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另一场游戏 第九十七章 一次机会

    孤鸟为这世界悲鸣，那还未来得及腐烂的，发黑的叶子，奄奄一息地落入路边的阴沟，顺着污浊的水漂流。

    屋顶的水塔早已锈迹斑斑，仿佛是弥留之际的老者，站在屋顶上守望。而在它的身边，那个白色的身影，轻抚着它身上的锈迹，搓了搓手中的锈，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仓库。

    她要守在这里，仓库里面绝对会出事。

    “彭余韵，到底是怎么回事？”

    仓库里，人们看彭余韵的眼神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这个变化绝对不是一瞬间的事，人们肯定已经怀疑很久了。并且，他们的怀疑可能就是来自于徐问心那群人。

    “你们不会真的相信她说的什么胡话吧？”彭余韵依旧挣扎着。

    “胡话？我们可不是傻子，你现在这个表情，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有问题。”一个人说道。

    情况一度陷入僵持，彭余韵的心忽然悬了一下，看来最终手段还是得用吗？他看着人群，又扫视着周围，注意到一个人正在和他挤眉弄眼眼神暗示着什么。然而，刚刚暗示了几秒钟，徐问心便注意到了他。

    徐问心当即就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在暗示啥？”

    “没……没啊……我暗示啥了？我只是眼睛有点难受，眨两下而已……你那么敏感干什么……”

    人们纷纷看过去，情况愈演愈烈，似乎下一秒将要有一场大战爆发。

    仓库里安静得如同冰结，一时间，彭余韵感到周围草木皆兵。但是，他还是有一丝放心，毕竟他还有脱身的筹码。

    “彭余韵，你怎么不说话？你又在谋划着什么？”

    “哎呀，你有什么就说啊，我们还是可以相信你的……”

    人们有的劝诫，有的质问，情况混乱不堪，而彭余韵一直沉默着，丝毫没有要开口的趋势。

    彭余韵肯定在等，徐问心很明白，于是立刻开口道:“他肯定是心虚了!他是想等人来捣乱，然后趁乱逃跑!”

    这一下，人们更加混乱了，有的人甚至开始向着大门走去，不知是要离开还是关门。

    看到外面，那一阵吵闹已经让外面的白楠雨也可以隐隐约约听见，虽然那吵闹混迹在城市的喧嚣中，但是仔细听还是可以听见。不过，更让她在意的，不是那个吵闹声，而是朝着仓库来的一群人。

    起初，白楠雨注意到了他们，但是他们只是在附近，白楠雨并不确定一定是朝着仓库来的，所以她没有很在意。而现在，她可以确定，那些人就是要去仓库的。

    这是要故技重施，还是要偷梁换柱？

    她感觉这次的这群人，似乎不是上一次的治安人员，是换了人吗？还是说他们根本就不是治安人员？不管怎么样，她感觉自己总得做些什么。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朝着他们的必经之路跑去。

    那些人丝毫没有察觉到白楠雨的靠近，直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突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你们在做什么？谁让你们来的？”白楠雨冷冷道，眼睛忽然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那些人似乎知道白楠雨有探知他们心灵的能力，而且知道判断她是否发动，就是看她的眼睛。于是，此时的她看了半天，却发现他们什么也没有透露出来。

    虽然没看见什么，但是光凭他们这一个反应，白楠雨已经有了足够的情报了。他们知道这么多，这么娴熟地封闭自己的思想，很明显，他们绝对不是一般人。虽然不排除市中心也有应对梦魇读心而开展的培训，但是一般会这样娴熟的，只有亡国那边的人。

    因为亡国的国王一直在训练他们，只要他们被读出了真实想法，都会受到残忍的对待。

    在漫长的培训下，有些人坚持不下去便死去或者逃跑，而剩下的那些人，就会变成这样精神方面训练有素的士兵。

    和这样的人战斗，梦魇那可以读出敌人思想的优势就无法释放，以至于只能靠肉搏与他们决胜负。

    现在，眼前这群人，有八成是来帮彭余韵的吧。

    “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是在帮你们……赶紧走吧……肯定又会有人来抓我们的!”

    仓库里，彭余韵正“苦口婆心”地劝着人们，他此时的焦急看上去不像是装的，但是人们纷纷开始怀疑，意识到这只是他被戳穿后的那股惊慌而已。

    好吧，其实他不但不是装的，这股焦急，也不是他害怕人们戳穿他而表现出来的。

    说到也奇怪，他居然在期待什么。

    那是什么呢？就是希望人们真的可以谅解他，像白楠雨所说的那样原谅他，并且还他一个公平的生活。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人们对他的信任开始破裂，他便担心起来。而那群人赶来或许会让这僵持的局面打破，但是这样如果死了更多人，那他原本可以“得到”的谅解就与他无缘了。

    好吧，其实早就无缘了。

    情况僵持了很久，彭余韵一直尝试着解释，像一个试图挽回离他而去的朋友的可怜虫，在空无一物的舞台上，迎着孤零零的灯光自顾自的表演。

    但是，没人愿意欣赏他，没人愿意原谅他，就像曾经一样。

    因为他是杀人犯，不管那是不是他乐意，曾经又经历过多么令人同情的痛苦，他都是杀人犯，一个被人嫌弃的怪物。

    所以，不会有人原谅他，只有他还在四处张望，期盼着在这冷漠的汪洋飘来一只孤舟，或是一片木板。

    那些游荡在眼前的回忆，又一次让他陷入了深渊。

    那一次，他不是凶手，他不想认，但是他被迫认了。于是，这个世界便将他抛弃，将他扔在了孤岛。但这一次，他痛恨着，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人，一个真正的凶手。所以，人们又一次要抛弃他了。

