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城市里新来的客人 第十一章 遗失的落叶何时回家

    无数的秋叶悄然飘落，枯黄的雨夹杂着无言的凄凉。短发少女抬头仰望，用手接住一片落叶，细细的端详着。她成功阻止了落叶坠落地面，但是她无法使它回到树上。

    这个世界，是否每天都有很多人像这些枯叶一样呢？在无尽的努力劳动之后失去了价值，变成一个个“枯叶”，被无情地抛弃。短发少女思考着，忽然心里闪过一丝恐惧。

    “姐姐，你看那些落叶就这样掉了，好可惜啊，大树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

    看着妹妹有些担心的表情，姐姐明白是什么原因。老师和她们讲过树木落叶的原因，但是妹妹执意要问，姐姐便会心一笑，随后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

    “因为到了冬季，大树便不再需要它们了。过冬的时候，它们对大树来说是累赘，所以大树决定放弃它们，保证自己可以更好地活下去。”

    “可是……”

    “放心吧小傻瓜，不管过了多少年，姐姐都是不会抛弃你的。如果哪一天，你没法再为姐姐做什么的时候，姐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反过来为你做任何事。”

    妹妹呆呆地看着姐姐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在期待的样子。最终，她相信姐姐的话是真的，对于姐姐的承诺，她永远坚信。

    “就算如果哪天分开了，姐姐也会用尽全力再找到你的，姐姐保证。”

    落叶纷飞的树下，两位少女相拥着，在凄凉的秋日绘下一副温情的画作。

    “真的要离开了吗？”

    这天大清早，就连人流和车流都还没有连贯的时候，南宫雨便起了床。她决定离开伍老板的家，这一次，她不再打算回来了，她必须离开伍老板，走得越远越好。

    对任何人来说，靠近南宫雨都是危险的。

    不过离开伍老板，对南宫雨来说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因为她一旦离开了伍老板，就是失去了一个避难所，失去了一个依靠。但亡国肯定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注意到了她，她必须赶在被发现之前就走。

    “嗯。”南宫雨淡定的点着头，实际上心里也像是悬在空中一样没个底。

    “离开了这里，你又能去哪？”

    “……”

    沉默了许久，南宫雨望向天空，忽然笑了起来。

    “伍老板，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有一个非常快乐和谐的家庭，我非常喜欢我的家人，特别是我的妹妹。之后，我也和你说过了，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被迫流浪。”南宫雨顿了顿，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所以我早就习惯了流浪的生活，你不要担心，我可以好好地活下去的。”

    伍老板忽然间沉默不语，也不知他此时的心情如何，不管怎么样，他的心情也一定比较低落。

    “那么，有空的话，一定要回来书店看看，我的书店永远欢迎你。”

    南宫雨轻轻地点着头，依依不舍地退了几步。这时，一个声音在南宫雨的脑内响起：“要走就坚决一点嘛。”

    是的，应该坚决一点，不能继续牵挂着了，会连累他的。南宫雨想着便迅速转过身奔跑起来，但是又一次听见了伍老板的声音。

    “等等，要不，再给你点东西……”

    “不了，我已经受过你很多照顾了，谢谢你。”南宫雨头也没回，只是站住而已，“我会回来看看你的，总之，有缘再见。”

    娇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街角，那灰色的水泥板落满了落叶，衬托着伍老板孤独的身影，将一股孤寂洒满大地。

    终于，又是一个人了。

    黑湖市高层接到了一个案件，说是在接到报案后，在一辆火车的集便器里面发现了一个伪装成打火机的炸弹起爆器。并且，在一个行李箱里，他们发现了一个特殊炸弹，经过调查发现那个起爆器就是这个炸弹的起爆器。

    这种炸弹难以被探测到，并且曾经就有过几起出现这种炸弹的恐怖袭击事件。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发现炸弹所在的地方就是前往“高山市”的副市长所在的车厢，并且发现的位置就在副市长座位附近。

