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城市里新来的客人 第十二章 犯下的罪恶还能否还清

    “如果帮助他人，会让你陷入危险，那你还会继续这样做吗？”软绵绵的毛绒沙发上，姐姐慵懒地侧躺在上面，一边吃着薯片一边问着,“……这种事情多了，你估计就会自然而然地有防备心了吧。”

    房间里安静了一秒，终于传来了妹妹的回答。

    “不一定。”妹妹听着姐姐的话，忽然露出温暖天真的笑容，“如果被帮助的那个人是姐姐，我死个几百万次都没关系。”

    “……我是说……额……算了……”

    姐姐看着面前映着游戏画面的屏幕，陷入了沉思。

    现在在屏幕上，是受伤的主角面对就快要倒下的路人，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最后一瓶疗伤药给他。在屏幕最前方，有三个选择，一个是给，一个是不给，还有一个是趁他无力打劫他。

    按照姐姐的性格，第三个肯定是不可能的，问题就在给还是不给。

    值得一提的是，主角之前也遇到过很多的选择。

    比如，在一个悬崖边，一个敌人就要掉下悬崖，姐姐一时心软选择了救他，结果主角被扯下悬崖差点摔死；在大家一起逃跑的路上，姐姐选择让主角救下一个被困的人，结果后来自己遇险没人来救他……

    这些结局一个个地令她心凉，以至于此时已经有了很高的警惕性。

    “这种事情，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可能没有那么强烈……不……我能感觉到，我不能让主角继续受苦了对吧……太善良果然还是太蠢了……”姐姐心情有些低落。

    “那就不给了吧。”妹妹随口说道。

    姐姐点点头，然而却毅然决然按下了“给予”的按钮。

    “诶！姐姐你点错了……”

    “没有，我没点错。只是我觉得……我还是继续做一个傻子吧，就算最后的结局可能是个bad end。”

    姐姐微笑着，在她的脸上，仿佛可以看见游戏中的主角脸上应该会表现出的释然。

    果不其然，那个人被治好后立即就来了敌人，而那个被治疗的人非常胆小，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看见这一幕，姐姐的心又凉了一下。

    “主角好可怜，姐姐你当初就该让他当坏人。”妹妹愤愤的说着。

    无法战斗，没人支援，主角能做的只有尽力逃跑或者等死。妹妹叹了口气，忽然也能感受到主角的绝望。

    我大概知道这个游戏的反派为什么总是说“善良是愚蠢的”了。姐妹俩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块，随后，姐姐准备打完这一点逃跑关卡就关游戏，而妹妹准备去拿点东西吃。

    游戏里的主角，看起来就能感受到他的无助，一股凄凉的感觉从屏幕里溢了出来。

    因为体力不支，在一段跑酷翻墙的路上，爬到一半主角就摔了下来。那一刻，姐姐放下手柄，专心吃起了零食。

    CG出现了，主角如同死尸一般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的他，任那些人如何踩踏都没有反应，只剩下一口气了。

    “没用了，杀掉吧。”敌人的队长说完，转身看向远处，忽然眼睛一瞪，打了个踉跄，“快……”

    还没等队长说完，一颗子弹就窜进了他的嘴里，直接穿过后脑让他当场毙命。

    姐姐嚼薯片的嘴顿时像是卡壳的机器一般，只是微微地颤动。当一大群民兵围上来的时候，姐姐终于从人们和主角的对话中了解到，刚刚那个被救的人是去搬救兵了。

    “你是个好人，坚持住，你不能死，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那个被主角救的路人抱着主角，看着主角微笑起来的脸，泪如雨下。

    此时，在屏幕上又出现了选项，姐姐想都没想，立即点下了那唯一一个选项。

    然而，主角却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很明显，主角想说，但是已经没力气了。之前受了伤，一直在流血，现在又跑了这么久，主角已经在濒死的边缘了。

    “我们欠你很多……给我们机会吧……我们还想为你做些什么……医疗人员还没来吗！快点啊！他快要……”

    在旁人的渐渐失声的话语中，主角失去了意识，眼前一片漆黑，至此，游戏结束。

    姐姐迫不及待地想按快进，但是最终还是乖乖地坐在屏幕前，等待着主角眼前再次亮起来的那一刻。然而，这个游戏到最后都没有说主角是生是死。

    让主角生死未卜，或许是给人们一个想象的空间吧。

    离玩那个游戏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白发少女睁开眼睛，从回忆中缓过来。

    善良真的是愚蠢的吗？白发少女思考着，毕竟她此时，就和那个主角一样，受到了太多的背叛。

    抬起头，她看着天空，感受着这熟悉的一幕。

    曾经，她也在无数个这样的街头巷尾醒来，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新的一天，所以她早已习惯了。

