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所谓代价

    正当桃小夭将姻缘居的牌匾弄下来还做出一副一脸嫌弃的模样之时，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我的牌匾！”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话音刚落，一个白影便立即出现在桃小夭面前，白花花的胡须，皱成一个苦瓜的老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正是月老。

    月老无暇去看桃小夭，一脸心痛的看着那被桃小夭打落下来的牌匾，手颤悠悠的摸上那镶着金边的三个大字，“哎哟，我的姑奶奶诶，这可是我从文曲星那儿千辛万苦求来的牌匾啊，一直挂在门口上都不舍得拿下来就怕弄坏咯。”

    桃小夭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摆出极其无辜的姿态，摊摊手，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谁让你躲着我。”

    活该，早知道这个破牌匾有这么重要，能够惹的躲的像个乌龟一样的月老出来，桃小夭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想到这里，桃小夭叉着腰，手指着蹲在地上一脸心痛的月老，“臭老头，要不是因为你躲着我，我至于蹲在门口然后被雷衡发现呢？要不是你躲着我，我至于之后会遇到那个玉帝么？要不是你，我至于……”

    桃小夭正想长篇大论之时，月老猛的站起身，再也顾不得地上那前一刻他还视若珍宝的牌匾。“什么？你说你见到玉帝了？”

    语气十分的震惊，透出的颤音隐隐约约之中还能察觉到月老的神态有些紧张。

    桃小夭翻了个白眼，对于月老的反问不置可否。

    月老的脸顿时沉了下去，有些说不出的沉痛之感，仿佛比之前牌匾被桃小夭打落之时还要悲伤。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月老叨叨念着，“该来的怎么也躲不过。”

    桃小夭被月老的叨叨念弄的一头雾水，拨弄了下散在额前的头发，歪着脑袋看着那边不知为何神态有些落魄的月老。

    “什么祸？”桃小夭问着，玉帝又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哪儿来的什么祸？

    月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饱含慈爱和痛惜的眼神落在桃小夭身上，悲伤不言而喻。月老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在那一霎那，他的背影看起来真的有些老态龙钟。

    “过来吧，你不是想知道有关你娘亲的事情么？”月老如是说。

    被月老一路引导了姻缘居后面的一间小房间里，小九正好整以暇的趴在房门正对面的软榻上，注意到有人进来了，抬了下眼皮漫不经心的瞧了瞧进来的月老和桃小夭，复又恢复了适才懒洋洋的神态。

    果然，月老还是瞒不过桃小夭的。

    这一切，本就应该让她知道的，既然她那么不惜一切想要知晓结果的话。

    小九翻了个身，晃了晃细而长的小尾巴，利用娇小的身形，像条泥鳅一样缩进被子里。

    月老走到软榻边，用手戳了戳小九窝在被子里而形成的起伏，存心不想让小九躲过和桃小夭交代的这一幕。

    小九在被窝里缩了又缩，终是耐不住月老三番两次的戳弄，哼哧了几声，终还是不情不愿的从被窝里探出了头，以一种极其幽怨的眼神和月老交流着。

    她的身世是由我来告诉她的，至于那件事情，怎么着也该由你来说吧。

    你就忍心让我一个老人家来跟那个丫头说这些事情。

    怎么不忍心，若要比起年纪来，我可是比你还要老的。

    你个火裔，过河拆桥不是，我老人家可就不管了，你不说我也就不说，看谁挨得过谁。

    ……

    正当一仙一兽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聊天之时，桃小夭忍不住了，拍了下桌子，弄出声响来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月老你不是要跟我说……碧落的事情么？”娘亲那二字，桃小夭始终没办法自然的叫出口。

    月老和小九面面相觑，终是各退了一步。

    “我将前半部分，你说后半部分。”月老说。

    “成交！”小九的表情透漏出答应的信息。

    不管如何，桃小夭和月老还是面对面的坐了下来，月老稍稍理了下思绪，这才试探的开口问道。

    “玉帝今日见你的时候，给你的感觉如何？”月老决定先从小处着手。

    桃小夭想了想，答道，“恩，就跟平常的老人家差不多吧，感觉不是那么严肃，还问了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差点都以为他知道我的身世了，不过后来一想，如果他真的知道了，那还容得我和他面对面坐着聊天啊。”

    桃小夭一五一十的交代着。

    月老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是因为这丫头不知道碧落在玉帝心中有多重要。

    “这件事，该怎么说呢。”月老犹豫了下，组织了下自己的语言，“其实，玉帝是知道你的身份的。”

