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荒风云 第十九章 一碗面，一条道

    为了让整个计划显得完美无缺，秦无月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他自认自己的头脑不如古卷中描写的那些上古奇才一般精明，他只能靠自己现有的资源去执行一个大致模糊的构思。

    初到祖龙域的时候，青铜古碑的意念告诉秦无月，他应该在这些大千沙粒世界中多走走，体会一下风土人情，找到其中的差异和本质。

    秦无月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知道这样或许能帮助自己找到真正的道路————一条漫步世界之后独属于自己的修炼道路。

    此时此刻，他就在集市上闲逛，不时扫过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脑海中构思着计划。

    街道两旁的商贩大声叫卖，正值金秋，树老叶黄，高低层次不齐的房垣瓦梁上铺满了落叶，秦无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看的他一阵眼热。

    口音腔调，语言风格，衣着的差异，甚至连人与人之间外貌的细微差距都被秦无月记在眼中。

    他走的很慢，只有通过集市这样浓缩却饱满的地方，才能看到灵光城最底层的缩影，从而让计划天衣无缝。

    他很清楚，需要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就要把自己的故乡移植到这里，从内而外的将己身视作祖龙域人。

    “我曾经见过很多蛮荒的场面，我故乡的年代似乎很古老，只是不知道大千沙粒世界的层级在我故乡之上还是之下。”秦无月走走停停，同时做了一番对比。

    只是看了几眼，他就觉得祖龙域很年轻，以小见大，秦无月不是一个特别爱说大话的人，但这片世界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年轻，蒙昧，甚至连修炼道途都十分短，没有达到极致 。

    而者也是青铜古碑让秦无月从这种小天地开始历练的原因。

    为了显得与世界融合更完整，秦无月买了一套天蓝染边云白衬底的长袍，内衬柔滑，袖窄短摆，方便行动。

    他钻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换了长袍，打扮了自己的衣着，又沟通了玉佩虚空，召唤了大千轮盘的力量。

    两股红色的力量钻出玉佩，绕着秦无月的面颊游走，直到完完全全把秦无月改造成另一番模样，与之前的样貌相比更阳光了些，一头短发，英姿焕发————正是他在宗门开教试炼时候的模样。

    他回到集市，突然眼前一亮，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摊位前。

    这儿卖的是风物志，奇闻异事，人间百态，应有尽有，秦无月眼神寻找，终于选上两本怪谈，薄薄的小册子，散着一股墨香。

    在大道上，秦无月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恍惚间有一种百年沧桑的落寞感。

    硬要说的话，这里的一切，离家乡都太远了。

    有与大荒完全不同的迷离感，秦无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脑海中蹦出一个曾经在古卷上看到的词汇

    ————烟火味

    没错，烟火!!就是人间烟火，他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冲刷遍全身，让他就那样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笔直的大道在眼中仿佛被无限拉长，连商铺的声音都泯灭，行人像飘在空中，灵魂渐行渐远的感觉十分奇妙。

    秦无月不禁露出了笑容，灵魂出窍，他问道一股奇香，让他有了灵魂飘渺的感觉。

    “这就是烟火味!!”秦无月叫了出来，行人们不禁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而秦无月浑然不知，仍然在原地吸鼻子。

    “什么烟火味儿啊小伙子？你要是想吃面，奶奶给你做，别在大道上站着了。”也不知是何时，秦无月眼中的那种幻灭与鼻尖的所谓烟火向一个方向汇聚，秦无月也顺着香味飘了过去，却发现是一口大锅，烟淡汤白。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系着围裙，邀请秦无月过去。

    秦无月坐下来，看着店面，一家小小的面馆，搭一个顶棚，棚上的布被面汤熏的油黄油黄的，有几个破洞。

    椅子有些不平，秦无月索性咔嗒咔嗒的前后晃起来，手杵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案板。

    实际上，他还不知道什么是面，从没吃过，觉得很是新鲜。

    老奶奶和自家儿子相依为命，一身家当无多，不过一团刚刚醒好的面揉子，一碗汤，一截裂痕满满的擀面杖。

    说起来，那儿子年岁也大了，站在大锅边，热气熏着脸，他把袖子抹到肘边，又往上拽了一拽。

    秦无月津津有味的看着，并悄无声息的用玉佩记录下这所谓人间。

    老人家或许是做面几十年了，都说面醒出来，舌头是能尝到颜色的，一股子黄而酸涩微苦的感觉，就是醒好的面。

    老手一番，白白胖胖的面团恍恍荡荡揉到了一起，随着老奶奶揉搓拉伸，逐渐变长，秦无月看的两眼直突突，嘴巴微张，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食物，竟然制作方式有趣到如此地步。

