现，带着不知名的撕咬痕迹，仿佛来自某种凶猛的肉食鱼类。

    今天是第七天，怪异的事情又一次发生。

    在莱昂哈德的注视中，一道长达三吋的伤口率先出现在塔洛斯左中臂上，随后从中流出殷红的鲜血。

    咕咚——

    真蛸修复舱中粘稠的液体鼓荡起来，发出几声轻响，带着一层蒙蒙的光，快速修复伤口。

    那是真蛸修复舱分泌修复液自带的治疗能力，如果伤势严重，还会自动释放从治疗微伤到治疗重伤，以及其他类型的白魔法。

    ***

    拇指国度，魔法神庙，塔洛斯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心有余悸。

    “刚才海沟人鱼的数量何止百万！”

    【懒惰】的反扑在位面降临后仍然继续是塔洛斯始料未及的。

    当日塔洛斯躺入真蛸修复舱决定位面降临时是【懒惰】反扑的第五天，梦中时间长达八天，如今拇指国度过去七年，意味着现在是塔洛斯面临【懒惰】反扑的第十二天，就在刚刚，他结束了一场时间长达1024天的梦。

    如果说位面降临对抵抗【懒惰】反扑有什么好处，就是在结束一场梦境后塔洛斯有足够的时间认清现状，不至于混淆梦境现实。

    要是塔洛斯还留在主物质位面，短短七天内他需要依次承受16天、32天、64天、128天、512天、1024天的梦境，而留给他休息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天。

    事实上还没有一天，因为受【懒惰】影响塔洛斯每天的睡眠时间起码在20个小时以上，一旦意志不坚定，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因为过于夸张的时间比例将梦境混淆成现实，将现实当成一场梦。

    尽管如此，刚才那场梦依然凶险无比，九死一生。

    拇指国度和主物质位面一年对应一天的时间比例，以及多次应对反扑的经验，让塔洛斯很快就意识到他遭遇的是一个梦境。

    可是，意识的清醒并没有打断梦境的继续演化，他的意志也无法对梦境施加任何影响，密密麻麻的海沟人鱼咆哮着将他包围，发起攻击。

    ——塔洛斯曾在降临到泰拉位面时，曾猎杀过这种不存在于主物质位面的恶心深海生物。

    和现实一样，塔洛斯在梦中保留四阶实力，倚仗高出两个阶位的实力和熟练的战斗技巧，手握四把霜钢弯刀将包围过来的海沟人鱼一一斩杀，鲜血几乎将海水染成猩红，尸体在海底堆成一座小山。

    但海沟人鱼拥有塔洛斯不具备的优势，一是数量，成千上万，并且每只的实力都达到二阶，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将塔洛斯包围；二是意志，它们是【懒惰】反扑的产物，在原初欲望的操控下悍不畏死，直面死亡。

    可以这么说，海沟人鱼在梦境中诞生的目的和存在的意义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塔洛斯。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一周后，塔洛斯的精神和体力衰退到一定程度，不可避免地感到疲惫，逐渐落入下风。

    血脉者、施法者、神职者三大职业体系中，只要没有达到五阶，就理论而言都是可以通过人海战术硬生生耗死的，不过通常是通过次一级的职业者。

    塔洛斯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成千上万的海沟人鱼汇合在一起，如同沙丁鱼群，形成一大片令人感到压抑可怖的阴影，在海水中快速游动旋转。

    它们并不恋战，通常抓住面前一只海沟人鱼死亡创造出来的机会，在塔洛斯身上抓出一个伤口，然后迅速退入鱼群，由后一只海沟人鱼补上，重复刚才那个过程。

    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锋利獠牙、狰狞骨刺如同一把把高速旋转的锉刀，越收越紧，试图将塔洛斯绞杀。