    月老慢悠悠的吐露出这个事实，尽量以一种极其轻柔的语气说着，以免桃小夭的反应太过激烈。

    但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出乎意料了，桃小夭猛的站了起来，拍着桌子瞪着月老，“你你你，你开玩笑的吧。”

    怎么可能？玉帝怎么可能知道她身上有仙魔两界的血脉？

    月老示意桃小夭不要太过激动，“你想，连我这个小老头儿都知道了，神通广大如玉帝岂能不知晓这件事情？”

    “所以……”桃小夭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消息，抓了抓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我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桃小夭甚至有种冲动，现在就带着小九逃出天庭，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免得玉帝回去之后后悔，又派兵来抓自己。

    不过，这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冲动而已，如果玉帝真的想要抓她的话，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是躲不过的。

    “不是。”月老摇了摇头，安抚着桃小夭，“相反的，你不但不危险，还很安全。”

    “怎么说？”桃小夭被月老的这句话给弄得一头雾水。

    月老娓娓道来，“你可知道你的母亲是谁？”

    “不就是桃花仙子碧落么？”桃小妖摸摸头，若非她的母亲是仙，她的父亲是魔，她至于现在处境如此尴尬么？

    月老点了点头，接着道，“碧丫头她当初是玉帝最为宠爱的仙子，不仅才华出众，而且貌美惊人，故而玉帝一早就定下她，要让她做玉帝长子常安未来的儿媳妇，给予她仙界最高的荣耀——王母之位。”

    常安？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熟悉，桃小夭来不及多想，便被月老后来的话将思绪给全夺了去。

    “但是。”月老顿了顿，话锋一转，“这也只是不知情的人所传言的，碧丫头固然才貌兼备，但是即使她只是平凡的一个仙女的话，未来王母之位也会是她的，只因她的父亲，是玉帝的师兄易阳，而她的母亲，则是玉帝的小师妹，樱鸢。”

    “早在玉帝还只是太子之时，他曾拜入这世上唯一的神孟章神君门下，和易阳、樱鸢同出一门，三人一起修炼，感情可谓是日益深厚，后来玉帝本欲娶他们的小师妹樱鸢为妻，让她做自己的王母，无奈樱鸢早已经和易阳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玉帝只好忍痛割爱，成全了他们，之后易阳更是为了救玉帝，在他们遭遇蟒精袭击之时，舍身相救身亡，那时樱鸢已有三月身孕。易阳死后，樱鸢痛不欲生，在诞下碧落之后，便追随易阳仙去，故而玉帝便将碧落带在身边，抚养长大，将所有的宠溺都给了她，一方面是为了寄托他对樱鸢的爱慕，一方面也是为了感激易阳的舍身相救，所以，碧落在玉帝心目中的重要性，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桃小夭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消化掉有关自己娘亲的父母于玉帝之间的故事，愣了片刻，才试探着出声。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玉帝会因为碧落的关系，而放过我？”

    月老欣慰的点了点头，自己的这么多口水总算没有白费。

    “不仅仅如此，作为碧落唯一的血脉的你，想来玉帝是会爱屋及乌，极为重视你的。”

    桃小夭听到重视两个字，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样的重视。”

    月老忽而沉默了，朝小九使了个眼色，小九收到月老的暗示，不情不愿的迈着短小的步伐，然后清亮而又熟悉的声音响彻在桃小夭的脑海。

    “就是会将你留下来，成为仙界的仙子，也许会将碧落桃花仙子的称号传给你。”

    桃小夭皱了皱眉，这听着似乎是很不错，但是怎么老是心底里觉得隐隐的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小九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这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你自己知道的，你身上有仙魔两界的血脉，而偏偏现今仙魔两界关系极度恶劣，如同水火，丝毫都容不下对方，即使玉帝有心留下你，你也得必须做出点牺牲，比如，舍去魔界血脉……”小九低声道，显然他心底里是很不赞同桃小夭接受这个条件的，但是毕竟桃小夭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情，无论桃小夭的选择如何，小九都会默默的支持她。

    毕竟，桃小夭是那个人唯一的女儿，是他临死之前交付给自己的女儿啊。

    桃小夭突然有点口干舌燥。

    舍去身上的魔族血脉？那岂不是就只剩下仙界血脉了？

    原来如此，原来她要留在仙界只能以仙子的身份，而非其他，这就是所谓的代价么？

    难怪，桃小夭耳边响起了玉帝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

    “那要是让你选择，你是会留在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是父亲生活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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