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新生

说到拍卖会，很多人马上想到的是宽敞奢华的会场，权贵云集的场面，琳琅满目的世间珍宝，令人咋舌的天价。实际上，这种大规模大场面的最高等级的拍卖会，举办次数是非常少的。

    一般日常的拍卖会，有数十个顾客参加就算是很不错的了。拍卖的东西，大多是算不上稀世珍宝，但又比较难以得到的高档商品。这些商品要按照一般销售途径去卖，价格很难如意，所以才会采取拍卖形式。

    堡尼曼意拍卖行，是帝都规模最大，门类最为齐全的综合性拍卖行，每天都有不同种类的大小拍卖会举办，成立历史相当悠久。据说，其后台势力中，甚至有着皇族的身影。

    重阳走进拍卖行的接待大厅，出示预约证明后，被客气地引导到了一间可以容纳上百人的殿堂中。很快，随着顾客的纷纷落座，时间到点，大门被工作人员关上，一次日常的较大型药材拍卖会正式开始。

    人手一份介绍本次拍卖品的小册子，台上拍卖师上台，几句话炒热气氛，然后拍卖品一样样展出……

    ……

    叫价声此起彼伏。如果是竞争比较激烈的商品，那就是一次斗智斗勇的过程。虽然手头上钱财足够，但本着能省一些是一些的原则，重阳为了能以最佳价格取得五样药材，不知道累死了多少脑细胞。

    他的对手，不仅仅是其他的顾客，还有隐藏在顾客当中，故意哄抬价格的商品主人的托儿。在确认对方身份，以及底线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不能被人看穿，否则就会被痛宰一笔。

    没有硝烟的交锋中，重阳定位了好几个托儿，并且设法算计了其中的两个。而这两个太过嚣张的托儿当中，最倒霉的一个，被重阳耍了三次。他三次买回了属于自家主人的商品，郁闷得几乎吐血。后来，只要是重阳叫价，他都不再敢跟价。

    拍卖接近尾声。

    “以下将要展出的，是一个月前不幸逝世的某位药剂大师的珍贵药材库存，由于其财产继承者急需晶币，所以将这些药材捆绑出售，起步价一千五百紫晶币，最低加价一百紫晶币。”拍卖师简洁热情地介绍一番。

    “现在，开始叫价！”他一敲锤子。

    场上一片寂静。

    “呃……”拍卖师英俊的脸庞上有些尴尬。没想到会遇到拍卖会上最不愿意看到的冷场状况。

    “都是些不怎么样的药材，而且偏偏还有六七种快要超过利用期限，为了不吃亏而采取捆绑销售。算盘是打得精，把我们买家当傻子看，彻头彻尾的外行人作风。”重阳和其他看破猫腻的顾客一样，心底里有些不屑。

    台上的拍卖师，使尽浑身解数怂恿顾客，可反馈给他的只是毫无兴趣的沉默。

    重阳趁着这当儿闭目养神，待会还要进行密眠药剂争夺大战。

    然而，耳边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小家伙，把台上那些药材全部买下来。”

    “什么？”重阳不禁皱眉。

    “桀桀——这可是天大的便宜，你买下来，就知道了。”炎魔嘶哑道。

    重阳闻言有些犹豫，他虽然相信炎魔不会骗他，但是一千多紫晶币可不是小数目……想到最后，眼看拍卖师将不得不宣布流拍，他咬了咬牙，举起了手中牌子。

    “哦！六十五号顾客！一千六百紫晶币！”拍卖师顿时重新振奋精神，“还有没有人加价？”

    没有人。周围顾客看向重阳的眼神，不是充满不解，就是看傻子一样的轻蔑。

    重阳叹了口气，心疼地计算剩余的紫晶币量。

    最终，拍卖结束。

    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重阳几乎是经历了一场战争。但结果总算令他满意，以五千八百的晶币，买到了需要的全部五样珍稀药材……还有一千六百晶币，买到了并不需要的，有超过一半就要过期的药材捆绑包。

    回去学院的马车上。

    “给我好好解释一下。”重阳脸色有些阴沉。只是凭着火精灵的一句话，他就损失了一千多家里辛苦给来的紫晶币，还被人当成冤大头看。要是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说明，再沉稳的他也会发飙。

    “桀桀——小家伙，知道‘药材伪装’吧。”炎魔的声音说道。世间药材之多，千奇百怪。其中也有那么一些，外表跟性状极为类似，但药材效用却有着天壤之别。在药剂界，药师们戏言这种现象为“药材伪装”。

    准确辨认药材，识破“药材伪装”，是药剂师从学徒开始就要学习的基本功，但能够做到真正精通的人极为稀少，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世间药材何止万种。

    “你是说，这些药材里面有没被人鉴定出来的极为珍贵的材料？”重阳心中一动。

    “没错，它称为‘龙胆玄灵根’。”炎魔说道，“从外表上看，这种极为珍贵的药材跟一般的‘苦参草根’没什么两样，都是一堆黑中泛紫色的凌乱根系。唯有识货的人才知道，‘苦参草根’绝大多数不超过十七分支，而比它珍贵千倍的‘龙胆玄灵根’是二十三分支，不多一支，也不少一支。”

