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登门道歉

    深夜，岚尔帝都宫廷，帝居寝殿。

    维德利尔国王一脸疲倦地让两位侍女伺候着宽衣解带，迪瑞雅皇后身披轻纱，靠在床头借着夜灯的光阅读着一本书籍，宽好衣的维德利尔吩咐寝殿里的侍女都退下。

    众人纷纷行礼告退后，维德利尔坐在床边踢下拖鞋，靠着床头长叹了一口气。

    迪瑞雅放下书籍，将手放在身边的维德利尔德胸口上轻缓地抚摸着，她眼含深情地看着维德利尔德侧脸道:“陛下批阅朝奏直到深夜，实在辛苦了。”

    维德利尔轻笑着握起迪瑞雅放在胸口的手说:“近日韦恩将军刚凯旋不久，边关地域正在进行灾后重建，赫利厄斯帝国又蠢蠢欲动。据可靠线报，发现几名赫利厄斯的武装分子潜入了岚尔，眼下又正值花社节……不处理好这些事，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呐……”

    迪瑞雅将脑袋靠在维德利尔德肩头，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温柔地说:“陛下忧国忧民，废寝忘食，真是我德诺斯帝国万千人民的福分，但还是希望陛下能够保重身体，只有身体健康，帝国上下才能一直享有陛下的恩泽。”

    维德利尔听完笑着点头，他叹了口气说:“孤知道，孤是不会倒下的，毕竟孤的儿女们还没有长大成人。对了……今天的贵族聚餐，孤听说出了些岔子，你与孤说说。”

    迪瑞雅闻言轻轻一笑，她抬起头对维德利尔说:“是韦恩将军的儿子杰诺，为了保护自己的姐姐不受葛斯兰东家族小辈的欺负，一气之下就动手打了人家。”

    “众目睽睽下还敢这么动手，看来这个杰诺跟他父亲是一个性子，碰不得他周围的人……”维德利尔说道。

    “其实在事情发生之前，我跟杰诺见过一面。”迪瑞雅说。

    “哦？”维德利尔看向迪瑞雅。

    “因为伊瑟莉跟杰诺交情很好，我就想趁着参加宴会见见他。”迪瑞雅解释道。

    “他怎么样？”维德利尔饶有兴趣地问。

    迪瑞雅微翘起嘴角，想了一下回答道:“他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

    “怎么说？”维德利尔问道。

    “我从没见过哪个像他那样年龄的小孩子能处变不惊地坐在我身边与我谈笑风生，他镇定自若的眼神，巧言转圜的话语，给我一种他并不是一个孩子的感觉。如果不是他幼小的外表，我可能会在与他的谈话中觉得这是一个生活阅历十分丰富的成年人。这是最让我好奇的……你知道么？我在提到将伊瑟莉嫁给他做妻子时，他的表现跟寻常的孩子完全不同。”

    维德利尔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说。

    “小孩子的心思是单纯而耿直的，孩子在对事物的判断上一般只有两种表现——喜欢或者厌恶，一般情况下，对于一个小男孩，在我说出要将帝国公主嫁给他的时候，他要么就表现出欣喜表示同意，要么就表现出苦恼表示拒绝。可那个杰诺就很不一样，我看他表情，先是尴尬，而后看我脸色变化时，他大力夸赞伊瑟莉，随后再表达出与伊瑟莉之间只有友情的想法，试图凭此劝退我，这完全不是一个小孩子会做出的举动。”迪瑞雅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对维德利尔说。

    维德利尔饶有趣味地撇了撇嘴笑着说:“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而是一个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小孩，是这个意思么？”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迪瑞雅笑着拍了一下维德利尔的胸口，“我是想表达，克里特家族把他们的继承人培养得很不错，他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举止要远超过那些同龄的贵族子弟。”

    “你说要将伊瑟莉嫁给韦恩的儿子做妻子，是认真的么？”维德利尔忽然问道。

    “这……当时只是那么一说，也是想测试一下那孩子的心智，但……”迪瑞雅有些犹豫地说。

    “但你发现他真的很适合成为伊瑟莉未来的丈夫，对吗？”维德利尔看着迪瑞雅的眼睛说。

    迪瑞雅沉思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维德利尔微微一笑说:“那孤就让这两个孩子定亲。”

    “陛下你真的……”迪瑞雅有些惊喜。

    “二十多年前，韦恩外出闯荡大陆，历练回都后，执意要抛弃早已经订过亲的孤的皇姐，娶娜莎·维特纳恩为妻，当时他击退魔族，声名远扬，又拥有剑圣的超凡实力，百般无奈之下，先王只能撤消了定亲，准予了韦恩与娜莎结婚，伤心欲绝的塔利娜皇姐也是在那时搬出皇都的……现在孤要以封赏的方式，让皇室和克里特家族重新结亲，这对帝国来说，是有利无害的决定。”

