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另一场游戏 第九十八章 无可挽回的囚犯

    卫盾市的街头似乎从来不曾有过欢笑。

    人们仿佛是从苦海中漂流到这里的难民，他们看着互不相识的彼此，哀叹着这个毫无生气的孤岛，遥望着海的尽头。

    他们眷念着那边的家乡，却又痛苦着，痛恨那个伤害了他们的世界，在挣扎间进退两难。于是，他们只好就这样望着，失去了灵魂，失去了心，成为了麻木的人偶。

    看着这平淡的一切，所有人的脸像是单机游戏中的npc那样麻木，身在人群中，却显得格外孤独。

    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过去一年半了，当时的彭余韵就这样坐在街边，摸着口袋里的几块钱，痛苦地捂住了脸。

    泪水还是那样不争气地流下，回忆也随着那些泪水，逆流进了他的脑海——他看见了家人的冷漠，看见了自以为最亲近的哥哥的嘲讽，看见了同学们的排挤，也看见了那个最温暖的笑容，在刺眼的车灯闪过，消失于他的视野……

    他想抓住她，但抓不住，只能看着一切堕入黑暗，随后，响起了那些人针对性的话语。

    “你就是凶手!”

    “为了一点钱就这样害死最爱你的人，你这个人渣!”

    “我们不需要你，给我滚!”

    “做了这样的事也敢来要钱？卷铺盖给我滚!”

    又一阵刺痛钻进内心，泪水又一次从指间溢出，他压制不住，只能猛饮一口酒，试图借力压住内心的悲痛。随后，不喜烟酒的他，难受得咳嗽起来。

    被泪水沾湿的双眼开始模糊，恍惚间，一个人靠近了他，缓缓地弯下腰看着他。

    “兄弟，你怎么了？没事吧？”

    迟疑了几秒，彭余韵抬起头，和那个人对视着。看着他身上那整洁的衣物，彭余韵心里又是一阵悲痛。

    凭什么，为什么我得不到这样的生活，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要被迫流浪街头？为什么!

    憋红了脸，彭余韵仍旧一言不发，本以为那个人会离开，成为一个普通的路人，可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坐在他身边，耐心地和他聊起来。

    那个人的话语非常温柔，虽然他们的年龄也许差不了多少，但是彭余韵可以在他身上感受到父亲的感觉。

    那是他一辈子都没有感受过的，父亲的感觉。

    于是，他终于愿意开口回话，和他谈心。渐渐地，彭余韵越来越放得开，并且那个人邀请他到了一个街边小摊上，坐在一张桌子前接着聊。

    “……我是黑湖市派来的代表，我姓李，年龄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可以叫我李哥。今天任务结束了，准备回宾馆结果在路边看见了你，想到我一直在坚持的工作，所以想着来和你聊聊。”

    是的，这个人就是李祝诚，当时是来到卫盾市处理一些事情，所以碰巧遇见了彭余韵。

    当李祝诚介绍完自己，彭余韵便也不打算再犹豫什么了:“我叫彭余韵，梦想是个钢琴家。”

    “嗯？梦想？”

    “是啊，梦想而已，哈哈。反正我除了这个，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彭余韵说着忽然哽咽了一下。

    李祝诚当即沉默了，他看着彭余韵，犹豫了很久，最终也是无奈地摇头。这个世界上，像彭余韵这样的人，真的太多了。

    “哎，李哥，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公平诶。”彭余韵忽然又开了口，声音依旧有一丝哽咽，“我就想问，凭什么有些恶人可以受到优待，就因为他们有钱吗？但我有才华啊，我可以出名，可以挣更多钱啊!为什么那些人还是要这样对我？他们就不会想想吗？”

    “有些事情……真的是没法用道理来讲明的。我遇到过很多事都是这样的，遇到了，你只能忍着。”李祝诚低着头，仿佛在自言自语。

    忍着？为什么要忍着？这世界就没有天理了？这个世界，真的就是个黑暗的深渊吗？难道长大了，就必须被推进这污浊的泥沼中，孤独地挣扎，然后越陷越深吗？

    是吧，也许吧，毕竟，这可不是儿童的世界啊。

    夜渐渐深了，李祝诚必须赶紧回去宾馆，不然要让黑湖市市长担心了。而彭余韵无家可归，只能靠着乞讨生活，于是，李祝诚给他也开了一间便宜点的房间，让他暂时居住。之后，他会给他安排一个出租屋的。

    这番谈话，仿佛是两个迷路在原始森林的旅者，在倾诉彼此的苦难。

    他们或许永远想不到，他们的相聚，倾诉的话语，就像是发生了化学作用，点燃了一条引线——这将是让他们成为监管者的，一切的万恶之源……

    黑湖市里发生了一个奇怪的变化，人们的谣言忽然少了很多，或者，不如说是造谣着自发地停止了造谣。

    市中心的措施没有让城市受到什么很大的影响，反倒是这件事让人们沸腾了不少。他们有人猜测是市中心做了什么，让他们被迫停止，也有人是认为情况发生了转变。

    而实际上，确实是情况发生了转变。

    在那场意外来临，白楠雨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当众淡定自若地戳穿彭余韵，人们开始将彭余韵当成了敌人后，一件令人“大快人心”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和彭余韵合作的那个人，在当天把彭余韵的信息发布给了那群替他们传谣的，不知情的群众。

    那一刻，人们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居然帮助了一个如此恶毒的人造谣。不过幸好，人们还是在一切未晚的时候知道了一切，虽然还是有人有一定的疑虑，但是他们基本上已经相信了这个事实。