    “哦……”重阳点头，“那这‘龙胆玄灵根’主要功效是什么？”

    “桀桀——知道‘天赐药剂’吗？‘龙胆玄灵根’就是它的主材料之一。”

    “啥……”重阳的大脑似乎暂时停摆了一下。

    “天赐药剂！？”数秒后，他禁不住失声惊呼。

    长期研究过药剂，从而阅读过无数药学著作的重阳知道。欧罗大陆上，处在万千神奇药剂之巅峰地位的，无疑是唯有圣灵级以上的魔法师才可能制造出来的圣品药剂！

    极高的药师要求，极其珍贵的材料需求，极为苛刻的炼制过程，让每一瓶圣品药剂，都是大陆魔法师眼中难求的无价之宝。

    而在圣品药剂这个无上阶层当中，处于巅峰中顶尖位置，最能让大陆魔法师为之疯狂的三大药剂，就是“传奇药剂”“死神药剂”和“天赐药剂”。

    传奇药剂，能让无论任何阶位的魔法师，短时间内突破晋升到更高层次。也就是说，如果圣灵级魔法师得到一瓶传奇药剂，那么就意味着一个新的传奇法师将要诞生。

    死神药剂，能让无论任何等级的魔法师，短时间内得到近乎无敌的庞大魔力，哪怕是一个领域等级魔法师喝了，都有可能杀掉一个传奇魔法师。

    至于最后的天赐药剂……

    它能够让魔法师从头到尾地脱胎换骨！一个资质普通甚至是低下的魔法师喝了，都能一步踏入天才的行列，魔力修炼的速度和质量都将会有不可思议的大幅度提升。

    “天啊……”重阳吞了口唾沫，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放在一边的药材皮箱。这箱子里面，装着如此奇迹药剂的一种主要原材料？

    “这下你知道，你占了多大便宜了吧？”炎魔嘶哑笑道，“龙胆玄灵根，如果放在识货的地方，那么至少，可以卖出上百万紫晶币。”

    上百万……重阳有点头晕。

    “不过更可能的，是有价无市。”炎魔接着说道，“所以……虽然你捡了个很大的便宜，但你最好不要想着马上把它再拿出去卖掉。”

    “我明白的……”重阳甩甩头，让自己竭力清醒起来，说服自己。这种无上珍贵的药材，他一个没有实力没有背景的小人物拿出去拍卖，几乎就等于找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龙胆玄灵根最好的用途就是制作‘天赐药剂’，但在没有其他材料的情况下，你就不要奢望这种事情了。”炎魔说道。

    “单纯的龙胆玄灵根，也有其独特的功效，其中就包括有滋养魔法师的元素通道功能，刚好是你现在用得上的东西。在给你治疗魔力缺陷的时候，我加上一点龙胆玄灵根，你新生的元素通道，会变得更加宽敞，更加坚韧。”

    ……

    …………

    终于回到学院房间。

    “好了，老鬼，现在该怎么做。”重阳将炎魔当初要求的全部药材都准备好了，一样样摆在药剂桌上。因为心情激动，而眼睛有些泛红，语气有些嘶哑地道。

    “桀桀桀——笨蛋弟子，你这是请求师傅的态度吗？”关键时刻，显身出来的炎魔，却猖狂地摆起了架子。

    紧紧握着拳头的重阳脸色难看。最终他面对无良元素精灵，高高地举起拳头……双手合十……深深鞠躬……

    “求你了，炎魔大神！我最亲爱最敬爱最伟大最无敌最英俊最迷人最……（以下省略N百字）的师傅大人啊！求求你伸出你的大神之手，拯救陷入深渊的你唯一的弟子吧……”

    “桀桀——这样态度还算诚恳，勉强一点。”炎魔极为无耻地接受了重阳肉麻到恶心的恭维，“那么……你就按照我的指导……”

    根据炎魔的话语，将所有药材一一做好事前处理，包括磨碎，捣浆，混合，搅拌，加热……之后，重阳脱guang衣服躺到床上，服下了密眠药剂，进入了长时间的深层冥想状态之中。

    牢牢密锁的房间里，****的重阳平静地躺在床上。而炎魔漂浮在他身体上空，散发出诡异的幽幽红光。

    “呜……”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重阳微微皱眉。

    “堵塞开始了……那么，我也要动手了……桀桀，忍耐住啊，我的笨蛋弟子……”炎魔嘶哑说道，然后身边红光一闪，被捣成浆糊状的三四种药材从容器中腾空而起，从炎魔的火焰当中穿过，包裹上了一层仿佛是在燃烧般的火光。

    如果重阳还是清醒的话，他会震惊地看到，炎魔正在以一种极为复杂的手法对四种药材进行不同的魔法反应，其难度，比他施展高气爆术还要大得多。

    四种药材迅速“燃烧”成了液体状态，很诡异地被包裹在熊熊火焰之中，然后猛地一下，齐齐落在了重阳****的躯体上。

    “呜呀——”冥想状态的重阳，禁不住本能地惊叫出声。他能够感觉到，正在引导元素形成魔力的自己，体内有着四种感觉不同的火热物质，正在渗透进他的体内，侵入他的元素通道。