    几个回合的碰撞，面团已经在老奶奶手中屈服成千百根细丝，宛若天仙银发。

    她抛到一边，大锅中不知熬的什么汤料，咕噜噜冒着香泡，色泽浓郁，那大叔用笊篱翻了几番，几下就捞出来了，盛到海碗里，一勺高汤淋下，撒上葱花，还有一些鲜嫩细小的佐料，啪嗒一下，顿在秦无月桌前。

    “小伙子，看你面生，第一次来吧？我家的面可是方圆几里最好的，连那些宗门中的神仙都要来吃上一两碗哩。”大叔憨厚的笑笑，递上两根头大尾尖的棍子，搓了搓手，又去忙活了。

    秦无月悄悄的观察旁边几桌的人如何用这棍子，两只手一挑面，张嘴咬了一大口。

    他也不怕烫，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浓香像桂花的魂儿，直往鼻孔里面钻。

    秦无月第一次吃到这种美食，呼啦呼啦的不停往嘴里塞。

    “奶奶，一碗面!”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秦无月抬头一看，却是张友仁拢着袖子，气喘吁吁的做到自己桌来了。

    “你不是那个天才弟子吗？”看到秦无月诧异的眼神，张友仁第一时间认了出来，话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就闭了口，还好周围人都没注意到，他才放低了声调。

    看到那日的天才少年此刻竟几乎把头埋在面碗里，他有些忍俊不禁了，“兄弟是外乡人吧？看你的模样，好像三天没吃饭一样，哈哈哈!!”

    秦无月干咳了两声，用手扣着木桌上的洞，剔掉粘在指甲里面的油污，又接着扣，他被美味征服，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张友仁的面上来了，他干脆又买了一碗，省的待会儿落入咽口水的尴尬境地。

    “我们五百个人，就你一个达到七柱圆满，彩虹光冲到天上，那几个长老直接疯了，纷纷要收你为徒。”张友仁似乎很健谈，一边吃着面一边说，“对了，我记得测试地点会显示弟子的姓名，你叫秦无月是吧。”

    秦无月点点头，他又吃完了碗里的面，但是没有肚子吃第二碗了，只能干巴巴的看着。

    “测试时候来的急，没有准备好。”秦无月咕哝咕哝着，又左右张望起来。

    “你觉得，我们以后，能在霓虹派过多长时间，我想炼到极致，炼到尽头，最后老在宗门，逍遥自在。”张友仁吃完面，用手一指，秦无月回头眯着眼睛看，才发现他在指灵山，红橙黄绿青蓝紫七道光芒绕着山体。

    那就是宗派，是仙门，秦无月抿了抿嘴巴，似乎知道张友仁为何会那样说了。

    “你就没有想过去更大的天地看看吗？”秦无月十分真诚。

    “没有...有...只是，我不行...唉...”张友仁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落寞的一叹气，“我要是走远了，我爹爹怎么办，我还没报答他呢，只要留在霓虹派，他老了就不会受人欺负。”

    沉默

    “走吧，到晚上入门最后一次考验时间还早，我们四处转转。”秦无月擦了擦嘴，往另一个方向迈开步子。

    张友仁跟在他身边，二人一搭一搭谈着，很是投机。

    “我应当年长你些许吧？说来也是惭愧，你这样的年纪，竟有如此好的天分。”张友仁似乎对秦无月很赞赏，又带着一点羡慕。

    “谁知道呢，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这一次，我也是从家乡赶来，给村里沾沾光。”秦无月负着手，“张友仁，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你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是说，迫不得已，你会怎么样？”走到灵山脚下，秦无月靠在一截树干上，目光灼灼的询问张友仁。

    这个问题难住了后者。

    “你是说，祖龙域的其他世界吗，那些大人物称作星球域的地方？”

    秦无月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接着往前走。

    “天下何其广大啊，别说是祖龙域几颗星星了，晚上抬头看看吧，天上都是星星，有时候想想，或许真的在某个地方，还有另一个我，做着我一直想做却完全不敢想的事情。”

    顺着石阶，两人一前一后向上爬。

    “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这样天赋异禀的人，我们家很穷，娘走的又早，就我和爹相依为命，这几年我真的很努力，唉...只是天分依然摆在那，他是一个坎，你爬的再高，也过不去的。”

    张友仁喘着气，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秦无月回头看着他。

    “灵山高不高？”

    “高”

    “大吗？”

    “很大，据说，就是灵光城边缘，都能看见灵山!”

