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9 酸杏

    张根水手里端着的一次性纸杯，里面还有小半杯水，他的手没动，水杯里的水面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一个月3000万，一年3亿6000万，这样的数额，无异于在他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子。

    举手投足有妖气的女人就那样玩味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张根水张了张嘴，却还是坚持自己的直觉，什么都没问，只是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说了声：“好！”

    那个女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然的点了点头，就又继续说道：“合同一个月一签，除了每个月的3000万，还需要您每天提供50万瓶唯一山泉水，可以吗？”

    窗外亮起一道闪电，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雨势更大。

    张根水手中握着的纸杯，水面涟漪更胜之前。

    每天提供50万瓶山泉水，山泉水的市场价是2块，50万瓶，就是100万，一个月下来，就又是3000万。

    在3000万的巨额广告费上，每个月还要提供价值3000万的商品，这样的付出，真的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吗？

    可是，别人都已经把合同签了呀？

    每个月3000万，再加上价值3000万的山泉水，并非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代价。只是，心里还是很憋屈的。

    张根水喝下纸杯中剩下的小半杯水，声音干涩的说了一声：“好！”

    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突然就笑了起来，在烦乱的雨声中，眨动着看起来比谁都无辜的双眼，笑意盎然的道：“您是不是感觉自己受了委屈呀？”

    直到现在都被笼罩在一层不安阴影下的张根水自嘲的笑了笑，说：“哪敢啊？”

    那个女人又呵呵的笑着，说：“其实生意做到您这个份儿上，在意的无非是市场份额，我们可以保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将唯一山泉水现有的市场份额，继续的提升5个百分点。关于这一点，现在就给您写到合同上。”

    张根水怔怔的坐在沙发上失神片刻，看着女人拿着笔刷刷刷的在合同上写字，忍不住的说：“要是真能提高5%，那……那……”

    女人轻笑着抬起了头，接道：“那我刚才开出的条件，就绝对不是无理取闹，而且对您的企业来说，还非常划算，是不是？”

    张根水点了点头，纳闷的道：“所以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那些人走出去的时候……”

    张根水没再继续说，女人却已经了然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解释道：“因为他们一进来就问这问那，还跟我讨价还价，所以呢，我又把广告的价格给他们翻了两到三倍。刚才那个叫宋晓培的，一进来就板着张脸，我说3000万，她非说只能给到1000万，最后，我只好把合同的价格改成1亿，逼着她签了。”

    女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完全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家长里短的小事。只是，听在张根水的耳中，却如同是一道道惊雷，早已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冰淇淋女王宋晓培，被逼着签下1亿元的广告合同？为什么呀？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眼见着张根水满脸困惑，妖里妖气的女人再次流露出倾倒众生的笑容，似乎很有耐心的停笔解释道：“您是不是想问，既然我们开出那么过份的条件，宋晓培完全可以直接走人，大不了，合同不签就是了？但是您想想啊，国内知名的冰淇淋厂商又不止她一家，她还是有几家竞争对手的。所以啊，我就明告诉她，如果她不签这份合同，换成其他冰淇淋厂商来签，我会保证那间冰淇淋厂商提升10%的市场份额。对了，忘了说了，我之前许诺给宋晓培的和您一样，都是5%。”

    说完，女人姿态妖娆的喝了口水，对着早已出了一后背冷汗的张根水继续说道：“不要怀疑这点，无论5%还是10%，我们都能做到。您要知道，现在掌控着每天都有几亿流量的宣传媒体的，不是一个公司，更不是一个机构，他只是一个人。这个人，他现在身在古代，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可以……很不守规矩。至于宣传效果，我想，前几天您应该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女人抬起了一只纤纤素手，做了一个向上抬，继而又向下压的动作，接着说道：“其实，80%的市场，都是被你们这些庞然大物占据的。份额就那么多，此消彼长，哄抬您的同时，自然也压制了您的竞争对手。签下了这份合同，您的那些竞争对手们，就真的都要哭了。”

    张根水怔怔的盯着女人那只抬起来又压下去的左手，只觉得带给自己的感受，远远不止于抬和压，简直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要来得震撼。