    甚至可以说是她都有些怀念了。

    “沈梦芸吗？好像听说过。”

    吵吵嚷嚷的街头，肖菁又一次找到了流浪的南宫雨，并且向她说一些事情。

    不久之前，“坏孩子联盟”中的一名成员因为与黑湖市市民的矛盾，气愤地离开了组织，在街头流浪。

    她是个白发人女孩，名叫沈梦芸。

    值得一提的是，她是个哑巴，性格完全可以说是善良到愚蠢的类型。在离开组织的时候，她披着一件某个男人的皮夹克，穿着类似于“洛丽塔”风格的连衣裙。

    “男人的皮夹克？”南宫雨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披着男人的皮夹克？”

    “那是……那个男人……唉……她会走就是因为……有些不太好说……反正你留意一下吧。”

    南宫雨一知半解地点点头，目送着肖菁离开。

    “对了，你还要继续流浪吗？回来组织不好吗？”肖菁忽然回过头说道，“哎呀你就别傲娇了，你到底在等什么……哎小雨！”

    没等肖菁说完，南宫雨抢先跑走了，留下肖菁一个人愣在原地。

    微风吹进充满着戾气的角落，渐渐变得寒冷刺骨，白色的人群宛如一道道海浪，涌向一个被警卫队架着防爆盾牌封锁的街头。

    灰暗的城市默不作声，看着这些白色的人怒吼着，抗议着，无动于衷。

    人群到达了封锁线，终于停下脚步。不知是谁起的头，人们开始叫喊，要市长亲自出面给他们一个交代。

    “你们冷静一下，我们已经在商议政策了，请不要冲动，别让坏人有机可乘。”

    如他们所愿，为表诚意，市长真的就亲自出现了。他早就在此等候多时，目的就是为了和这些白发人商量一下。

    可谁知，刚说了几句话，白发人们开始激动起来。

    “你说会帮我们，为什么我们现在还在流浪？”

    “白发人不是人吗？为什么只警惕我们？”

    “凭什么对我们区别对待！”

    白发人的声浪渐渐掩盖住了市长的声音，市长无奈的叹了口气，丝毫没有察觉到人群中发生的变化——在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方，一个白发人找到了最佳射击位置，偷偷摸出了腰间的枪。

    这一幕，正好让他身后的一个女孩发现了。那个女孩下意识地想要让大家知道，但是不知为何，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那个白发人举起了枪，依旧没人发现他，只有那个女孩一直盯着。

    他的手渐渐扣下了扳机，看着那手指一点点的弯曲，马上就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女孩还是决定阻止。然而，已经晚了，扳机已经扣下，虽然什么也没发生。

    哑弹？那个白发人退膛重新上了一发，然而还是没有用。

    正当他一脸恐惧地准备第三发的时候，他便无缘无故地飞出了人群，如同是一个人在人群面前扔下证据一般扔在两波人群前。人们一开始还好奇怎么回事，直到看见了地上那把枪，人们大多慌了神。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那个白发人便垂死挣扎般拿起枪，对着市长疯狂扣动扳机，当然了，还是没有用。一直到他被抓住按在地上的时候，他依然在不屈不挠地扣着扳机。

    “这人是怎么回事？”警卫队队长质问道。

    人群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他们只是因为不满而聚集的，并非为了刺杀市长。真是讽刺，他们以为自己成为了革命者，实际上却是坏人的庇护所。

    又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一哄而散，因为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刺客，所以警卫队立即开始随机抓捕逃跑的人群。在人群散开后，那个女孩不紧不慢地走着，毫不顾忌那些抓捕白发人的警员。

    人烟稀少的街角，白发少女从远处走来，捂着伤口无力地倒在路边。忽然，她发现有个人悄悄地走到她面前，抬起头，她发现那是个女孩。

    她似乎不会说话，看着白发少女微笑了一下，随后在手中的本子上写着什么。

    过了一会，她将本子对着白发少女，在那小本子上面写着：

    你是白楠雨小姐姐吗？

    我是沈梦芸。

    你应该听说过我。

    因为你曾经是坏孩子联盟的。

    看完上面的字，白发少女又看向本子后面，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容。那个笑容怎么说呢？完全可以说是可以让无论内心多么坚固的人的心化为棉絮，看着她那如钻石般珍贵的笑容，你甚至会感觉让她伤心会令你更难受。