    如果炸弹爆炸，副市长必死无疑。

    而这起事件出现之后，即使政府尽力隐瞒，但是仍然无法阻止一些知情人将事情透露出去。随后，自然而然地有些人便将“白发人”过激分子扯到这个事件中来，于是，对于“白发人”的管理问题又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在黑湖市，目前还有八成的白发人属于流浪人群，我觉得这件事很需要讨论讨论。”黑湖市政府会议上，一个议员说道。

    对于白发人的处理，黑湖市政府已经做了很多，但是每次都不尽人意。

    “依我看来，我们应该保证黑发人的安全，将白发人驱逐。”一个议员说罢继续解释道，“大家应该知道，比起白发人，黑发人拥有更多的前途和希望。如果为了保护白发人而让黑发人陷入可能的危险，那么这一切都是白搭。

    并且，在黑湖市内有着大量白发人，大家应该知道，亡国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白发人，我们城市肯定有潜在的亡国间谍。”

    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便炸开了锅，整个局势似乎开始向着这位议员倒了。直到市长身边的一位议员举起了手，大家便纷纷安静下来。

    他就是上次会议中，那个向市长提起黑湖市疑似发现了与卫盾市天灾有关的白发人女孩的那位议员。

    “我不同意。”

    这几个简短的字，顿时如同火花一般引燃了会议室的“引线”，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了。他很明白为什么大家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驱逐白发人，他也会受到牵连。

    但他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反对的。

    咳嗽了几声，众人又一次安静下来，静静地听他解释。

    “是的，亡国确实有九成以上的白发人。但是你要知道，这片大陆上，亡国就那一个，而城市有无数个。

    在黑湖市里是有巨量的白发人，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白发人都是无辜的。并且，有大量的白发人已经融入社会，在驱逐正式开始后，一定会对黑湖市造成很大影响。

    况且，谁知道哪一天，你们会不会也会变成白发人呢？”

    说罢，这位议员的目光瞟向上一个发言的议员，他知道那个议员没有恶意，只是想反驳一下并且发表意见罢了。

    “那么你有什么策略吗？”议员们发问了。

    “集中营。”看着有些诧异的众人，他继续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种黑暗的集中营，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集中营。划定一块区域让那些未经过登记和未获得信任的白发人居住，而另一些人们都信任的则放任融入社会。不过嘛，那些白发人还是需要重点“照顾”一下的。”

    说罢，会议室安静了一秒，随后又有人说话了。

    “这些话能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令人惊讶。”

    “也许会有一点用……”

    “等等！”

    一声呼喊，众人又一次安静，看向第一个发言的议员。

    “我们怎么知道，那些被集中的白发人会不会谋反？或者有人觉得没有自由，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于是抵抗？集中不就是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空间吗？”

    话音落下，质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正当会议一筹莫展的时候，被质疑的那个议员看向了身边的市长。

    “市长，您倒是发表一下意见啊。”他小声地耳语道。

    市长一愣，如梦初醒一般看了看众人，随后叹了口气。那一刻，这个议员立即看懂了市长在想什么。

    那个女孩，对，就是在那个夜晚救了他的那个女孩。

    “哎，市长，说不定那是个错觉。哪可能有个弱不禁风的女孩拿着个石头把几个暴徒砸晕然后扬长而去啊，或许是您看错了。”议员笑道。

    “不，我是在想这起事件，肯定和那个女孩有关。”

    众人愣了愣，忽然大多摸不清市长这么说的原因。

    市长会这么说，确实是有原因的。毕竟那次刺杀根本没人发觉，起爆器即使浸水也是完好的，凶手完全可以按下起爆器得手。但是最终，凶手居然扔掉了起爆器，并且炸弹还留在火车上。

    如果是凶手良心发现，或者不敢下手，那也不会笨到把作案工具留在案发现场，这实在是说不通。

    当然了，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凶手在厕所想引爆炸弹，结果手滑把起爆器掉沟里，然后下车又忘了行李箱。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算是很奇怪，有七成几率和那个女孩有关。

