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若归去（二）

    河流幽幽，流不尽多少愁。

    俏丽的身影正在河神庙忙碌着。

    环娘撸着袖子，忙得满头大汗。

    天麓河河神庙只是一座小庙，况且平素李乘风并不在意祭祀这种形式化的东西，所以，河神庙之中并没有庙祝，一切全靠自觉。

    而环娘就是最自觉的一个。

    不仅自觉，而且热心。

    自从李乘风斩杀鲤鱼精，坐稳河神位之后，环娘每日必定会到河神庙之中，为李乘风擦拭金身，默默祷告，只是那祷告的内容，却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李乘风曾用点石成金的法术送给姜老爹一块金石，而姜老爹也是个厚道人，这块金石本是李乘风报恩之用，却被姜老爹全数留给了环娘。

    环娘要出嫁了。

    男方是邻村的小伙子，与环娘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本是已经认命的环娘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见识过神祇之间通天彻地的战斗，环娘仿佛见识了另外一个世界。

    原本沉寂在小小村落安分的心思，却是不再甘心。

    特别是差点被献祭给那鲤鱼精，更是让环娘的心思发生转变。

    李乘风与王灵官回到天麓河，李乘风的神念一瞬间便已经发现了环娘。

    对于这个姑娘，李乘风的心思很复杂。

    此时的他当然已经明白，环娘当初让自己离开这里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明知自己要被献祭，却仍然劝自己离开，只为求得村子里少献祭几个人。

    李乘风在这里做河神的时间不长，对于这方土地并没有什么感情，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姑娘。

    这个姑娘的眼神，让李乘风觉得格外纯净，纯净到没有一点杂质。

    在自己就任河神的其间，环娘一直为自己打理庙宇，擦拭金身，日日不曾间断。

    李乘风觉得，在自己离开之前，有必要过来告诉一下这个姑娘。

    环娘忙碌一阵，擦了把汗，呆呆的看着李乘风的塑像，神像没有一丝表情，但是那顾盼之间的微风姿态，使得环娘刹那间失神。

    “环娘。”

    李乘风附在神像之上，淡淡的开口：“我要走了。”

    “什么？”

    环娘失神瞬间，便听到李乘风的话，看着神像张合的嘴巴，环娘惊讶的捂住了嘴，四面看了看，小心翼翼的道：“河，河神爷，是你在说话？”

    “对，是我。”

    李乘风干脆现出身形，自神像上走了下来，看着环娘淡淡的笑道：“我功德已满，如今要到天庭调任他方。”

    “那恭喜河神爷了。”环娘神情猛然一暗，眼神中忽然失去了色彩，口中说着恭喜，但是语气之中的失落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那你，还会回来这里吗？”

    “应该不会了。”

    李乘风缓缓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跟你告别，这一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说罢，李乘风伸了伸手，那河神塑像忽然变小，被李乘风托在掌中：“这个河神塑像，估计也用不到了，就送给你吧，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跟这塑像祷告，我可以尽量帮你。”

    环娘呆呆的看着李乘风伸出的手，双手抚摸着神像，这让李乘风感觉十分别扭。

    虽然平素也是环娘擦拭金身，但是当着李乘风的面抚摸神像，李乘风总有种被这姑娘摸遍全身的感觉。

    “咳咳，环娘，以后保重吧，村子里有什么事或者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只要有空，就会过来帮你。”

    谁知，环娘却将塑像放下，缓缓跪倒在李乘风面前。

    “河神爷，我是个乡野女子，不懂得什么礼数。”

    环娘看着李乘风，口中认真的说道：“可是我不想一辈子就此庸庸碌碌呆在这村子里，我想跟河神爷一起走，不管河神爷将我当牛做马也好，为奴为婢也好，总胜过在这村子里。”

    “你……”

    “当我在被献祭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明白了，当自己没有力量的时候，便是连庸碌的生活也无法保证，只有自己拥有了力量，才有能够活下去的机会，河神爷，我不想老死在这村子里，求河神爷带我一起走吧。”

    李乘风看着环娘，心中有些不忍，他见识过这个姑娘的柔弱，也见识过这个姑娘的坚强，而当初自己在落水被救起的那一刻，便已经与这个女子扯上了因果。

    李乘风报恩给姜老爹与环娘，便是不想将这段因果过多的延续下去，可是如今这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姑娘跪在自己身前，哀求自己带她走，该怎么做？

    一旦继续牵扯起来，这因果何时才能到头？

    “环娘，我的情况你不了解，跟我一起走，未必是什么好事情，我可以给你留下修行功法，但是你要明白。”

    李乘风忽然转头看向庙外，语气带着丝丝落寞：“不单单只有凡人的生活才有喜怒哀乐，一旦修行之后，说不定你所遇到的事情，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做一世凡人。”

    “这条路上遍地荆棘，精彩的生活伴随的，总是会有血腥与杀戮，而一旦踏上这条路，便注定不可能回头了。”

    “我不怕！”

    眼见环娘依旧坚持，李乘风忽然道：“其实你也明白，在我做河神之前，便不是普通凡人，甚至，我，不是人。”

    “什么？”环娘疑惑道：“这是骂人的话吗？”

    李乘风：“……”

    这环娘看样子也懂冷幽默啊。

    “我是一只妖怪，一直在大荒山修行，便是遇到了冤家对头，才被打落山崖，流落到天麓河，机缘巧合之下，才被你救了。”

    “河，河神爷居然是妖怪？”

    环娘愣了一下，却依旧坚定的说道：“人有好人坏人之分，妖怪必然也有好妖与坏妖，河神爷为了我们村子，甘愿留下做河神庇护我们，河神爷即便是妖怪，也一定是好妖。”

    “我的本体是一只老虎，你怕么？”

    李乘风淡淡的笑道：“老虎可是会吃人的，你不曾见过，总不好妄下评判的。”

    “我不怕。”

    “好。”李乘风摇身一变，化作原形，一只狰狞巨虎泛着金光，出现在河神庙中，环娘明显被吓住了，身子不自禁的跌倒，小脸吓得惨白，但是却仍然坚定的说道：“河神爷，我不怕你。”

    李乘风忽然发现自己小心眼了。

    一个姑娘都能如此坚持，自己何必为了心中担心担上因果而迟迟不能决定，穿越一场，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放纵自己的内心，何谈修得大道？

    “好，既如此，我便收你为徒！”

    李乘风大声说道，谁知环娘却摇了摇头：“我不愿做河神爷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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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烦烦烦爸爸】打赏，道友这马甲有点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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