    “这样说来倒也是，克里特家族能人辈出，为了将它牢牢稳固在帝国，联姻是必不可少的，可伊瑟莉那边……”迪瑞雅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

    “她不是对那小子有好感么？那就好好培养，等她将来长大懂事了，会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的，毕竟她可是帝国公主，终究是要为帝国做出奉献的……”维德利尔平静地说。

    迪瑞雅听完他的话，沉默着点了点头。

    葛斯兰东家族宅邸，会客厅。

    “对——不——起——”零一脸郑重地向面前头上裹满绷带的冭西弯腰鞠躬道。

    他拖着长音一字一顿地说着，脑袋垂得很低，一副深表歉意的态度似乎能打动在场的所有人。

    冭西的脑袋被绷带裹得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他有些畏缩地站在原地，低下头口齿不清地开口说:“没……没关系……”

    说完，他一转身赶紧逃回了他母亲乔丽的怀里。

    零站直了身子，缓缓地走到坐在一旁的韦恩身边站定，一言不发地正视前方。

    彭西·葛斯兰东一脸笑意地看着韦恩说:“韦恩上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此带过吧，本来就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没必要伤了咱们的和气，您看怎么样？”

    “哪里……”韦恩侧过脸平静地看着彭西说，“是鄙人没有教育好犬子，才伤了令郎，我身为人父，也该道歉才是。”

    “上将这话严重了严重了……”彭西一脸苦笑起来，额头上流下了冷汗，“是小臣没有教导好我这败家子，平时忙于政务，疏忽了管教，他母亲又对他太过溺爱了，否则又怎么会愚蠢到去冒犯令爱呢？实在是罪过，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还望上将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韦恩依旧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彭西伯爵，你我都对儿女拖欠管教了啊。不过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凡是对帝国忠心耿耿的将臣，都会因为政务而疏忽了家务，这也是我们应该时常反思的事情。毕竟，只有将自己的儿女管教好了，才能为帝国培养出能够做出优良贡献的下一代。虽说现在世风日下，但帝国的未来绝对不能毁在咱们的手里，您说是么？”

    “是是是……”彭西一脸惶恐地点起头来，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彭西强行保持着微笑看着面无表情的韦恩说，“上将说得在理，金玉良言小臣一定会时刻铭记的，上将为了帝国费尽心力，实在是我辈典范呐，小臣实在是佩服，佩服……”

    站在一边的零用眼角余光瞥到这葛斯兰东家主的恭维模样还有抱着自家孩子一直在旁边陪笑的乔丽，心中一阵不屑，但目光依然目不斜视，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那么，既然误会已经化解，我们也该告辞了。伯爵不必相送，再见。”韦恩说完站起身，直接向门外走去，零紧跟其后。

    彭西站起身，脸带笑容向着韦恩的背影行礼道:“恭送上将，他日小臣一定登门拜访。”

    看着韦恩和零走出了大门，彭西脸上僵硬的笑容逐渐消失，他转过脸目光阴沉地看向躲在乔丽怀里瑟瑟发抖的冭西。

    “厉害噢~不愧是德诺斯帝国首屈一指的剑圣韦恩。”

    坐在启动的马车中，零轻轻鼓了鼓掌后对韦恩竖起大拇指夸道。

    韦恩勾了勾嘴角看着零说:“我就当你是在恭维我了。”

    “我正儿八经地夸你呢老爹，剑圣大人是真的强大，名不虚传，什么小鱼小虾，见到剑圣还不是瑟瑟发抖，太强了太强了……”零露出感慨的表情夸赞着。

    “我倒是希望下次我的儿女能自己处理好自己惹下的麻烦，而不是总让我这个当爹的忙前顾后……”韦恩瞥着零说道。

    “你放心吧，让老爹为自己出头我也觉得很丢人的，等我有能力了，绝对不会再麻烦到您。”零挑了挑眉毛说道。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韦恩没好气地轻踹了坐在他对面的零一脚，“让老爹为自己出头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吗？”

    “你看你这人就自相矛盾了，一方面说不希望处理儿女的麻烦，一方面又对表示独立的儿女心怀眷顾，剑圣大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啊~我身为剑圣的儿子压力真的很大噢~”零拍了拍被韦恩踹得满是灰尘的裤脚，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着。

    韦恩轻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尽早独立，可你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我哪里不让人省心了，你回去问问母亲，你不在家的那段时间里，我表现得怎么样？不让人省心的应该是莉娅才对，她太柔弱了~”零看着韦恩回答道。