    其实那个和彭余韵合作的亡国特工早就潜伏在了黑湖市里，并且，他早就有了一个正当的虚假身份。

    那一次，在彭余韵担心李祝诚放在市中心的存储卡会招来一大堆麻烦事的时候，有一个人前往市中心销毁了那张储存卡的数据。没错，那一次销毁数据的人，就是这一次和彭余韵合作造谣的亡国特工。

    当时，彭余韵本以为他是计划实行了一半出了差错，其实不然，他当时根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将另外一张数据有破损的储存卡和这张掉了包，然后将那张储存卡交给了身边路过的市中心工作人员，让那个工作人员交给市长。

    所以，那一次的档案数据，他一直带在身上。

    而就在白楠雨赶来把彭余韵说了一顿后的那一天，“侥幸”逃脱了白楠雨的纠缠的人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于是他就以这个身份站在人们面前，把这些资料给人们看。结果，人们真的意料之中的愤怒无比，纷纷开始咒骂起彭余韵。

    所以说，在那个人将彭余韵的信息发布给人们的时候，人们顷刻间倒戈回去，已经不会再有挽回的可能了。

    但是这却让人们又一次入了陷阱，他们所庆幸的，反而才是最“错误”的。他们可能想不到，他们此时将会作出的正常举动，将会成为一个无意间的大错。

    夜色将临，彭余韵靠在窗边遥望着远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强烈的疑问。

    白楠雨当时明明可以把我们抓起来，明明抓住我们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她为什么要去追那些跑掉的人？还有，她当时的那个眼神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在笑，十分信任地在笑，她在信任啥？该不会是指望我这个罪人金盆洗手吧？

    笑话，人们会原谅我吗？不可能，等待我的只有牢狱之灾……除非人们都真的可怜我，愿意接纳我。他们真的会接纳我吗？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人生污点，人们怎么可能可以原谅我？

    可是……万一呢？

    嘁……又在胡想什么，我凭什么得得到他们的原谅，应该是这个世界都得向我道歉！对，是这个世界应该来博取我的原谅……呵呵……

    正思考间，一句平平淡淡的话语悄悄地从彭余韵的嘴边溜出来：“嘁，那些话说得好听，真正愿意做的人，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在自言自语什么呢？”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彭余韵根本不用回头，那人就走到了他的身边，“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把你的消息给人们看过了吗？你来猜猜，结果是什么？”

    “不猜，没兴趣。”

    看着彭余韵愤怒的脸，那个人明白他果然还是在生气，于是冷笑了一声，搂住了他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在想得到人们的认可对吧？哼哈哈……就算我不把这些消息给人们看，到时候等人们知道了实情后，还是一样的反应啊。”

    彭余韵一愣，呼吸不自觉地变粗了。那细微的磨牙声，和那微微狰狞却努力保持平淡的面目，已经将他此时的愤恨表现得淋漓尽致。他恨这个人为什么要把这个事情告诉他，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本来会在睡梦中去世的小动物，却突然被吵醒，得知了自己将要迎来死亡一样难受。

    “你别多嘴……”

    “他们在骂你，我也告诉了他们，向他们解释过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他们依旧在骂你，说你就是个永远也不可能被人原谅的败类。”

    “你给我滚！”

    彭余韵终于爆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推，却没能把那人推多远。于是，他又补了一脚，却只是让那个人打了个踉跄。看着他此时那仿佛是在欣赏什么的变态的样子，彭余韵转身走向了人们聚集的地方。

    因为那些人得知了自己犯了错，暂时不敢回去，所以聚集起来看看情况。此时，他们聚集在一个大房间里等候着。

    那愤怒的脚步如牛般猛踏着大地，随后渐渐减缓，到人们聚集的大房间前面的时候，已经像平时那样轻了。握着门把手，彭余韵犹豫了很久，脑子里几乎要展开战争。

    终于，他还没有开门，里面的人却把门打开了。

    和人们对视着，彭余韵尴尬地笑了笑，他的眼神中就像是有一个虔诚忏悔的罪犯，在铡刀之下乞求人们的宽恕。

    但是，人们不想宽恕。

    “你来这里干什么？快点滚。”

    “你根本不值得原谅!别想了，快离开，我们不是圣母。”

    “本来还可怜你的，你这个败类!白楠雨可以谅解你，但是我们不能！”

    ……

    一时间，众多的斥责声决堤的洪水般淹没了他。他在其间挣扎着，试图求救，但是海浪实在过于激烈，人们漠视的眼光，已经将他判了死刑。于是，他身后那个身影得意的笑了笑，摸到他的身旁，凑近他的耳边悄悄地说出了将他推下深渊的最后一句话。

    “看吧，你早就无路可走了。”

    随着那令人心寒的话语落下，彭余韵眼中的铡刀也终于劈了下来，它断绝了他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挣扎。 刹那间，他的眼里血淋淋，一片鲜红。

    终于放下了最后的期盼，彭余韵舒了口气，像是被感染了般，仿佛变成了身后那个人的样子。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坏到底吧。”平淡地说着，彭余韵舒了口气。

    人们疑惑，面面相觑，又望了望四周。只见彭余韵举起右手，痞气地望着天花板，又蔑视地看着人们的脸，握紧了拳头。人们忽然有不祥的预感，像是有一根针正靠近他们的眼球那样令他们毛骨悚然。

    刹那间，整个房间的吵闹都被枪声所掩盖，当人们的尖叫又一次盖过了枪声时，死去的人，已是血流成河……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