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韦恩的无奈与期许

    韦恩和零走近宫门外的马车，一直在马车边等候的鲁恩看着面无表情跨上马车的父子二人心道不妙，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命令车夫驱动马车往克里特宅邸赶去。

    宫门不远处的大树边，亲王豪奢的马车停在树荫下，纳德塞肯将车窗帘掀起一道缝，看着不远处离开的克里特家马车，他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随即放下了窗帘。

    “看来，亲王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宽敞的马车内部，纳德塞肯坐位的一旁，一个浑身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透过面巾发出低沉斯哑的嗓音。

    “那个小男孩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纳德塞肯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用斯文的声音说着。

    “你说的是剑圣韦恩的儿子？”黑袍人出声质疑道，“他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好处？剑圣韦恩，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哼！”纳德塞肯鄙夷地哼笑一声，撇了撇嘴角侧眼看向黑袍人，“大陆上有八名剑圣，而帝国的数量有五个，你们敢招惹德诺斯，还不敢冒犯一名剑圣？你不觉得很可笑么？韦恩再强，还不是照样给帝国卖命，说到底，也不过是德诺斯养的一条狗！他自己再强大又有什么用？他的家族可不是人人都像他那么强。”

    黑袍人迟疑了一阵开口道:“克里特家族强者如云，德诺斯第一武道世家名不虚传，且不说剑圣韦恩，单是他弟弟莱恩就是一代斗豪，据说族中更是存在着几百多年不死的通玄巨擘，我们打他家孩子的主意无非就是引火上身。而且我们的目标原本就不是克里特家族而是德诺斯皇室，纳德塞肯亲王可不要因小失大了。”

    “你知道刚刚上朝，维德利尔皇帝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么？”纳德塞肯嘴角勾起一抹奸邪的笑容盯着黑袍人问道。

    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纳德塞肯脸上笑意更甚，他转过眼看着杯子里转着漩涡的红酒说:“他打算让那个韦恩的儿子跟他的女儿伊瑟莉公主成婚，你说那个孩子是不是已经跟皇族扯上莫大的关系了呢？”

    黑袍人微微侧身向着纳德塞肯，他依旧没有说话，纳德塞肯将酒杯放在鼻前闻了闻，接着说道:“我没说让你们立马去打韦恩儿子的主意，那个小孩儿只是我们的备用人选，原计划不变，暗中观察，最好是能把那个叫杰诺的小子一起拿下。”

    “可是……克里特家族……”黑袍人迟疑着开口。

    “啊哈哈哈……你不会还抱有美好的侥幸吧？以为还能功成身退？哈哈哈……没用了，参与了这个计划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得罪了这个帝国，也就等同于得罪了克里特家族，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把他们都得罪到底，要么死……”纳德塞肯的眼睛里涌现出一丝阴狠来，他紧紧地盯着黑袍人说道。

    黑袍人沉默半晌，随后他看着脸色逐渐疯狂起来的纳德塞肯道:“那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当然，我们可不能失败。”纳德塞肯龇起牙笑道。

    他张口仰头喝完了杯中的红酒，举着杯子等着酒杯里的残酒一滴一滴地流干，落进他的嘴里。

    直到酒杯里的酒荡然无存后，他才满足地放下酒杯，对车门喊了一声“我们走”。随后，马车缓缓移动起来，纳德塞肯脸带笑意地眯起眼睛，一脸享受地听着乐盒里传来的音乐声。

    克里特家族的马车上，零和韦恩坐在车里一言不发，二人都各自看着车窗外，谁也不搭理谁。

    良久，韦恩看着面无表情的零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没什么……”零盯着窗外没有看韦恩，只是语气冷淡地回答，“没什么好说的，我的想法什么时候重要过？”

    “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你要明白，我们没有推辞的理由，这是皇帝的赏赐，身为臣下，只能默默地接受。”韦恩看着零说着，语气带着无奈与沧桑。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就像别人跟我说过……没什么应该不应该，只有别人愿不愿意……”零忽然想到了范哲利斯对他说的那些话，“我只是被一些人为了家族牺牲自己儿子的大无私精神感动到罢了。”