    韦恩皱了皱眉头说:“你姐姐是个女孩儿，柔弱是女孩儿的天性，而你是男孩，做人做事要有担当，行事冲动图一时痛快，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还不是惹下一屁股的麻烦？”

    零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对韦恩说:“老爹你这人就是心口不一，昨晚在马车里你还对莉娅说，如果葛斯兰东家的那小子再骚扰她就直接扇他耳光，现在又觉得我帮莉娅教训他是不对的。其实你心里觉得我这次做的没错不是么？原则上我是没错的，你就是觉得我的方式用错了。可老爹你想想，如果当时是在一个满是陌生人的宴会上，被人欺辱的是母亲，你会怎么做？你肯定早就拔剑上去死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了……相比之下，我这都算好的了，我揍那小子根本没下重手，除了用酒瓶敲他的头，我踢他那几脚根本没用多大劲儿，否则那小子当场就脑震荡了，哪儿还能一直在那鬼哭狼嚎的……”

    “混小子跟谁学的油嘴滑舌？”韦恩被零的一番话说得词穷起来，抬起脚又要踹他。

    “别发火，剑圣大人发起火来是真的可怕~”零赶紧举起双手认怂。

    见韦恩放下了脚脸色好转，零将双臂放到脑后，头枕着手掌接着说：“我或多或少还是听了一些你跟母亲年轻时的故事，老爹你其实对看重的人是非常在乎的啊，只是嘴上不说……”

    韦恩一脸平静地盯着零银灰色的瞳孔，零耸耸肩枕着双臂转移目光看向车顶。

    半晌，韦恩轻叹了一口气说:“或许是因为名声在外，我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成长为依靠父辈威名的软蛋，我希望他们能靠自己的实力充实身心，做一名脚踏实地，独立坚强的人。”

    “放心吧……”零看向窗外说，“我不是一个喜欢依靠别人的人。等年龄再大些，我就离开家外出游学，对外决不声称自己是克里特家族的人……”

    “很有想法，但我希望你能先把本事学好，世界上的危险数不胜数，别刚踏出家门就遇难了。”韦恩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说。

    “你放心，只要你同意了让我学魔法，我一定会尽全力学好的。”零说道。

    “你学习魔法的这件事，还得看你过段时间的魔力唤醒结果怎么样？我们昨晚也说得很清楚。”韦恩看着零说。

    零没有说话，闭目养神了起来。

    韦恩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沉思了良久，过了一段时间，他语重心长地对零说道:“我期望你将来能成为一名担得起责任的男人。大陆现在很不安宁，希望你能在或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出现的动乱里，成长为能够守护好家族的男人。我是一名将士，上阵杀敌是我的本分，马革裹尸是我的荣耀，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家族就要靠你来守护了，杰诺……”

    零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沉默着。

    韦恩见零没有回应也不再说话，移开了看着他的目光，将视线转向窗外。

    “要对自己有信心啊老爹，你可是剑圣。”零的声音忽然传来。

    韦恩转过脸看向零，只见他睁开了双眼，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剑圣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是那种不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都能勇往直前的存在，对于剑圣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不是么？”

    韦恩听到零的这些话，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他看着零的眼睛说:“是啊，我可是剑圣啊小子，没有什么敌人是我战胜不了的，也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变成那个最强的人，到那时咱们父子俩并肩作战。”

    “希望吧……”零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接着闭目养神起来。

    韦恩瞥着一脸慵懒的零，微笑着看向窗外，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对零说道:“对了，后天你跟我一起去宫廷面见王上。”

    零睁开眼愣了一下问道:“干什么？”

    “皇帝陛下今早下旨，说让我进宫受赏时带上你。”韦恩回答道。

    “你受赏为什么要带上我？难道这次事情闹太大了，皇帝要亲自审问？”零有些忌惮起来。

    “那倒不会，皇帝陛下还不至于为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费心思。”韦恩劝慰了一句。

    “那他为什么要你带上我？”零松了一口气，但依然疑惑不解。

    “不清楚，君心难测，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见见你吧，皇后殿下昨晚不也召见你了吗？”韦恩说道。

    零想起了昨晚迪瑞雅皇后对他说的那些话，心里刚落下的一块大石头又提了起来，他皱起眉头，撇着嘴一脸苦涩地对韦恩说:“老爹你觉得皇帝皇后接二连三地召见我，这正常么？”

    韦恩听到这句话也心生疑窦起来，他微皱起眉头说:“等面见了皇帝陛下，自然就清楚了。”

    “我能不去么？”零有气无力地问道。

    “皇帝陛下亲自下旨，你说呢？”韦恩没好气地瞥着他道。

    “好吧……”零无奈地答应下来。

    “老天保佑……”他继续在心里祈祷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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