    双拳难敌四手，塔洛斯虽然有四只手臂，面对数以万计的海沟人鱼依然危险重重。

    海沟人鱼自杀式的进攻给塔洛斯带来不少麻烦，三个月后，他那件用来防御的鳞甲开始报废。

    以前塔洛斯还抱怨过食梦蝶躯体让他无法锻炼战斗专长和血脉专长，现在机会来了，可是太过凶险。

    大顺势斩、多武器战斗、野蛮冲锋、双武器撕裂、激流箭矢、大漩涡、雨滴……

    一个个战斗专长和血脉专长在求生本能和生死边缘的压榨下愈发成熟，双武器撕裂在一个月后正式进阶为多武器撕裂，配合霜钢弯刀的特性让塔洛斯勉强缓过一口气来。

    ***

    “红色警报！”

    “红色警报！”

    “红色警报！”

    无需通过魔网指环链接，莱昂哈德都能看到内舱原本粘稠的液体已经被染成红色，那是塔洛斯的血，情况比以往任何一个夜晚都要来得严重。

    真要说塔洛斯身上的伤口有多严重，显然是不成立的，因为每一道伤口都不大，也不深，对任何一个血脉骑士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伤，甚至不用包扎，光凭血脉骑士强悍的肉身很快便能愈合。

    但如果每一秒都有这样一道伤口出现在身上，情况就显得有些怪异和严重了。

    一道道法术灵光闪烁着，真蛸修复舱监测到目标伤势超出修复液治疗范围，开始动用铭刻其中的各类白魔法。

    情况并没有因此好转，甚至可以说得上无济于事，渐渐的，连白魔法都无法治愈的伤口出现了，血流不止。

    以莱昂哈德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战斗经验，自然看得出不是伤口无法被治愈，而是未知敌人在塔洛斯身上留下的伤口太多太密集，相互叠加，才造成伤口无法愈合的表象。

    法术灵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高，让人惊心肉跳，加上真蛸修复舱尖锐的警报声，莱昂哈德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他不是没有提议过通过真蛸修复舱刺激塔洛斯意识，将他从沉睡中唤醒，但被桑德拉否决了。

    “去他妈的不能打扰！”

    十分难得的，这个历来非常温和的大骑士骂了一句粗口。

    咕咚咚——

    一个激流漩涡出现在莱昂哈德身旁，从中游出桑德拉，她伸手一指，冲出一道魔法灵光。

    蓝色的魔法灵光笼罩在真蛸修复舱上，向内渗透，化作一道道清澈水流，流动旋转着缠绕在塔洛斯每一寸皮肤上，从头顶到尾巴，所有伤口在一瞬间全部愈合。

    庞大的生命力充斥在真蛸修复舱每一个角落，层层叠叠，最终将塔洛斯包裹成一个水流大茧。

    咚！咚！咚！

    莱昂哈德听到从中传来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如同一个刚刚在海洋深处诞生的生命胚胎。

    ——传奇法术，生命海洋！

    “不要担心，里奥，塔尔很快就会醒来。”

    面对丈夫的注视，桑德拉干巴巴地安慰道，但并没有取得理想效果。

    “我们需要谈谈。”大骑士说。

    “涉及到一个大麻烦，客观的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大骑士没有再说话，用眼神坚持他的态度。

    ***

    “不能再恋战下去，否则迟早被它们围杀！”

    塔洛斯不记得他究竟杀死多少只海沟人鱼，周围的海水早就成为血水，尸体堆积如山，可围绕身侧的海沟人鱼数量并没有明显减少，源源不断地从深海翻涌上来，一团一团。

    “这次原初欲望反扑是要彻底将我杀死在深海里啊。”

    塔洛斯的意志无法干涉梦境演化，却能全力催动血脉自愈伤口，将伤势压制到最小，不至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真正麻烦的是梦境映射到现实中的伤口，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必死无疑。

    没有选择进入表世界，而是躺在真蛸修复舱中进行位面降临恐怕是塔洛斯最近做出最明智也最具备长远目光的决定。

    有真蛸修复舱在，塔洛斯可以不用担心小伤，即便因为1024天叠加到一晚上源源不断出现在身体上的伤口超出真蛸修复舱治疗范围，布伦达也会通过魔网指环向桑德拉发送讯息。

    一位传奇法师，加上塔洛斯位面降临前向桑德拉透露的部分信息，他远在主物质位面的身体暂时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所以现在，我要做的就是保证能在梦中撑过海沟人鱼长达1024天的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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