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君子之约

    木檞见无双开口称自己为师父，心情大畅，大笑了数声，对无双道：“想不到老夫犹死之际，竟还能得到一个便宜徒弟，也算苍天有眼。”

    无双见木檞如此开心，心中也由衷地为木檞感到高兴。

    木檞感叹完毕，看了无双一眼，道：“自今日起，你便是百草谷毒宗第二十七代弟子，做人要忠厚宽宥，行事要光明磊落；毒宗秘术，虽然狠辣，但是术法万千，所在使用之人，正则正，邪亦邪，为师去日不多，教不了你做人的道理，只能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要答应我，学成之后，不可擅使禁术，杀人无度。否则杀心过重，必为魔道所侵，届时由杀入魔，为世人所弃，令百草谷蒙羞，为师便在九幽之地，心亦不安。”

    无双听到木檞地教导，正色道：“请师父放心，徒儿必定谨遵师父教诲，永世不敢忘却。”

    木檞凝重地看了无双一眼，点点头道：“万望如此。我们时间不多，师父我今天先教你百草谷药宗的穿花掌法，你随我来。”言罢，晃动着身子当先走去，无双连忙跟上前去，不敢怠慢。

    二人行至幽潭边，木檞回过身来，对无双道：“百草谷药宗中的穿花掌法，集数十代药宗弟子精研而成，繁而不杂，攻守有度，守势若高山仰止，攻势如行云流水，不拖不沓，威力强大。全套掌法共分为二十四招，每式中又细分为攻、守、衡三式。你所学的穿花掌法，虽然招式不错，但却不全，这其中的攻守变化，自然不懂。为师先将每一招演给你看，你一看便知其中奥秘，倘若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便要发问。”

    无双闻言答道：“徒儿知道了。”

    木檞喝道：“小子，瞧仔细了，能领悟多少，便看你的悟性了。”言罢，也不废话，将自己所学的穿花掌法，尽数演给无双看，无双在旁定睛观看，只见木檞虽然双腿具残，但是这一套穿花掌法使将出来，丝毫不显拖滞，反而行若流云，去如落花。二十四招演完，无双犹自意犹未尽，有些不解之处，也竟然忘记了发问。

    木檞演完这一套穿花掌法，回过头来，瞧见无双双目无神，意似神游，心中顿时火光大起，正欲发作，只见无双闭上了眼，右手胡乱的比划，木檞见状，低声问道：“你记住了多少？”

    无双仍然闭着眼，答道：“师父您的身法太快，小子我看不真切，现在您一发问，我便全忘了，半招也不记不起了。”

    木檞方才还以为无双是在暗暗理解这一套掌法的玄机，谁知这小子这当口竟然全忘了，半招也不记得，当真气的不轻。大骂一声：“蠢材。”

    言罢便使出了一招‘落花流水’向无双攻去，眼见木檞掌风已到，无双忙睁开眼，使出来‘落花流水’的守招抵挡，双掌甫一相交，木檞心中一惊，随即又连使出来几个变招，却不想都被无双一一化解，木檞心中大喜，又堪堪将其余几招，尽数使了个遍，却都尽数被无双所解，木檞随即明白这个便宜徒儿，竟然如此聪慧，开口道：“来攻我。”

    无双闻言，变守为攻，穿花掌法，绵绵无尽向木檞而去，木檞一边格挡无双的攻招，一边开怀大笑，道：“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便参悟出来这套掌法的攻守易势，当真聪颖无双，亦能举一反三，资质亦是大上之流。不错，不错，当真了得。”言罢，震退无双，眼中尽是喜爱之色，欢畅无比。

    无双道：“谢师父夸奖，但是小子我只是理解了一些皮毛，些许细微之处，还不甚明白，还请师父指教。”

    木檞闻言，道：“不骄不傲，可塑之才。好，你只管发问。”

