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初长成 第十四章 千年之约

    世界静止了一小会儿。

    凌君才消失片刻，这银色光团便突然发出震怒声，球形一晃后，也消失在了原处。

    “你到底想做甚！”

    它又从另一处显现时，却已幻化成了一苍颜老者。他还未完全停歇，就神情紧张地对着静立于他身前不远处的凌君低吼，同时摆出了将欲动手的模样。

    这是一处低矮的火山，似乎已经死寂了很些年月。这座山与这方枯萎腐烂的封闭世界一样，并无任何的活跃生机。

    假若没有意外，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很快就将归于虚无。或者对于这方已死多时、却仍要艰难挣扎的世界来说，这也是一种不差的结局吧。

    “我能让它活过来，”

    凌君没直接回应灵王的怒吼，他虚弱而透明的手轻轻挥动，向火山随意一指，紧接着又指了指这片天和地，淡然自信地朗声道，

    “我有办法让这片天，这大地，这里的一切都活过来。”

    灵王眼神微凝，待要出声。

    凌君却似是知晓他的意思，径直言道：

    “我知你担忧何事，但我并未设置毁灭此地的方法。要不然，祂也会知道，我可不会白费那般力气，做这等无用之功。”

    灵王仍是缄默无言，脸上没透露出任何表情，不知他究竟是何种态度。

    但老者也未再直接拒绝，而是心中警惕对方的动静之时，也细细思虑起了凌君言论的真实性。

    其苍颜上的道道沟壑皱纹，犹如老树年轮般愈发突显其深刻。根根华发白须，无风而浮动，蓝袍也随之极有韵律的摇摆。

    其飘逸的身姿可称得上是仙人之态，如果忽略其透明的身躯的话。

    他虽不想再理会这个曾将自己活炼成器灵的家伙，但自己却是因此才躲避过了那场万物生灵于皆于瞬息之间便悄然灭绝的恐怖大劫。

    老者虽未直面于祂，但也曾于此间冥冥地感受过祂有多么的可怖无敌。因而，对于凌君他仍存了一抹残余的信任和期待。

    不然，他早就以自身千年间对这片天地的深刻彻底的了解和掌控，将这位曾经担任过这方世界主人的凌君请送出去，他自信自己起码能做到这点。

    无论对方生前有多么强大无敌，但这位大爷始终是只剩了不知哪儿来的一缕残魂罢了。

    “条件为何？”

    灵王终是下定决心，再稍稍给予对方一点信任，径直谈起了条件，他死也不会相信对方懂得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那一套。

    虽然灵王的言辞冰冷淡漠，但凌夜仍是开怀轻笑道：

    “并不难，我只要你答应竭力护我儿百年。”

    灵王初听此言，微眯着双眼，又突的瞪成滚圆状，与苍老的面庞相衬应，滑稽之态毕现。但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失态，而是凝神细细端视身前之人。

    他此刻有了一种并不认识此人的感觉，甚至隐隐升起了这人是为假冒的疑虑。但念动之间，老者又打消了这些繁杂的疑思。因为他确信眼前之人就算化为鸿灰，自己也绝不会认错。

    凌君坦然而对，静立于这座山脚处，甚至开始环顾起了这片久违而迥异、至今已成了荒漠的小世界。他作着并不在意的姿态，一如千年以来那般，只是事到如今，袖袍内的双手仍有些虚幻般的热意。

    一阵静默后，灵王终是摆脱了心中的怪异之感，漠然讲道：

    “吾不管你为何现今又关切起了自己的血脉后人，又或是你还有何种谋划。但有一点要说明，我绝不会帮那小鬼去面对祂们。”

    停顿半秒，老者再言道，“吾需你再立一个誓约。”

    “嘿嘿，你这不还是承认了与我上个誓约完成得不错嘛。”

    凌君听言，便转回了头，对灵王一声轻笑，傲然说道，“吾可是从不毁诺的凌君郎。”

    灵王怒极反而冷笑，极力压制下了直欲撕破脸皮而动手的念头。他不再言语，只是冷冷地乜视向凌君。

    凌君仍开始还能面色坦然，似自傲于自己的说法。

    之后，却再顶不住面前之人渐渐显露而出的鄙夷之意，他微感尴尬，赶忙连声道：

    “咳咳，好吧，假若将来那小子真有了惹上祂们的本事，想必到时也无须你护了。我们还是快些罢，我这残影可撑不过多久了。”

    只见凌君面容一整，庄严而凝重地吟唱道，

    “吾凌君，

    于此立下不变之誓约：

    惟愿眼前之人护我儿百年，

    便必使这方世界生机重现，

    并助其补全损耗元神。

    此之誓约，

    无谓于天地，

    亦不入神魔耳，

    仅虔诚于心，

    默然颂语。”

    灵王心中感慨良多，却也是一阵低语：“吾王灵...惟愿修复...便助其血脉...默然颂语。”

    “嘿嘿，多谢多谢，在下无以为报，看来只有以身相许了。”

    凌君达成心愿后，也不顾及越发暗淡透明的自身，神情清爽而放松地嬉笑作揖道。

    “哼！我自会保那小鬼百年，甚至有闲情时还能教他一教。不过，现在也该先付了报酬罢。”

    灵王瞧着此人黯淡的身影，以为久违之时就再次被戏弄了。他的脸色越发地阴沉，怒地一声，“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凌君作揖后却没再听其的言论，只是决然转身，向火山口浮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本愿与你共白头。只是这天意始终难测、命理也半点不由人的样子……往事如烟海，吾之一生已是蹉跎不堪，以至于今日，终究是无可奈何呢......”

    于山口四顾，他眼神较身影更为黯淡。轻身一跃，他便投入了火山之内，柔声数语飘荡于空际，最后也终归都化为了一句：

    “青儿，你可还好。”

    灵王神色变得更加复杂难堪，却不是此时才惦念起了这位终于死透了的人。他对以魂身饲育火山的凌君无半点同情之意，毕竟当初自己可是活生生便被那混蛋投掷了进去......

    再加上这混蛋竟然还有脸提起了那人，这叫老者如何不怒！

    “青儿，青儿！你临死之时倒还能记挂她一声，呵呵。当初就不应与你相识，更不该同意你俩之事......”

    老者顿着字挤出了数句讥声蔑笑后，连隐隐已生有了一缕生机之感的火山也不再顾上一眼，便径直地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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