    而自己的那些竞争对手，所要承受的，岂止是要哭那么简单？那真的是要出大事的！市场份额被抢走，销量会萎靡，企业会死掉的！

    假如，自己今天没有签下这份合同，那么可以想见，接下来前来签订这份合同的竞争对手，所得到的许诺，就是在一个月之内，提升10%的市场份额。万一这种事情真的发生，自己苦心造诣20年的企业，就真的要陷入到万劫不复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心里的那份不安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自己的企业已经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女人把写好的合同推了过来，张根水迅速的在合同上签字，心里的那份不安，也随着合同的签订而烟消云散。

    张根水亦如之前的那些人那样，用力的掐着合同，然后，以一种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的干涩嗓音说道：“其实，这件事，你们还可以办得再平和一些的。毕竟，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这是好事。”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女人认真的道：“除了钱和物资，陈玉砚最需要的其实是时间，他是在带着一群古代人挣命。我们可以慢慢的谈，可以一点一点的商定、签署合同，但是那里的人等不了。那里很快就会发生地震，还有旱灾，那里正在打仗，每天都会死很多人的。”

    张根水再次的张了张嘴，想要问“陈玉砚到底在做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反倒是变成了一句发自肺腑的感叹：“谢谢你跟我说的这些。”

    妖里妖气的女人嫣然一笑，说：“不客气，反正您是今天的最后一位，所以，没什么的。”

    张根水一脸诧异，说：“不是还有下午吗？你们……不是很着急吗？”

    女人呵呵一笑，说：“的确，在您看来，我们这样做会损失一下午的时间，但是这一下午，恰恰会让他们的态度变得更积极。只有积极的态度，才会让事情进展得更顺利，这样，反而可以节省到更多的时间，您说对吗？”

    张根水点了点头，说：“你们……真的很聪明，很不简单。”

    妖精一样的女人笑着说道：“谢谢。”

    这整个一天的业务就截止于张根水，甚至，戴着绿帽子的妖精以及另外的两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张根水依然在大厅里闲庭信步。他走得很慢，气色很好，拿着号纸在大厅里排队的人们却是一脸茫然。

    张根水用力的攥紧着合同，走到“丰裕集团”大老板谢天河身边的时候，他小声说：“回去吧，人家已经关门了。”

    然后，他又小声的对谢天河说：“明天，记得多带些人过来，哪怕跟别的企业打架，也要争取拿到靠前的号码纸。合同一定要签，但是签之前，最好什么都别问，人家给出的价格，最好也不要还价。天河啊，很快你就会知道，所谓的金玉之言，无外乎我现在对你所说的话了。”

    张根水走出广告公司的时候，静静的站在楼前的屋檐下看了好长时间的大雨，然后慢慢的抬起头，说：“天漏了？”

    ……

    鱼水县城的那座院子里今天多出了一个叫做李甜的少女。少女起先还很忐忑，自从见到父亲和哥哥之后，发现父亲和哥哥真的没有责怪自己什么，整个人就变得欢快起来。

    少女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计划，那就是她看中了一只价值40贡献点数的梳子，梳子的背面，还“镶”有一块儿小小的镜子。

    为了得到那只梳子以及梳子背面的镜子，少女卖力的在阳光下拔出院子里的杂草。

    但是，现在杂草已经所剩不多了，为了对得起自己将要得到的贡献点数，少女想着，要不要去找把斧子，把那棵院子里唯一剩下的杏树给砍了。

    恰好这时，那位始终都含带着神秘色彩的陈先生悠然走到树下，从树上摘下一颗青绿色的杏子，简单的擦了擦，就随手丢到嘴里。伴随着咀嚼，陈先生被酸得呲牙咧嘴。

    名为李甜的少女想笑又不敢笑，只是偷偷的望着，同时也在想，自己拔草，是为了得到梳子和镜子。陈先生做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

    陈玉砚呲牙咧嘴的吃掉一颗酸杏，紧接着就去摘第二颗，在另一只手上胡乱的擦了擦，朝着嘴里一扔，心里想着：这可真特么的酸！

    都说果蔬类别中吃起来越酸的东西碱性越强，而碱性体质，更加不利于癌细胞的生长。

    陈玉砚又朝口中投入了第三颗酸杏，看着郁郁葱葱的树冠上结满的果实，暗暗的对自己说：“一定！要再活上两三个月，那样，可以挽救很多条命。不过这杏子真特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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