    噗嗤……一口鲜血从重阳嘴里喷出。

    “这才刚刚开始，别给我死掉啊！”炎魔喊道，又接连遥控更多药材悬浮起来。

    密眠药剂，正是为了让重阳在极端痛苦之下，仍然保持深层冥想而使用的。只要药剂仍然有效，不管重阳如何挣扎，他都无法解脱这种状态。

    “好烫啊……”重阳只觉得，像是有岩浆从身体的胸膛，手臂，大腿……融入进来一样，形成不同的潮流，或冲刺，或破坏，或席卷他体内的元素通道。这种变态的痛苦，就算用万蚁钻心形容也不为过。

    炎魔浮在重阳上方，一双犀利的火焰眼睛透过重阳的体表，看穿了他的血肉，血管，脉络……准确地把握到他元素通道内的状况。

    “破坏性超出了一点预料。”炎魔快速思考，“这样的状况，要清除完全部的元素通道……似乎太过勉强了，那么，先清除一半……”

    “呜呀……我不甘心……”重阳嘴里呢喃叫道。在他元素通道内奔腾澎湃的洪流，竟然被他操控元素和魔力，生生遏制住了部分趋势。

    炎魔顿时一惊。

    “就是这样！重阳啊！就是这样配合我的治疗！”他心里大喜过望，没想到重阳挣扎的本能动作，竟然无形中配合了他的魔法。

    “接下来……”炎魔进一步施法，将五种药材包裹在自己火焰中深层加工，最后形成五团腾腾冒着冰冷寒气的白色诡异“火焰”，再猛然敷在了重阳已经变得虾子般通红的****身体上。

    “冷……麻了……”重阳浑身一颤，紧接着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震得木床都吱嘎作响。

    继那变态的火热渗透之后，又一股更加强烈，但是极度冰冷的感觉渗透进体内。火与冰的相互冲突，令得重阳全身下上连一根汗毛都彻底麻痹掉，倒是变相地减轻了痛苦。

    “第一阶段结束。”

    炎魔继续遥控剩下的药材，同时十分紧张地盯着重阳的状态。

    只见重阳的裸体，一时火红，一时苍白，然后慢慢地，浮现出仿佛血管神经一般的极其复杂的脉络，看上去就像是皮肤被剥光了一般，非常恐怖。

    噗嗤……噗嗤……

    突然，重阳的身体开始不断喷出血液。不单单是嘴巴，连眼角，耳朵，鼻孔，乃至身上数不清的毛孔，都变得像是喷泉一样。不一会儿，重阳的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要死了……重阳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撑住！”炎魔将两种加工后的药材，化作温和的蓝色火焰，敷在了重阳身上。

    喷血一下子止住了，被血液撑破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但没过多久又被撑破。于是炎魔再敷药，再愈合。

    重阳的意识已经彻底麻木了。剧痛无比的躯体，变得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样。但他即使处在弥留一般的意境中，仍然很近乎本能地导引着元素以及魔力的运行。

    “第二阶段结束！小子！还活着吧！”炎魔吼道。

    重阳不可能回答他，但变得不成人类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表示生机仍然存在。

    “这是最后了。”炎魔一下子将手头上的全部药材敷到了重阳身上，将他团团地包裹了起来。药材与重阳身体的反应，药材与药材之间的反应，折磨着重阳的同时，也逐渐地使得重阳体表药渣逐渐膨胀……

    慢慢地，居然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茧状物，在床上，静静地变幻出不同的瑰丽颜色。

    “我尽力了……你一定能行的，重阳啊……”炎魔在上空喃喃说道。

    天黑了，又天亮了。

    受尽万般苦楚之后，重阳感觉自己被一片温暖所包裹着，体内丝丝流淌着如同清泉一般的物质。这些物质，将体内许多破碎的奇妙杂质席卷起来，从身体各个“出口”排出。排除得越多，身体感觉就越舒畅。

    已经被魔力完全充填的“魔壶”部位，随着杂质的大量减少，慢慢开始重新运转起来，将魔力进一步挤压，压缩，腾出越来越多的空间，贪婪地渴求着更多的元素能量。

    被清除了杂质的许多元素通道，不单单是原有的正在运转的那些，更多的，有新的元素通道，加入了重复吸收的行列，将元素能量融合，过滤……形成新的，更高级的魔力。

    重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再也没有压抑，再也没有痛苦……犹如从深渊苦海慢慢浮上来的感觉。耀眼的阳光，就在无尽广阔的天穹下照射，他禁不住，微微眯了眯眼。

    我回来了。

    噼啪……啪啦……随着细碎的破裂声，床上的大茧逐渐崩溃开来，最后呼啦一声，爬起一个青年血迹斑斑的身体。

    重阳睁开眼睛，呆呆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然后又闭上眼睛，细细体会体内的魔力流动。

    四级魔力！

    仅仅只是四级，但是对重阳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是破除一切压抑的崭新重生！

    魔力缺陷，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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