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故地重游

    花社节是利莫坦亚大陆的传统节日，时值相思树盛放，利莫坦亚大陆人将月圆之夜定为花社节。因为战争，很多利莫坦亚大陆的传统节日都没有传承保留下来，而花社节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传承至今的传统佳节。花社节也算得上是传统的情人节，这一天既是家人们团聚的节日，也是爱人们亲昵的节日。每到这一天，相思树玫红色的花瓣和树叶随着风散落满城，人们走出家门，相聚在相思树下，饮酒聚餐，嬉戏欢闹。比较大的都城还会有花神游行的活动，在漫天飞舞的相思花叶中，人们抬着花神的雕像游行在繁华的主街道上，将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和真诚爱情的向往散播到每家每户。

    零此刻却没有在大街上跟着众人观看游行，他躺在床上，额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面色有些苍白，耳朵里听着游艺团里传来的各种喧闹声，眼睛无神地看着自己居住的帐篷顶。

    卓尔拿着湿毛巾走进帐篷，他走到零的床边，将零额头上的湿毛巾取了下来，他感受了一下那块毛巾上的温度，又用手背探了探零的额角，随后他担心地对零说道:“都过去一整天了，你的烧还没退，似乎病得更重了……”

    说完，他将刚刚带进来的那块折叠好的湿毛巾搭在零的额头上，零看着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你还好么？看得起这是几么？”卓尔面露担忧之色，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零的眼前晃了晃。

    “我还没有虚弱到看不清你的手指头……”零无奈地说道。

    卓尔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要去表演了，今天的场次很多，后面还有不少要忙的，估计没法陪你了。”

    “我没事……我在这儿躺着就行，你去忙吧。”零示意他放心。

    帐篷门忽然被打开，卓尔侧目看到穿着舞服化着妆的优莉端着碗走进门来。

    “我把汤药端来了。”优莉站在门口说道。

    卓尔看着走进来的优莉面露喜色说道:“你来的正好，我要去干活了，你陪陪零吧，他的烧还没退。”

    优莉端着碗无奈地说:“我也就只能陪一小会儿，你看我演出服都没脱，妆都没卸，待会还要上台的。”

    “我真没事……”零躺在床上对两人说着，“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演出，今天是花社节，客人很多……团长很重视这次驻演，你们不要让他失望……”

    刚说完，就有人在帐篷外喊卓尔的名字，卓尔应了一声，对两人说了声“我该走了”，随即小跑了出去。

    优莉伸出脚尖将门推上，而后转过身走到零的床边坐下，她看着零虚弱的脸色说道:“你还好吗？能坐起来么？你得把药喝了才能好起来。”

    “当然可以。”零说完就慢慢地在床上坐起来，取下额头上的湿毛巾，靠在床头。

    优莉看着零迟缓地动作，伸出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他的体温，而后惊讶地说道:“天呐！这么烫！还是我喂你喝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零说着伸出手接过优莉手里的碗，他感受到了碗表面的一层水雾。

    优莉看着零说:“这是加杜叔从山林里采来的草药，效果很好，你趁热喝，刚煮好时太烫了，我拜托德雅姐姐帮你用冰冻魔法降了降温，现在应该不烫。”

    零点了点头，张开嘴将汤药喝进嘴里。

    “哇！好苦……”刺鼻的草药味和苦涩感充斥着零的口腔和鼻腔，他紧皱眉头端着那碗喝了一半的药。

    “哦！抱歉！我忘记加糖了，”优莉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说怎么总感觉忘了什么，唉……我刚下台就去帮你拿药了，心急了些……”

    “嗯……没事，我缓缓……”零回味着嘴里的药苦味说道。

    零这时转过脸去，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坐在他床边的优莉，她清秀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眉梢被画得细而弯，睫毛秀翘，腮红淡淡，肤色白皙，西柚色的唇彩将她的脸色点缀得精神焕发。

    优莉被零看得低下了头，她脸红着小声说道:“干嘛……盯着我……”