    夕阳斜晖，一片霞红，绝谷幽潭边，一老一少二人，浑然忘我，一个勤奋而学，一个精心而教。谷中岁月，自此亦不觉难熬。

    却说百草谷后山，百丈天崖边，花清溪与一男子，并肩而立，望着崖下，默然不语。

    片刻后，那男子合上了手中的折扇，率先打破了宁静，自语道：“哎，世人常道好事多磨，可苍天究竟要磨砺我到什么时候，就连这小小的一件事情，也非要横生出这许多枝节。”

    花清溪闻言，抚了抚胡须，张口道：“任何事上天终有安排，我辈凡人，岂能参悟天意。”

    男子闻言，转过头来，看了花清溪一眼，道：“想不到，花前辈竟然也会相信天命一说。到真是出乎在下的意料。”

    花清溪答道：“天道昭炯，岂能不信，若不信天，恐怕千年前世人早已被魔族灭种绝根，岂会有现今这番光景。”

    那男子道：“不错，千年前九天玄女娘娘临凡，世人得见天人，方才追求长生入仙之道，千百年来，为了几本天书残卷，争来夺去，死了不知道多少英雄好汉，又不知多少人贪心作祟，入了魔道，回不了头。”

    花清溪答道：“正也好，邪也好，又有什么来界定区分，所求所为，还不是长生二字。可惜世人机关算尽，终究参悟不透天意，近些年为了天书秘宝，厮杀更甚，涂炭的终究还是百姓，哎，何苦来哉。”

    那男子点了点头道：“花前辈能有此番见解，可算是个大明白人，想必我那孩儿这些年在您的手下，也聆听了不少教诲，只是可惜终究不能得见一面。”

    花清溪闻言答道：“这事蹊跷的很，双儿却像平故消失，毫无影迹，老夫现在也猜想不通，这其中究竟有些什么机由。若不是你今日亲自来百草谷寻人，我还以为是你们离火教的人作祟，将他劫了去。”

    男子答道：“我此番前来，寻子不假，但还是想亲自来百草谷向花前辈您请罪，离火教之前行事卑鄙阴鹜，我亦觉不齿，请前辈见谅。”

    花清溪闻言，冷笑一声，答道：“我的四弟子花无尘，是你们一早安插进来的人，其实我前些年便已经知晓了，他与你们离火教的人，数次在百草谷后山的秘洞之中相会，我心中都一清二楚，只是念在无尘这孩子，心地善良，又没有做什么危害百草谷的事，便不追究，你们为了让他能够混入百草谷，自幼便让他服食骨毒，以至于偌大年纪，却还似孩童一般，这些我都知道。”

    男子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折扇，轻摇了数下，道：“花前辈的胸襟气度，南宫炫自愧不如。但是却没想到，花前辈您不出药谷，知道的事情，却还不少。”

    花清溪闻言，接着道：“不瞒你说，我的这个小徒弟的身份，我一开始也便知道。”

    男子闻言，不解地道：“花前辈如何得知我那孩儿的身世？莫非花前辈您见过家师不成？”

    花清溪从怀里掏出来一物，递给那男子，道：“令师尊容，花某没幸一见，但是看过此帛，你便能明白前因后果。”

    男子闻言，接过手来，细心查看，片刻后，男子仰天长叹一声，道：“这封信帛，用的是我们南离国皇室内特有的缎锦，字迹虽然潦草慌乱，但是仍然流漏出一种苍劲之感，正是家师的手笔。如果真如信中所言，想来这些年家师的踪迹定和烈焰门的那些人有关。”

    花清溪道：“令师步焚天，当年将这封信放在双儿的襁褓之中，挂在悬崖边的一颗枯树之上，自此后音信全无，下落不明，十五年前，我和我的大徒弟花无眠，出谷行医，路过那里，顺手将这孩子抱回了药谷，辛苦抚养他成人，我虽然知道这孩子的身份，但是那些年南离国变故极大，谁能知道当年服下了‘泣血丹’身受重伤的大皇子竟然未死，谁又能想到他现在居然是离火教的教主。”

