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城市里新来的客人 第八章 隔世所爱

    “我曾经有个妹妹，特别可爱的妹妹。”

    拂面的微风，扬起了少女心中的往事。迎着书店微微的灯光，在她的世界里，时间仿佛回到那些温暖甜蜜的日子。

    少女努力回想着，最终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无神的双眼亮起了光。

    “她总爱嘲笑我，愚弄我，然后又像只小猫一样来磨我，求我原谅。”

    回忆的碎片中，少女抓住了一块，在那块碎片里，短发少女的面目让她身临其境。

    妹妹用那娇小可爱的身体蹭着愤怒的姐姐，令姐姐实在难以责备。

    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一股祈求满溢出来。它深入了姐姐的内心，让她感觉说出任何一句狠话都会背负深深的罪恶感。

    “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总是不顾一切地挡在我面前。当我难受的时候，她总是急的坐立不安，真是的……其实看见她那样我也会很难受的啊……这不是死循环嘛……”

    少女回过神，因为完全沉浸在刚刚的温馨中，所以笑得十分开心。

    “所以……你是想要找到妹妹吗……我是应该祝你能够找到，还是应该希望你永远不要找到呢……”

    伍老板记录完今日的事件，慢慢地合上日记。刚刚那一切，是南宫雨在书店和他聊天时所讲的。

    昏黄的灯光下，苍老的身影弓着身躯，今天，他又一次得知了一个令人坐立难安的故事。

    “上天为什么总是如此地不公，她是黑发人，而她却偏偏变成了白发人……”

    伍老板一愣，目光仿佛是被一股引力拉走，投到了一张黑白照片上。

    “就像我一样……”

    距市长遇袭已经过去了两天，这起事件受到黑湖市高层的高度关注。他们没有走漏市长遇袭的消息，并且决定强制让市长坐伪装成普通出租车的专车回家。

    在这两天里，警卫队也开始暗中调查名叫“白楠雨”的少女的下落。

    虽然她并没有做坏事，并且是在暗中帮助他人，但是她这样神出鬼没并且带着不明的力量，实在令人不安。他们认为，必须找到她，确认一下才能安心。

    然而，警卫队再怎么调查，那个神秘的白发少女却总是躲躲藏藏，最多也只是看见了一个背影。

    又一个午后，南宫雨又一次来到了伍老板的书店。

    悄悄地推开门，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南宫雨像往常一样走到了柜台后。但是，当她看见伍老板的脸的那一刻，她发觉有些不对劲。

    “回来了啊。”

    面对伍老板十分平常的问候，南宫雨试图打消自己心中的念头，微笑着应了一句。

    看着伍老板的样子，南宫雨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因为什么原因，那句话一直哽在喉咙里。

    不知他是在疑虑什么。

    怕说出那句话会惹上祸患？怕说出来会伤害到南宫雨？还是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思来想去，伍老板还是选择像平时那样和南宫雨唠唠家常。

    看见伍老板又要开始讲故事了，南宫雨立马乖巧地坐下，像一个正在学习的孩子般端正。

    像伍老板这样饱经风霜的人，最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故事，也很享受别人分享的故事。不管那是美好的回忆，还是难以启齿的错事，他都会接受。

    在书店的柜台抽屉里，有一张全家福。空闲时间，伍老板就会将它拿出来。看着上面那些开心的面目，伍老板也渐渐被那封存在照片上的和谐感染，露出欣慰的微笑。

    此时，伍老板又一次拿出了它，随即又如同家人一般坐到南宫雨身边，跟她一起看着照片。

    “他们，是我的家人，当时的我还是个刚刚成家不久的青年……”

    伍老板慢条斯理地讲着，在南宫雨的脑中，伍老板的话仿佛编制成了一个个画面，组成了一个温暖的老电影。

    那满载着朴素艰苦，还有欢乐和谐的时代，在伍老板的话语里细致的展现出来。

    他家原本是农民，为了供他上学，他父母卖掉了家里的牛，自己亲自耕田。

    他的母亲很严厉，一直期盼着他可以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但是他只是想做一个平凡的人，比如，一个书店老板。