    这个女孩就是沈梦芸，在白发少女的角度来看，这比她想象中的要可爱太多。

    “你还是叫我南宫雨吧，我不想再用那个名字了。”白发少女扭过头。

    然而，沈梦芸还是飞快的在本子上写着：我懂，白楠雨小姐姐。

    “啊……”白楠雨扶额叹了口气，“算了我放弃了，叫我白楠雨和南宫雨都行。”

    沉默中，沈梦芸坐到白楠雨身边，整理一下衣服后从身上披着的皮夹克里拿出几个用袋子装起来的小笼包递给白楠雨。

    “给我的吗？”白楠雨问道。

    沈梦芸点点头，正好白楠雨也饿了，虽然还有一些钱，但是“蹭吃蹭喝”也没关系。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吃了一个，看着她的吃相，沈梦芸又笑了起来。

    白楠雨愣了愣，眨巴着眼睛看着沈梦芸。

    沈梦芸摆摆手，在本子上写到：没什么，你太可爱了。

    白楠雨看完即刻满脸通红，“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推了推眼镜，故意看向无人处继续嚼着包子。没几秒，她便感觉到沈梦芸在拍她肩膀，转过头，她看见了本子上的字——刚刚那个白发男人飞出人群是你做的吧。

    “啊……嗯，吓死我了之前还以为自己赶不上了，搞得我一刀割重了疼死个人。”白楠雨捂着嘴，避免让自己嘴里没嚼完的东西被沈梦芸看见。

    白楠雨小姐姐的能力是要流血才能使用的吗？沈梦芸继续写到。

    白楠雨点点头：“差不多。”

    两人沉默了许久，白楠雨吃完了包子，特意给沈梦芸留了一个。落叶渐渐飘落，如世间坠落的灵魂，或许每一分每一秒，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还有无数的人刚刚死去。

    沈梦芸又一次拍了拍白楠雨的肩，将本子对着她。

    你说……太善良，是不是真的太蠢了。

    一股对这座城市的失望铭刻在那几个平白无奇的字里，看着那几个看上去十分娇小的字迹，即使沈梦芸她无法说话，白楠雨仿佛也可以听见她此时纠结的话语，那股无奈和强烈的期待。

    “不会的，相信我。善良永远是正确的，千万不要做坏人。”

    白楠雨话音刚落，沈梦芸便写到：但是善良根本活不下去！

    沉默了片刻，沈梦芸看着身上的皮夹克，转而又写到：

    那个大叔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不能给个机会！

    他想做个好人！

    他想赎罪！

    他很善良！

    沈梦芸写字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潦草，无数的话语憋在嘴边，但是因为她是个哑巴，只能无奈地用毫无感情的字写出来。那些话越聚越多，她渐渐无法将它们释放出来，最终，它们化作她眼角的泪水，渐渐流了下来。

    或许大家此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件皮夹克，是一个男人的，那个男人曾经是一个罪犯，人们都唾弃他，排挤他，唯独沈梦芸愿意接受他。

    他是个罪犯就是罪犯，这是铁的事实，人们不会去了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犯案，也不会去了解他实际上到底是什么人。在他诚心悔改，想要成为一个好人的时候，也总是有人要诋毁他，不给他机会。

    只有沈梦芸实打实的愿意给他机会，他们的感情，渐渐地深如父女。但是人们对他的印象，因为各种炒作而变得越来越差，即使他做了再多的好事。直到终有一天，他给熟睡的她披上自己最爱的皮夹克，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之后，她恨透了这个城市。

    所以说，为什么，他们总是不愿意放过愿意悔改的人，他们是犯了错，但是他们可以赎罪啊……沈梦芸终于冷静下来，慢慢地写完这些字，埋头哭了起来。

    想起肖菁和白楠雨说过的那些话，白楠雨忽然大概猜到沈梦芸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离开“坏孩子联盟”了。

    忽然，白楠雨联想到“白楠雨”这个名字，想到了卫盾市的事情。

    在卫盾市犯下的罪，是否会让她像那个男人一样，被人们唾弃下去呢？想到这里，白楠雨汗毛直立，一阵恐惧充满了内心。随即，她努力让自己忘记它，努力放平心态。

    这时，沈梦芸拍了拍白楠雨的肩膀，又一次写到：白楠雨小姐姐，你不要担心，我愿意接受你，希望你不要成为下一个他。而且，我肯定不是唯一一个接受你的人，不是吗？

    或许……不，绝对是的。因为伍老板也愿意接受白楠雨，她不是一个人在坚持着。

    “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像你这般天真善良，或许我此时就不会在这个地方受苦，这些人也不会活得这么痛苦了。”

    孤寂的秋日，白发少女坐在街头，想起那个天真善良的短发少女，忽然感到一股力量在推动她的内心。

    就算真的会那样身败名裂，但是为了她，我也必须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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