    那能怎么样呢？已经变成坏人了，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就算现在自首，等待他的也只有死刑了吧。

    忽然，沉浸在幻想中的彭余韵开始注意到人们开始纷纷看向了一个方向，那就是仓库的门外小广场。在那里，果然有一群人正站在那，但是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正是白楠雨，她似乎在和那群人说着什么，却被人群里的某个人说成是在谋划什么。

    人们寻找着说出那句话的人，随后看向了同一个人，纷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人们渐渐认为那是来调查闹事者的人，许多人便想着配合一下他们。

    于是，他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即使是依旧在犹豫的人也一样。

    只有彭余韵冲着他们的背影喊着:“你们……别过去啊!”

    人们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到了那群赶来人的面前，也就是白楠雨的身后。白楠雨看见那群人中有人望着她身后，随后转过身，却小小地给他们吓了一跳。

    因为发现空无一人的身后不知何时挤满了人，换做谁都会有些惊慌的吧，更何况是白楠雨这样的女生。

    在人们基本到齐后，彭余韵也走了过来。

    白楠雨有些看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可以感觉到，接下来也许没有什么好事。也许除了暗中潜伏的人，只有白楠雨知道，这群赶来的人是彭余韵的帮手，而市民们却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这是在给彭余韵的计划助力啊。

    “彭余韵……你还不死心吗？”白楠雨盘着手臂，叹了口气后翻了个白眼，“下一步，不会是要开始枪击了吧。”

    “不……没有……”彭余韵依旧在犹豫什么。

    小货车驶过仓库外的道路，忽然停下，滴滴地响起了车笛，在这里听得一清二楚。

    白楠雨疑惑地看向那边，忽然警觉起来，再看回来的时候，人群中间空了一个洞。仔细一看，人群中有个人捂着自己被划破的喉咙，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而人们散开来，在所有人都注意到他时，才有人开始惊慌起来。

    好吧，看这情况，人们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了。

    不，应该是知道的，因为看见的人还是有，只是害怕惹火上身所以没说。然而，他们却在想着这件事，白楠雨很容易通过他们的思想知道是谁。

    终于，她的视线锁定到了一个人身上，那是平时总是把彭余韵拉走说话的那个人。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一个人中刀倒下，这次，那个动手的人干脆就不隐藏了，拿着血淋淋的刀开始乱捅乱刺。果然，人群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是不是还有这样的人，于是开始散开。

    这会让那些亡国护卫队也跟着跑走的!

    纯洁的鲜血又一次滴落在地，那一刻，整个世界像是凝固了一般。人们逃跑的身影顷刻间化作石像，不管那是否是已经双脚离开了地面。如果不是看见了天空中的云仍在飘动，也许人们会认为时间被暂停了吧。

    而在这之间，只有白楠雨的身影仍然穿梭自如，她扫视了周围一眼，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梦魇告诉她，还是有人逃跑了，她晚了一步。

    怎么办？要追吗？那这些人怎么办？好吧……就这样吧。白楠雨想着，看向了彭余韵的眼睛，忽然笑了笑。而看见她此举的彭余韵先是一阵疑惑，随后心里一紧。

    这个笑容没有持续多久，白楠雨便装作像只囚笼中的鸟雀般到处张望，随后匆忙地拾起一颗石子。板着脸，她朝着彭余韵将石子一扔，转身便朝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黑夜悄然而至，早已让人听腻的车流声，仿佛是编成了一支安魂曲，催着每个疲倦的灵魂入睡。

    逃出了那个仓库，彭余韵依旧随着人们离开，并且人们都想着要他给出个交代，所以并没有打算就这样赶走他。但现在的人们都提防他，所以现在他也不好再造谣了。

    此时，他们逃到了一个几乎无人的居民建筑物里。看着天台那些熟悉的景色，彭余韵心里有些慌乱，也有些淡淡的后悔。因为，这里和那次他杀死那名无辜的七人会成员时的大楼，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方。

    “彭余韵，你现在真的很像李祝诚。”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不用回头，立即明白那个人就是平时和他谈话的那个人。

    到这里就实不相瞒了，这个人就是亡国派来的特工的小队队长，他们总共只有四个人，三个人在平民的人群里，还有一个人潜伏着。

    而那个潜伏着的人，就是那一次打伤了白羽的人，也是那一次刺杀市长，却十分憋屈地被李祝诚一枪射死的那个人。

    彭余韵冷笑一声，似乎不打算反驳。

    随后，那个队长也冷笑了一声，仿佛是嘲笑的样子:“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对待李祝诚的吗？”

    “你什么意思？”这句话终于让彭余韵有些警惕。

    “我的意思是，我也要像你一样，保证你不会叛变啊。”

    保证不会叛变？难道说……他要把那些东西发布出去？

    “你……”

    彭余韵抓住了他的衣领，而他笑得十分奸诈，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做出的作品。

    “我已经做了，你别想了。”他痞气地摇头晃脑，“我本来就是个人渣，你也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这也是让你看清楚，人们对待真实的你是什么样的，你就别想着什么被人原谅了。

    反正你也不过是个嫉妒他人的败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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