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都篇 第一百八十八章 空白

    凌夜挣开眼，与他所处的环境相比较后，直感到脑子里记忆似乎出现了混乱和断层。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砖上，眼中尽是被某种透明罩子割裂的漆黑夜幕，而要是透过这些难以察觉，但实际上隔绝内外的无数层面，再往穹顶望去的话，遥遥间，月影朦胧，并依稀有淡淡的星光作为点缀。

    弹身而起，凌夜四下扫视着，心中依然未显现出半分警兆。

    更奇妙的是，他在外边，琉璃宝塔的门口——或者叫朽木小楼更合适些。

    凌夜摸着近侧闭合的双开门，感受着它枯树枝般粗糙触觉，犹豫一下，轻轻推开了条细缝，里面竟然有略耳熟的声音传来。

    “……这小子究竟跑哪去了……不可能……咦，这门似乎……”

    话语间，苍老、阴冷、惊疑，以及难以置信等复杂情绪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里面便是孙老道。

    凌夜手脚轻悄，且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大门重新紧闭上。

    这玩意真是奈何浮屠的本相？！

    他看了眼仿佛一吹就倒的枯木门，又下意识望去身后侧那块石碑，并快步走了过去，很快确认上面的龙行蛇走的字形无误，想着跟那恨不得生吞活剥他的家伙，却只相隔一层木墙，难免有些担惊受怕了起来。

    这时，凌夜心中蓦然有一丝悸动无名而生，紧接着，他便隐约感到有某种更莫名的异物感正在从他的身躯与灵魂抽离出来，分明连这虚妄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晓，他却只觉得既厌恶又亲切，既熟悉又陌生。

    他眼中景物也开始变化着，百丈，千丈……那朽木矮楼正飞速拔高起来，其上金玉光泽逐渐浮现，再仰首望去，天空中越发昏暗，寥寥无几的星辰转眼熄灭个干净，连那银月都已经变得若隐若现了。

    自清醒后就始终迷茫的凌夜，见着这等福祸未知异变，只能让自己沉下心来，默默不语地观望着。

    高耸入云的琉璃塔，浑然一体的夜幕，最后恢复来时的原状，凌夜的视野霎时间狭窄了许多——他又重新身处在了一座顶部掀盖，内部除了应是直接雕琢而成的建筑群之外,几乎剖空的山体内部。

    多等了半晌，他再没有发觉到任何异常情况。

    轻舒了口气后，凌夜出声问道：

    “老师？这是什么情况？”

    “……老实说，我不太清楚，有种力量篡改过我的记忆，它没彻底成功，但已莫名的，我也难以读取这部分记忆了。”

    蓝袍老者即刻现身，罕见地显得有些迟疑，抚须了两秒才道，“而能够影响到我灵魂的存在，这世间屈指可数，这一次，根据你方才表现，是修行境界的异常拔高，似乎跟你本身另一种天赋，以及你体内那不知来历的女鬼有关。”

    “还不出来！”

    凌夜听得摸不着头脑，他老师却视线定格在他心脏位置，毫无停顿地厉喝了一声。

    近十秒过去，没见到任何动静。

    青衫少年朝体内观想去，这才察觉到自己心脏位置，那股原本可以说与他融为一体的灵魂能量，此时竟是透出了些许的不契合之感。

    而等刚刚他回神，便感知到在一只莹浄的虚幻手掌抓扯而来，径自探入他心脏内，随之，又有了女孩的尖叫声响起：“我……我不知道……不关我事！老爷爷求你饶了我吧！”

    心脏微微抽搐，听着欣雯的求饶声，瞧着身前蓝袍老者一脸冷漠，右手掐住一道扭曲挣扎的女鬼影像，凌夜眉梢猛地跳动，慌不迭喊道：

    “老师！不要杀她！”

    “一个孽障而已，这次虽是帮了你，可这种难以掌控的——”

    欣雯的灵魂波动很快微弱下来，连身影都开始显得模糊和幻灭了许多。

    “那她也是我朋友！她救过我不知多少次了！比我强又怎样？隐藏了秘密又怎样？我相信她绝不会害我！”

    凌夜手中凝实白剑从皮肉中伸展出来，“弟子斗胆，请您放开她！”

    “你想对我动手？”

    蓝袍虚影淡漠道。

    “弟子当然不敢欺师灭祖，而且也不可能敌得过您。”

    青衫年轻人将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笑道，“但弟子本身的命，似乎越来越值钱了。现在，立刻，我请您放开她。”

    “逆徒啊，你小子……”

    言多无用，蓝袖一挥，白须轻飘的老者便将手上已经模糊成一团灵光的魂力波动甩去了这执拗徒儿的身体，眼见着灵光有如乳燕归巢般融入其体内。

    “在她害过我之前，只要我还没死，谁也别想伤害我身边的人。”

    凌夜手中白剑窜回皮肉里，微微昂首道，“即便真有那时，弟子确实是瞎了眼，也绝不会后悔的，请老师您谅解。”

    “与我何干？只是，你好自为之罢。”

    轻叹一声，灵老消失身影。

    见此，长长吐出一口气的凌夜，在体内的灵魂波动重新盘踞在他心脏部位，即将沉寂下来的时候，苦笑着念叨出声：

    “欸欸，不要那么快睡觉，我现在还一头雾水呢！至少，你也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等待着，慢慢有抽泣的女声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对不起……”

    凌夜只感觉脑袋顿时胀大了许多，好一阵安慰后，才语气越发轻缓继续道：

    “所以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用什么法子逃出来的？还惹得老师这么生气？”

    欣雯哭泣声逐渐消停，情绪总算是暂时稳定住了，在凌夜身边显出淡淡的人影。

    接着，她又将小部分灵魂能量逸散至凌夜身前，形成一道从头开始播放的记忆投影，并口中解说起来：

    “当时，你彻底陷入了活死人的状态，我便按照你的吩咐，准备一步步去测试完毕，之后，再从长计议的。但你的那个飞行器，一号意外苏醒了，这本来也没事，可，可老爷爷他……”

    见着透明的少女咬着唇，话语停顿住，投射的影像随之泛起不稳定的波澜，她眼眶却又红了一圈，凌夜连忙岔开话题：

    “不要那么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说这记忆投影是怎么做到的，不能再清晰一点吗？”

    “……老爷爷教的，我平日里进去玩，他说闲着也是无聊，有时会跟我聊些新奇的玩意儿，我每次都偷偷记下来，有些法术慢慢就能使出来了。”

    说着，欣雯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耳根染上红意，“但是我好笨，像这显影之术，摸索成这样就已经是极限了，只有我这副生前的身子才能变幻得灵巧些。”

    这……老师也真是的，给别人开小灶就算了，还总是要我生里来死里去的！

    凌夜口中趁热打铁道：

    “所以说，老师也不是坏人，你只要把知道的事情交代清楚，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老爷爷有不少次都故意把你的情报透露出去了！”

    欣雯张了好几次红唇，在青衫少年鼓励的眼神下，终于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从你第一次跑进那个全是水的阵法里，他就总是在你跟孙老道士打斗时，悄悄提醒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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