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祭英堂里的谈话

    “够了！”这时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看着范哲利斯从人群中走进来，他看了一眼抱着冭西的乔丽，又看了一眼低头沉默的零和在他身旁拉着他委屈抽噎着的莉娅，紧接着环视了一圈开口质问道:“一群大人为难一个孩子，不觉得羞愧么？！”

    人群中立马有人低下头来，范哲利斯的眼神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庞，尖锐的目光仿佛要将每个人的心思看穿一般，很多人不敢与他的目光碰撞，都侧目避开了。

    “这个孩子没有说错！身为帝国贵族，看见弱者遭受欺凌，理应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施以援手，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袖手旁观，毫不作为，更不应该因为他人的逆耳良言而恼羞成怒，群起攻之。诸位身为一名贵族，身为一名成年人，思想觉悟却比不上一个孩子，难道不觉得羞耻么?”

    范哲利斯的严厉的嗓音让越来越多的人低下头。零也低着头，在头发的遮挡下，他的嘴角无力地勾起一抹微笑。

    “范哲利斯大主教，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流血了……”乔丽声音颤抖的抱着怀里还在哭泣的冭西央求着范哲利斯。

    范哲利斯皱着眉头，严肃的表情尚未消散，他看着满脸血污的冭西，他蹲下身子开始为他施展光愈术治疗伤口。

    “发生了什么?”

    正在这时，韦恩夫妇二人姗姗来迟，人群散开让出道路，韦恩一脸严肃地看着当下的场景，旁边的娜莎惊讶地捂住了嘴。

    “我问你，知道错了没有？！”韦恩脸色阴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零大声责问。

    娜莎走上前拉着韦恩的胳膊劝道:“韦恩，别这么严苛，他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个孩子？有哪个孩子敢像他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殴打贵族子弟，甚至当众责骂一众帝都贵族！”韦恩气急败坏地吼道。

    莱恩此时也站出来劝道:“大哥，这件事我也了解了，大家都亲眼所见是葛斯兰东家族的小子先行挑衅的，杰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姐姐才会那样做，虽然手段过激了些，可是这也不能全怪他呀！”

    “够了！”韦恩眼神凶狠地大喝，目眦欲裂地瞪着莱恩，“你懂什么？！我是因为这个才责怪他的么？”

    “可是……”莱恩还想劝说，却被身旁的纳蒂丝拉住了。

    “我没错。”零跪在地上，语气平稳地开口出声。

    “你说什么？”韦恩瞪向零道。

    “我没做错。”零继续坚定地说，“别人欺负我的家人，我站出来保护了她，我没有做错。”

    “混账！”韦恩大骂一声，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竹鞭狠狠地抽打在零的身上，鞭子闪过眼前的破空声和抽打在零身上发出的闷响把众人吓了一跳。零的后背狠狠地挨了一鞭子，他紧紧地抿着嘴咬住牙关，喉间闷哼了一声，疼痛感刺激着他的大脑，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憋着气强忍住了眼泪。

    莉娅大哭起来跑到零的身边跪下抱住了他，娜莎猛地拉住韦恩的胳膊大声责问道:“你干什么！”

    莉娅痛哭流涕地抱着比自己略显幼小的零对韦恩说:“别打阿诺，爸爸我求你了，别打他……呜呜呜……都是我的不好，是……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太懦弱了，我总是……总是拖弟弟的后腿……对不起……对不起，你要打就打我吧，爸爸……”

    纳蒂丝见状也忍不住出言劝道:“大哥你这么做太伤小孩子的心了，杰诺保护自己的姐姐这有什么不对？就算手段过激了点儿，你也用不着这么打他吧？小孩子不懂事就好好教育，你这么动手打他怎么行？再说了，就算动手打人了那也是对方有错在先，你这么打他他能服气么？难道克里特家族还怕了别人不成，你可是剑圣啊！”

    “哎呀好了好了……”莱恩见韦恩脸色不对，赶忙拉住了自己的妻子，生怕她把大哥惹得更加恼火。

    “胡说八道些什么！”韦恩大喝一声，猛地将一边的小桌拍得稀烂，碎木屑散落一地，娜莎也被他大力推到了一边。

    “你……”纳蒂丝被韦恩此举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莱恩拉着她退到了一旁。

    韦恩看了几人一眼，气愤地说道:“慈母多败儿！贵族子女就是被你们这些女人宠溺得越来越不像话！难道要我韦恩的儿子，将来就靠着家族父辈的名声过活么？简直笑话！你们都给我出去！”

    “你想干什么？”娜莎上前一步问向韦恩。

    韦恩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我教育孩子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

    说着韦恩低下头看着抱着零抽噎着的莉娅说道:“放开你弟弟，跟你妈妈出去。”

    “爸爸，你能别打弟弟了么？他会很疼的……”莉娅眼含泪水，满脸委屈地说着。

    “你再不出去，我这就抽死这个臭小子。”说着韦恩抬起了手中的竹鞭。

    娜莎伸手想将竹鞭夺下来，踮起脚够了半天也没够着，她只能猛拍着韦恩的胸口喊着:“你到底想干什么？！孩子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打他，他是我们的儿子啊！”

    “正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我才要好好管教他！”韦恩说着一甩手将娜莎推向一边，接着拽起抱着零的莉娅往娜莎那边推去。