    这不是什么歪门邪道，而且父亲也比起当时的其他父母要开放的多，所以他父亲很支持他。

    之后的生活不尽人意，他被迫走上社会，平凡的人倒是当上了，但是他也没有什么成就。

    直到他在成家之后，步入中年，开始渐渐念旧，从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变成稳重的中年人后，他终于开始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个生活，一直持续到他因为意外到达了这个世界。

    “这张照片，是和我一起来的，我一直珍藏着它。”伍老板说着微笑着看向一脸诧异的南宫雨，“没错，我和你一样，所以，你可以相信我，孩子。”

    听着伍老板这句话，南宫雨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扯着脖子上的一根红线，从衣服里拉出一块蓝色的吊坠。

    那是一块很美丽的吊坠，南宫雨认为它本该属于另一个人，但是她却“送给”了南宫雨。是的，这块吊坠是随着南宫雨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你能说说……你来的那一天……是什么样的吗……”南宫雨努力露出微笑，但是最终还是变得心情有些沉重。

    “当时，我躺在病床上，我眼前的情景记忆犹新……

    我记得很清楚，他们都围在我身边，有的哭有的努力微笑。那算是我自从成家后最幸福的一天，所有人都来了，就连我日思夜想的儿子也放弃了可以得到奖金的那一天工作跑了回来。

    我不记得当时他们说了什么，太模糊了，但是我记得……窗外那光，越来越亮，就像天堂在召唤我一样。

    我不禁想着，奋斗了一辈子，也总算是快要走到头了。”

    伍老板顿了顿，笑了起来：“但是我告诉他们，放心，我会坚持下去的，我总有一天会再和你们见面的，不要悲伤。”

    伍老板的话又一次在南宫雨脑中编织成画，但是它渐渐地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深藏在南宫雨脑中的另一个画面。

    “病床……吗……”

    早在听见“病床”两字的那一刻，南宫雨那晶莹的双眼似乎就已经映照出了一副画面。

    短发的少女躺在病床上，那滴滴答答的声响正替这个顽强的生命诉说。每一分每一秒，它都牵动着病床旁的少女的心。

    那不绝的滴声回荡在耳边，少女用心听着，似乎是在倾听着她生命的回响，又似乎是生怕它停止。

    看着短发少女此时的样貌，一股决心充满了她。

    她有个目标，不管怎么样，她必须要让她醒过来，让她活下去。就算此时突然蹦出一个恶魔，要拿她的灵魂去交换短发少女的生命，她也丝毫不会犹豫。

    毕竟那可是她深爱着，也深爱着她的人啊。

    “不要放弃希望……姐姐……我会好起来的……也希望姐姐，千万要等我……我们还要一起生活不是吗？”

    短发少女的微笑化作一股暖流，激励着她，令她冰冷坚硬的心化成温暖的棉絮。

    “是啊……我们会得救的，亲爱的妹妹……”

    微笑悄悄地爬上南宫雨的嘴角，又悄悄地淡去。在伍老板有些惊讶的目光下，南宫雨感到脸颊有点痒，轻轻地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伍老板笑着耸了耸肩，轻轻地抚摸着南宫雨的头，欲言又止。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虽然我嘴上说着不在乎这些，实际上我一直很牵挂着他们。”伍老板又一次看向照片，摸着那张略微发黄的老照片，“毕竟他们是我的家人，陪伴了我那么多年。想起在我来到这里的那天，他们看着我的样子，我真的非常心疼。”

    “那么，你会选择在这里开一个书店，就是为了等他们吗？”南宫雨说着又一次抹了抹眼睛。

    伍老板微笑着点点头：“是的，没错。其实我会收留流浪汉，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不喜欢一个人，想要有人说说话罢了……”