    秦无月顺着山沿扫过天地，有些感慨，“其实，我的家乡...算了...总之离你很远，我见过更大的山，更大的海，对了，你知道什么是荒漠吗？”

    “不知道，从没见过。”张友仁摇了摇头。

    “荒漠就是，那种...寸草不生，你看不到边际，放眼望去，千百里千万里都是沙子，顺着太阳的光就能看到或金黄璀璨或银光剔透的沙海。”

    秦无月顿了一顿，拉了拉袖口，盯着自己的手。

    “我的家乡就在那里，几万个人，全都指望我，哈哈，我也累啊，可是没办法，沙漠那么大，打猎更麻烦，为了水源，两个村能打起来，我让他们怎么办。”

    “那个世界真的很辛苦，人人都活在纪元断层的时代，离庞大的人族皇城又远，我能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那，你是怎么到灵光城的呢？”

    “秘密!”秦无月笑了笑，任由张友仁说了十多个猜测，他都是无置可否的闭着眼睛，连上看不到一点情绪。

    “说实话，我觉得今天过的很慢，我经历的日子还从未像这样平淡过，平淡到让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找了一块空地，秦无月躺下来，听着山泉鸣涧，鸟啼深秋。

    张友仁对秦无月的故乡很好奇，他也躺在他身边。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身下是山，远方是一轮如血残阳，直到黄昏，人间，宛若隔世。

    “你不用羡慕任何人。”

    “嗯？”

    “我是说，你没有必要为了什么莫须有的东西去追随或是...一点一点的完完全全跟着那个人的足迹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或许你羡慕的那个人，也有一些过的不好的日子。”

    张友仁点点头，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心中有一些明朗，也很开心，秦无月远不像很多人谈论了天才弟子一样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相反，他有一种很独特的魅力，好像真的挺质朴。

    “我做什么都是照着心中的意思来，所以没有拘束。”秦无月爬起来，拍拍屁股，你想看看我故乡的力量吗，我带来了。

    带来了故乡的力量，张友仁自然很感兴趣，也爬起身，只看到秦无月仿佛变了一个人，浑身燃烧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气血翻滚，远远不是测试那天能比的。

    随着虎啸龙吟的声音响彻在天际，秦无月右手赤金火腿升腾，左手凝结着一股幽绿深邃的毒雾，两股力量交织，洪荒气息喷涌出来。

    他此刻逐渐忘我，施展起平日闲暇时通过玉佩推演的完整版功法。

    万灵生灭掌

    第一重，凌天，故名思议，凌驾于天。

    这是一种张友仁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力量波动与功法，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甚至开始跟着秦无月一同施展。

    毕方和相柳的力量，截然相反，汇聚一体，此刻秦无月也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他的道是什么，什么才是他的道？

    汇聚？融合？游览万千世界？

    不，似乎是，又似乎都不是，那是一层窗户纸，但需要用更长的时间捅破。

    ......

    ......

    二人不知道练了多久，天际明月高悬，秦无月对自己的力量也留了一丝神秘，张友仁也觉得更加看不透秦无月。

    事实上，这就是秦无月的计划，他知道张友仁有一种过人的学习毅力，他也知道，自己故意施展出凌天式，张友仁必定会学。

    他不怕被人顶上，玉佩的力量隔绝了世人，也隔绝了各大宗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力量刚刚已经攀升到至尊极境的大圆满地步。

    绕过一座山头，两人站在灵光城最大的宗门霓虹派山门前，万米的彩虹阶梯点亮了夜色，迷幻而绮丽，似水似波，不停闪烁。

    两人是第一个到的，不过陆陆续续地，五百个弟子也已经站满，看着彩虹桥。

    这是最后一次试炼了，秦无月心中也很激动。

    一声鹤唳，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驾驭彩虹凝出的仙鹤降临山头，目光扫过众人，眼中带着些许赞赏。

    “众位子弟，你们已经通过了入门考核，最后一段试炼，老夫不求别的，但求这彩虹桥，能问出你们的心，问出你们的本质。”

    “前辈，您所说的，是问出本心吗。”有位少女一拱手，恭敬的问道。

    老人点点头

    “我们就像彩虹，我们的心也像彩虹，总是要到雨后天晴，太阳一照才能出现，它坚强，脆弱，世间的所有情感，喜怒哀乐，贪嗔痴怨，都是心灵彩虹的一部分。”

    老者说了很多，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足足一柱香的时间，老者才拂尘一扫，顿时彩虹桥更加绚烂，沟通天地，照耀在五百个弟子身上。

    “你们每个人，都会进入自己的心，没有人打搅，考验都是同时的，但谁能先从自己的内心世界出来，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无多余的废话，问道本心，只需要走入自己的内心便是。

    光华一闪，山门下已经空无一人，老者凝望明月，徐徐才说到，“师父，你留下的话，我传了半辈子了，弟子对不起你啊，没有让你看到他们有多么优秀，这群孩子，都很不错，很坚强，比我那时候好多了...我...你走了快一百年了吧，弟子惭愧，想让霓虹派走出这颗星球，奈何，奈何啊!!”

    心灵世界中，没有人知道，方才迎接他们的老者，正是当今宗主云虹道人，一百三十年前入宗的天赋最差的弟子。

    他能成为当今宗主，是因为他只用了一弹指的时间，就走出心灵世界。

    ......

    ......

    无光，无源，秦无月看着眼前的人，满心震惊。

    自己的内心世界，竟然是这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