    “你觉得是我牺牲了你是吗？”韦恩无奈地哼笑了一声。

    “不是么？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想跟什么公主结婚，况且我的年龄还这么小，你觉得这么早就把一个人的命运给安排了，这样做合适么？”零转过脸问向韦恩。

    韦恩轻皱着眉头看着零的眼睛说:“杰诺，你要知道我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安排命运……”

    “我只看见了一个在外人口中如此强大的剑圣，连保卫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零直接打断了韦恩的话语，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对他说。

    韦恩听到这话眉头一紧，他脸色严肃地说道:“所以你觉得我就应该处处庇护你么？这就是你的骄傲么？有一个剑圣父亲？”

    零听到韦恩这句话就知道对方又要开始自以为是的亲子教育，他立即开口说道:“我从不拿你做我炫耀的资本，这是除了我之外，所有克里特家族的人都在炫耀的事情。呵……好厉害的剑圣！我看今天就算跟着来的不是我，是莉娅，皇帝说要让莉娅嫁给皇子，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够了杰诺！”韦恩大声喝道，“你要知道，我身上所背负的不仅仅是剑圣这个名号！我的确是剑圣，可我同时还是你的父亲，是克里特家族的家主，更是德诺斯帝国的将军！”

    零见韦恩动怒便没有再言语，而是轻笑了一声转过脸看向窗外。

    韦恩看着满脸不服气的零，放低了声音对他说:“这次的定亲，是皇帝借封赏之名赐予下来的，在朝堂之上，身为臣子，皇帝封赏只能接受，没有推辞的道理，你以为你的话语只代表你自己么？你错了杰诺！你是克里特家族的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着克里特家族的立场，我也是这样。我韦恩不仅仅是你的父亲，我还是克里特家族的家主，我……身为父亲，再怎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安排命运又怎么样？我的身后，还有你母亲、你姐姐、你叔叔婶婶、堂姐堂弟，还有整个克里特家族！我怎么能去忤逆君王？杰诺，我的孩子，你不要觉得不公平，身为克里特家族的一员，这是你迟早要担当的一份责任，如果今天皇帝陛下拉出来一名皇子，说要与你姐姐定亲，我也会答应的，因为你们都是克里特家族的成员。皇帝赐婚，在任何一个人看来，这都是无上的荣耀，无论是整个朝堂，还是克里特家族，乃至整个帝国上下，都会觉得你杰诺与皇家公主联姻是理所应当的！我根本无法开口拒绝。我是剑圣……可这世界上也有剑圣办不到的事！”

    零闻言紧咬起牙齿，他握紧了拳头转过脸，眼眶发红，嘴唇微微颤抖着对韦恩问道:“就因为这个，我就应该接受这一切么？我……不服……我自己的命运，凭什么不能自己把握？”

    韦恩看着气愤难平的零长叹了一口气，这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过了一会儿，他语重心长地对零说道:“你知道么？其实这种事也在我身上发生过……当初，先王曾让我与当今皇帝的姐姐订婚，可我心里并不喜欢皇女，但你爷爷那时还是答应了定亲。当时我也觉得不公平，就跟现在的你一样气愤、不甘……抱怨着自己的命运。后来，我就离开了家族外出修炼，直到我遇上了你的母亲……我出门在外疯狂地修炼，磨砺自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变得足够强大。等到我终于成为剑圣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重回帝都，牵着你母亲的手站在先王面前说我要娶你的母亲，我决不会去娶一位皇女。那个时候先王看着我，哪怕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终究还是答应了我跟你母亲的婚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零没有说话一直看着韦恩，韦恩紧盯着零的眼睛语气认真且坚定地对他说:“因为我足够的强大了，强大到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强大到可以改变君王的想法，这就是力量所能为你带来的改变。你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要有足够的实力。没有实力光靠别人是不行的，我确实是你的父亲，但我身后还有整个克里特家族，这是我不能抛弃的责任，我当初是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我现在背负着整个克里特家族的命运，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重回帝都桀骜不驯的我了，不再是那个独立的我了……你明白我的无奈么杰诺？”