    “唉哟，你这个店子生意挺好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嚣张的叫喊瞬间打破了书店的安宁，扰乱了方才的和谐，他们用不着抬头就能知道他们是谁。

    看着面目狰狞的流氓，伍老板丝毫没有犹豫，站起来拿出收银机里的钱，如数给了这群闯入者。

    数完钱，确认了数量正确，他们便二话不说地离开了。

    南宫雨全程愣在原地，她觉得，会这么配合地交出自己血汗钱，伍老板曾经肯定是有过无以言喻的经历。所以他才会特别珍惜此时的生活，毫不犹豫交出“保护费”。

    当引擎声响起的那一刻，书店内所有紧张的心都放松下来。

    “伍老板……他们是……谁？”

    “被裁员的前治安队成员……”伍老板说着看向南宫雨，却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口，“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说罢，疑惑的伍老板拿出医药箱，却遭到了南宫雨的拒绝。南宫雨告诉伍老板，她只需要一块创可贴就好。

    “伍老板……你说他们是前治安队……那是什么意思……”

    面对南宫雨的疑问，伍老板无奈地摇着头，即使他一言不发，南宫雨也能从他的脸上看见答案。

    曾经的治安队，在人们的眼里如同亲人一般和善，他们甚至会付出自己的工资去帮助那些贫苦的流浪汉。在那个时候，人们听到“治安队”这个名字都会激动万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事件彻底改变了他们。

    贪婪的人越来越多，自私的人越来越多，愿意奉献的人渐渐变成了曾经流离失所的人，整支队伍潜移默化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们开始思念曾经的治安队，不管是愿意回报的人，还是自私的人都一样。

    但是，那个治安队早已没落。或许现在你走在街上，路边突然扑过来向你讨饭的，就是曾经的治安队队员。或许那些时候那些压榨人民的，令人作呕的治安队队员，曾经也是那个朴素的治安队的一员。

    随后，曾经的治安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重新整改后，它变得理性起来，只关注职位必要的一切。当然，对人们的亲爱是肯定保存着的，但是他们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的治安队了。

    “伍老板，我买一本书。”

    一个男青年走到柜台前，将书本放在柜台上。

    那是一本很贵的书，折扣之后也要258元，但是那个男青年拒绝折扣，将360元放在柜台上转身就走。

    在这个书店里，这是很普遍的现象，每当伍老板被压榨之后，很多平时犹豫要不要买书的顾客总是会毫不犹豫地购买书籍，即使那本书已经看了好几遍。

    因为他们都不希望这个书店会消失，他们对它的感情就像家一样。

    伍老板很明白他们的意思，反正这是正当交易，他便没有说什么。直到他拿到钱再次打开收银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着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的收银机，他总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但是他皱着眉头，始终无法想到是什么不对。

    “伍老板？怎么了？为什么你愣住不动了？”

    南宫雨看伍老板愣了半天没有动静，于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一问，伍老板立马想到了什么，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看向身后的南宫雨。

    仅仅是几秒钟的对视，南宫雨似乎也看明白了伍老板眼神中的怀疑，但是她仍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收拾好收银机，伍老板再一次坐到南宫雨身边，这次，他突然说起另一个有些敏感的话题：“孩子，你知道吗，市长不久前遇袭了。”

    伍老板刻意压着声音，似乎是怕别人听见，但是在南宫雨眼里看来总感觉还有些别的意思。话音入耳的那一刻，伍老板注意到南宫雨的表情十分僵硬，随后又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啊？是……是吗，很严重吗……”南宫雨顿了顿，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等等……伍老板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起这个……这应该是一个敏感话题……还有……你怎么知道的……”

    伍老板会心一笑，似乎确认了些什么，随后缓缓地站起来，神秘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今天晚上十二点半，我在这个书店等你，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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