    零回过神来，觉得有些失礼，他收回目光尴尬地笑着说:“抱歉，你……化了妆很好看。”

    优莉抿着嘴唇，她抬眼看了看零，零也正好抬起目光看向她，二人眼神短暂地交接，优莉又低下了头小声开口:“你是不是看到团里的漂亮女孩，都这么说……”

    “这倒没有，刚来团里跟大家接触得少。”零回答道。

    优莉抿着嘴笑了起来，她抬眼看向零，只见他正闭眼皱眉将碗里剩下的药喝了下去。

    “啊……”零眯着眼睛发出一声苦涩的呻吟，他将喝完的碗递给优莉。

    优莉小心翼翼地接过，低着下巴抬眼看了他两下，小声说道:“我……待会儿还有表演，等结束了我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哦好……”零答应了一声，看着优莉站起身径直向帐篷外走去。

    等到优莉将门关上，过了片刻后，零猛地掀开被子，拖着鞋子走下床，急匆匆地走到门边，透过缝隙观察着门外，确定门外没人后，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小瓶药剂喝了一口，随后步履稳健地走回床边穿好衣服。

    生病发烧是他装的，他吃了一种名叫火蜥草的毒草，这种毒草带有火毒，人类误食后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头晕脑胀、身体灼热等类似发烧的症状，但只要喝了解毒剂，症状就会很快化解。

    零之所以装病是因为他今天要去证明一件事情，他想亲眼看看“杰诺·克里特”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将一顶宽大轻薄的兜帽戴在头上，上半部分的脸都藏在兜帽里。检查完一身装束之后，他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条缝，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果断推开门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克里特宅邸前。

    靠近宅邸大门的路边一颗茂密的岚梓树上，零蹲伏在树枝上，整个人藏在茂盛的树叶里。此时正值黄昏天，天色正在逐渐转暗，零藏在这棵枝叶茂密的树上最不容易被发现。

    克里特府邸坐落于宫廷东部，因为距离宫廷较近，又是朝臣汇聚的地区，这片区域平时都会有侍卫巡逻。但因为今天是花社节，巡逻力度较之平时不算大，再加上零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对这片区域的房屋和街道的分布有所了解，所以他一路小心转折避开巡逻侍卫来到了这里，但要进入克里特宅邸内部就不容易了。

    克里特宅邸周围布下了魔法结界，那是一种超过二十级的全封闭防御型空间结界，这种结界防御力很高，想从外部破开很困难。零在过去的五年里倒是学过怎么在不触发警铃的情况下解开这种魔法结界，但结界的等级很高，他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开，而克里特宅邸周围都有家族侍卫巡逻警戒，他没有充足的时间去解开结界溜进去。以前能轻松地从这座宅邸里跑出来，那全是因为当时他手里有个结界破启器，那玩意儿是专门用来破解敌人的阵地结界的，那种军用级的魔导机械，现在的他可弄不到那种好东西。

    唯一的机会就是等待夜晚来临，他以前在这里生活过，记得在天快黑的时候，巡逻侍卫会换班，趁那个时间他才有机会钻空子解开结界。此时此刻，他只能躲在树上耐心地等待天黑。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突然有两辆马车从宅邸侧门驶到了正门，克里特家族的管家鲁恩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他回过头吩咐家仆们原地等待，然后站在拉车的独角马旁边，摸了摸它的鬃毛。

    零突然想到了，往年这个时候，克里特家族的主要成员都会去参加皇家举办的花社节宴会，看来今天也不例外。

    零忽然一阵心跳加速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见到一群“熟人”了。

    鲁恩看见府邸大门的守卫们纷纷鞠躬行礼，韦恩领着克里特家族的众人从大门走出，他们沿着阶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零的心脏也跟着狂跳。

    克里特家族的众人都精心打扮穿着端庄的礼服，正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韦恩的发须梳理整齐，他的表情端庄严肃，恰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声旁的娜莎穿着天青色的礼裙，肩膀上披着一条薄纱，脸上化着婉丽的妆容，看上去美丽大气，即使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岁月却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她依然如同以前那样温婉贤淑，反而是他身旁的韦恩看上去更加沉稳老练了许多。