    “你是我的儿子，是我予以厚望的儿子，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继承我的意志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你跟你姐姐不同，你是个男人，而你姐姐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她的性格跟你截然相反，如果定亲这种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只会逆来顺受地承接下来的，你觉得以你姐姐那善良温和的性子，她会去反抗被人安排的命运么？可你不一样！你是我韦恩的儿子，你身体里流着强者的血液，迟早也要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人，我相信你也能像我一样凭自己的实力去掌握自己的命运。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足够地强大了，带着自己的心上人回来，站在所有人的面前，骄傲的、虔诚的、满怀肯定地对所有人说‘看啊，这就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非她不娶！’。这才是我的儿子应该做出来的事，他应该是一名不向命运屈服的斗士，而不是一遇到困难就自怨自艾责怪旁人的懦夫！他应该，足够的独立与坚强。这才是我打心底承认的强者，你明白了么？”

    零听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慷慨陈词，心中的气愤逐渐平息了下来。韦恩说完之后也没有再出声，只是鼻间长呼出一口气，转过脸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二人继续沉默不语地坐在车厢里，等着这辆车到达终点。

    每个人都在继续着各自的生活，每个人也都有他自己的命运……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谁能看透？谁又能言尽呢？

    伊瑟莉拎着裙角跑在通往帝居寝殿的走廊上，后面跟着两名侍女一路呼喊着。伊瑟莉完全不顾身后的呼喊声，径直跑到帝巨寝殿门口向里面大喊道:“母后！母后你在哪？”

    门边的侍女看着急急忙忙跑进寝殿的伊瑟莉行礼，伊瑟莉在寝殿中环视了一圈，找到了坐在条案边看书的迪瑞雅。

    迪瑞雅看着跑进来的伊瑟莉放下了手中的书，一脸淡然地看向她问道:“有什么事吗伊瑟莉？”

    “当然有！”伊瑟莉满脸不开心地说着。

    她撅着嘴走到迪瑞雅身边问向迪瑞雅:“母后，是你跟父王说让我嫁给杰诺的么？”

    迪瑞雅轻笑了起来，她伸出手摸了摸伊瑟莉的脑袋回答道:“这是我跟你父王共同商量出的结果，确切的来说，这是你父王的决定。”

    “为什么？”伊瑟莉满脸的疑惑，“我跟杰诺……只是普通的朋友，我们还这么小，为什么你们要让我们定亲？”

    “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啊~”迪瑞雅挑了挑纤细的眉毛，一脸笑意地看着伊瑟莉说。

    “我……”伊瑟莉一听到这句话脸红了起来，她结结巴巴地反驳着，“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他跟别人很不一样……我就是想让他认可我而已……”

    迪瑞雅温和地笑着对伊瑟莉说道:“那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伊瑟莉，否则为什么你那么急切地希望杰诺认可你呢？你对其他的男孩都没有这种感觉吧？那就是喜欢……”

    伊瑟莉脸红得仿佛快要滴出血来，她低下头用手指玩弄着裙角，声若蚊蝇地嘟囔着说:“可是……你们之前都没跟我说起过……我以后怎么面对杰诺呀……”

    “还是跟他做朋友呀，”迪瑞雅将伊瑟莉拥入怀里安慰着，“你还是要努力让他认可你，就像你以前一直在做的，你还要跟他多亲近，等你们长大了，父王和母后就让你俩结婚，从那以后，他就是你的丈夫了，你可要多听丈夫的话噢，不能总是那么淘气。”

    伊瑟莉将脸埋在迪瑞雅的胸口点着头，过了一会儿，她羞赧地抬起头问向迪瑞雅道:“可是……杰诺他会认可我么？”

    “会的。”迪瑞雅抚摸着伊瑟莉的小脑袋劝慰道，“你还记得他前两天在聚会上说的话么？他说，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能为他人做出榜样的受万民敬仰的好公主，那你就要按他说的标准去努力实行，母后相信，只要你认真努力地去改变自己，杰诺总有一天会认可你的。”

    “真的吗？”伊瑟莉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迪瑞雅眼神坚定地看着伊瑟莉点了点头。伊瑟莉低下头将脑袋埋进了迪瑞雅的怀里。

    迪瑞雅抱着伊瑟莉，抬眼看向不远处挂在精美木架上的黄金鸟笼，鸟笼里两只羽毛鲜艳亮丽的燕雀正在嬉戏玩闹着。迪瑞雅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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