    男子叹了口气道：“浮世如潮人如水，有些事情，我也是断没料到。不过，花前辈对我那孩儿终有活命之恩，南宫炫在此拜谢花前辈的恩德。”言罢对花清溪施了一礼，以示感激。

    花清溪摆摆手，道：“双儿这孩子，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他生性善良，又机敏聪慧，可偏偏就在你来药谷的前一晚上，这孩子却似凭空消失一般，踪迹不明。”

    男子道：“此事说来蹊跷，却又一时想不明白事出因由，我亦有诸事烦身，不能在此久待，所以我那孩儿的下落，想来还要麻烦花前辈。”

    花清溪不接话头，话锋一转，道：“自从南宫焕上位之后，这些年里，南离国对天香国侵扰不断，你放眼去瞧瞧那边境之上的百姓，饱受战火荼毒，背井离乡，何其凄惨。天香国的百姓们，每年还要挑选姿色秀丽的淑女，各种奇珍异宝，稀世药草，进献给南离国，国内早已是入不敷出，怨声载道，人民生活已然艰苦至极，却年年还要肩负着各种苛捐杂税。”

    男子闻言，叹了口气道：“那南离国又能好到那里去！国内终日笙歌艳舞不绝，忠良之臣早已被他毒害殆尽，剩下的尽是一些阿谀奸佞之臣，这些年对天香国用兵，兵营比田舍多出不知几何，当兵的人，比种地的百姓多出数倍不止，万顷良田，徒长荒草，而今兵患愈演愈烈，若非天香国年年进贡而来的物资和钱粮，恐怕早已民变兵哗，国将不国了。”

    花清溪道：“我刚才的那番话，是想问问大皇子，既然未死，难道不想夺回当年失去的东西？”

    男子摊开折扇，答道：“转眼间，已然过去了十五年，物是人非矣，又何必执着。皇权王位，我早已没了想法，但是当年父皇的死，和师父他老人家的下落，我却是不得不管，有些仇恨终究还是要以鲜血来偿还的。”

    花清溪闻言，点点头道：“好，既然大皇子还未忘了当年的仇恨，心中还有复国之志，那么令师步焚天的下落便是整个局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你何不去细雨楼问问，他们号称‘细雨润物，无孔不入’，想必应该会有你想知道的信息。”

    男子闻言，苦笑了一声，道：“花前辈所言甚是，那细雨楼我早就派人去过了，但是细雨楼主却跟我说，天下间只有一个人来细雨楼，他才会将家师的下落，亲口相告，别的人休想知道半个字。”

    花清溪闻言，道：“早听说细雨楼主脾气古怪，正邪莫辨。却不知这人是谁？竟有如此大的一份面子。”

    男子闻言，轻摇了几下折扇，微笑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花前辈您的小弟子，花无双是也。”

    花清溪闻言，惊愕了半天，不解地道：“怎么会是双儿。”

    男子答道：“这其中因由，我也猜不到细雨楼主究竟是何用意，但是就在这节骨眼上，这孩子却凭空不见了，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这孩子。”

    花清溪道：“百草谷人手不够，只能在周边附近一带寻找，离火教千余教众，便要辛苦一些了。”

    男子道：“分内之事，应当如此。”

    花清溪接着又道：“花某还有一事相求。”

    男子合上折扇，道：“花前辈是我的大恩之人，莫说一件，十件百件也可答应。”

    花清溪道：“好，既然如此，花某请求，大皇子他日若重掌皇权，可否恩赦天香国年年的岁贡，并且两国交好，永绝刀兵呢？”

    男子闻言，豪气地道：“花前辈放心，日后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定当遵循先父遗风，永不烂使刀兵，请花前辈放心。”

    花清溪闻言，大喜，道：“君子之约”

    男子接着道：“定不负卿。”言罢，二人单手空中相击，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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