    莱恩一家四口跟在韦恩夫妇的身旁。莱恩留起了淡淡的胡须，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了不少，但看上去依然是一位儒雅谦和的绅士。他声旁跟着的是他美丽的妻子纳蒂丝，此时的她身着一身明黄色礼裙，整个人看上去明艳动人。而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他们的孩子——索菲和莱森。索菲已经成长为一名花季少女了，她过肩的深黄色长发在脑勺后面绾了一个漂亮的发髻，身穿着一身米色的露肩礼裙，修身的长裙将她纤细苗条的身材勾勒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优雅大方的美丽。在她身旁的莱森看上去人高马大，他发育得很好，个子比大自己两岁的姐姐索菲还要高，看上去高高壮壮，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儒雅，看上去是个腼腆的大男孩。

    零看着众人，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五年过去了，看来大家过得都很好。

    鲁恩看着走出门的众人，他向着众人鞠躬行礼，而后看着走近身前的韦恩恭敬地说:“家主，马车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嗯，”韦恩点头应道，“稍微再等一会儿。”

    “好的。”鲁恩点头，退到马车边等待。

    韦恩回头看着宅邸门口，皱起眉头问向娜莎:“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再等一会儿吧，离宴会开始还早。”娜莎劝了一句。

    “我早就吩咐过，要提前准备，按时出发，真是不像话，让大家都在等着……”韦恩语气严肃地开口。

    “莉娅已经去喊他了，应该很快就来。”索菲说道。

    正在这时，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从大门里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着“爸爸妈妈”，莉娅跟着他从宅邸里走出来，脸带宠爱地喊着“慢点”。

    莉娅身着一条淡蓝色的小礼裙，她发梢微卷的褐色长发披散在后背，两鬓的头发编成两股细长的麻花辫将披散散的头发拢好。她柔美的面庞上化着淡妆，低垂着眼睑，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她长高了很多，身形婀娜苗条，看上去有种温婉柔情的美感。

    韦恩目光严肃地看着跑出来的小男孩，他看上去也就不超过五岁，眼睛大大的，有着一头褐色的卷发，看上去稚气满满，他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向着众人跑来的样子十分可爱。

    “科诺，回去搀着姐姐，拉好她的手。”娜莎对小男孩喊道。

    “好~”科诺乖巧地跑回莉娅身边。

    “我没事。”莉娅微笑着摸了摸科诺的头，拉起他的手走下阶梯。

    韦恩看着走到身前的莉娅和科诺，低下头看着满脸天真的科诺问道:“怎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知不知道让长辈们等你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科诺看着一脸严肃的韦恩，红着脸低下头说了一声“对不起”，莉娅出声劝道:“他在房间里看画册呢，也没贪玩……”

    “好了，大哥，科诺还小，教育他的事要慢慢来，”一旁的莱恩出言劝说着，“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韦恩看着低头的科诺，鼻间呼出了一口气。

    零眼神复杂得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五味陈杂。

    那个名叫科诺的小男孩一看就知道是韦恩与娜莎生下的儿子，是克里特家族的新成员，看来“杰诺”在大家的心中确实已经死了，否则这个小男孩也不会降生，他是韦恩和娜莎的儿子，莉娅的弟弟，是顶替了“杰诺”的人。零无声地隐藏在树梢的阴暗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韦恩将科诺抱起来放进车厢里，其他人都已经上车，正当韦恩要上车的时候，他忽然看向左前方一棵高大的岚梓树。

    正在沉思的零忽然注意到韦恩看向他这里的目光，急忙念力一动，施展起了匿息术。这种念系与空间系结合的魔法可以有效地隐蔽自身的气息，韦恩是剑圣，不修习念力，只要不集中精力探察，应该是发现不了他的。

    韦恩只是看了那棵树一眼，随后就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娜莎在车上喊了他一声，他随即进入了车厢。

    零缓了一口气，看着两辆马车逐渐行远，随后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落日，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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