    “那个女孩，我们真的需要找到她。”

    一个因秋天而渐渐变得凄清的公园里，南宫雨端坐在落叶的大树下的石墩上。风吹起，枯叶纷飞，南宫雨沐浴着落叶，如同石像一般安静。

    “又想起那些难受的过去了？”

    肖菁悄无声息地靠近南宫雨，待南宫雨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微笑着坐在她身边讲话了。和往常一样，肖菁还是那样不合季节地穿着短裤和长袖卫衣，而南宫雨虽然还穿着裙子，但是已经穿上了长筒袜。

    “离我远点。”南宫雨冷淡地说道。

    “哎，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真的就不回来了吗？”

    肖菁说着开始用手戳了戳南宫雨那略显肉感的脸颊，这令南宫雨感到十分不快，于是深呼吸道：“滚远点。”

    “哎呀，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淡了呢？”肖菁说着更加放肆地凑过去，“自从卫盾市天灾之后，你完全变了个人，以前还总是和我开奇怪的玩笑……”

    “嘶——你的手你不能安分一点，再往上移一厘米手都给你砍下来。”

    听着南宫雨的威胁，肖菁的视线渐渐上移，顺着南宫雨举起的手，她发现南宫雨正举着一把明晃晃的美工刀盯着她。

    “哇哇哇！你认真的？好了好了不玩了，但是我们真的是很担心你，毕竟……就是……我们也很想说句……对不……”

    肖菁话没说完，南宫雨把脸一撇不再理她，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落叶。

    在南宫雨的眼里，它被抛弃了。

    纵使她曾经为大树做过再多的事，她终究是无数树叶中的一个，它的离去无关痛痒。当她无助地腐烂，自私的大树也只会冷漠地看着。对于大树来说，只要能保住自己，那么它就可以生出更多的叶子。

    “你看那茂盛的绿叶，它们会遮风挡雨，会给树木提供活下去的养料，会为大树奉献出一切。”南宫雨终于开始主动搭话，“但是最终，大树还是会抛弃他们，很可悲不是吗？”

    看着南宫雨发红的眼眶，肖菁立即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于是会心一笑，看上去十分乐观：“但是被抛弃的树叶会落在土里，用尽最后的力量为树木提供养料，直到完全消失，很伟大不是吗？

    更何况，它们最终腐烂，被树木吸收，也只是重新与树木融为一体。它们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和大树在一起了而已，你只看见了表像，真的。”

    话音刚落，南宫雨显露出不安的神色，那似乎是感到了温暖之后的激动，又是害怕失去的担忧。

    “我们真的没有抛弃你，我们都在等你。”肖菁信誓旦旦地说着。

    这些平白无奇的字，如同流水穿过纱网一般，穿过了南宫雨内心的一道道坎，闯入她内心的最深处。它们到达了那个牢笼，那个禁锢着内心的她的牢笼，给绝望的她带来了些许希望。

    忽然，南宫雨回想起什么，冷笑了一声。

    “哼，你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抛弃我，那你解释一下，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们在哪？”

    “那……”肖菁急了，一时间，她吞吞吐吐，完全没有了方才的从容，“那次真的是意外，你相信我……我当时真的很想去找你……但是……我……你相信我……”

    “呵……”

    南宫雨站起来，冷冰冰地转身离开，但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站起来想追又停住的肖菁一眼。

    如果没有那一眼，肖菁可能还会继续无奈下去，但是她投来的这个眼神，已经冥冥之中告诉了肖菁——她已经大概理解肖菁和“坏孩子联盟”了。只是她还是有些无法放下当时发生的一切，无法原谅自己。

    “嗨！真是个傲娇。”肖菁插着腰，叹了口气。

    漫天的落叶里，娇小的白色身影行走在灰色的世界里，在凄凉苦闷的气氛中，渐渐消失在街角。一片枯叶落在树根边，渐渐发黑腐烂，但是此时的它知道，自己不是被抛弃，而是重新与大树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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