    莉娅被拽起来，又开始嚎啕大哭，娜莎没办法只好赶紧搂住她安慰起来。韦恩见状趁机猛一抬手，掌间发出磅礴的斗气，将娜莎、莉娅和莱恩夫妇二人全部推出了祭英堂，接着顺手一招，大门重重地关闭起来。

    “韦恩！”娜莎跑上前没拦得住大门关闭，想要进去，却怎么也推不开，只能不停地拍门喊着。

    莱恩叹了口气出言劝说道:“算了嫂子，大哥他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他要教育杰诺，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还是给他们父子俩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吧。”

    娜莎一脸担忧地转过脸看向莱恩说:“他们父子俩以前就很少沟通，这次杰诺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他之前又因为想学魔法跟他爸爸闹过矛盾，我怕他们会……”

    “你还不相信大哥么？他一定会妥善解决好这件事的，杰诺也是明事理的孩子，我相信他会听话的。”莱恩安慰道。

    “希望吧……”娜莎说着搂住了还在哭泣的莉娅，眼底依旧流着深深地担忧之色。

    祭英堂里只剩下了韦恩和零两人，黑暗里只有牌位前的烛光提供着微弱的光源，零低着头，烛光照不亮他脸上的表情。

    “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了？”韦恩拖过一张椅子坐在零的身侧问向他。

    零没有出声，依旧低头沉默着。

    “我问你呢，说话！”韦恩皱起眉头厉声问道。

    沉默良久，零终于开口答道:“错了。”

    “错在哪儿了？”韦恩接着问。

    “错在……不应该当众殴打别人，不应该当众诋毁别人。”

    “好……”韦恩心底升起一丝欣慰，“你还不算无药可救。”

    “那我也想问一句……”零仍然低着头开口说道。

    “问什么？”

    “为人父母，参加宴会把自己的孩子撇在一边，只顾着社交应酬，孩子被人欺负了也看不见，这样做，错了么？”零平静而坚定地问出声，他没有抬头，一直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

    过了半晌，零听到一旁韦恩鼻间粗重的呼气声，接着他说道:“错了，确实有错。”

    零听到韦恩的这一声回答，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韦恩继续说道:“我是有错，身为父亲没有看管好自己的儿女，身为父亲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孩子，我确实有错……”

    “孩子……我打了你，是因为你的顽固，而不是因为你的冲动。你保护自己的家人，这没有错，我甚至支持你这样的想法，但你保护的方式用错了。如果有人欺负你珍视的人，你不应该图一时痛快趁别人不注意偷袭他，你应该堂堂正正地约他战斗，打败他并且警告他，自己有实力保护自己珍视的人。我希望我的儿子可以成长为一个光明正大、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只能靠偷袭殴打别人，站在那里与人对骂却毫无所动的人。你想想看，你对那些贵族说的话，你说剑圣韦恩是你的父亲，用我的威名来震慑他人，这跟你口中的那些只知道继承家产的孬种有什么分别？”

    零听完这些话低着头目瞪口呆。是啊，这样做，跟那些孬种根本没有区别，他到头来还不是靠着自己的家族、父亲的名声在与人对峙么？他忽然觉得很羞愧。

    “可是……可是……我还太小了……我……只是看不惯别人欺负莉娅……”零有些不甘心地出声。

    韦恩注意到零猛地咬起了牙，他轻拍着零的肩膀说道:“孩子，你记住了……弱者，总是用善良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软弱。真正的强者应该是靠自己的实力去赢得他人的尊重。你现在的年龄是还小，但你迟早会长大，总有一天，你还会遇到类似于今天的情况，我希望到那时，在他人要伤害你所珍视的人的时候，你能有足够的实力去披荆斩棘，靠自己去震慑他人，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毫无办法……”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学魔法？”零突然问道。

    “什么？”

    “我有修习魔法的天赋，你是知道的，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学我不感兴趣的斗气呢？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你让我学魔法，我有信心，我能学得比任何同龄人都好，只要你让我学，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零用尚且稚嫩的声音坚定地说。

    二人又安静了下来，除了黑暗中闪曳的烛光，四周仿佛都停止不动了。零一直低着头，只听到侧耳韦恩粗重但平缓的呼吸声。

    “你真的想学魔法?”

    良久，韦恩认真地问向零。

    “我真的想学魔法。”零抬起头看着韦恩认真地回答道。

    又沉默了一会儿，韦恩对零说道:“你起来，看着我。”

    零闻言缓缓地站起身，因为跪在地上的时间太久，他的膝盖酸痛，腿部麻胀，起身时险些摔倒，但他还是扶着身前的祭祀桌站稳了身形。接着他侧过身看着韦恩的眼睛。

    “你真的想学魔法？”

    “我真的想学魔法。”

    韦恩盯着零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和坚定，他沉默了片刻后，将手搭在零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好，过段时间，我就带你去光明教廷替你做魔力唤醒。”

    “你……你答应了？”零露出笑容，有些不敢相信。

    韦恩依旧面色严肃地说:“别高兴得太早，如果你魔力唤醒的结果不合格，我还是不会同意你修习魔法的，到时候你得给我一心一意地修习斗气。”

    “行。”零爽快地答应。

    “如果你真的有修习魔法的资质，我要你向我保证，在最短的时间里，向我证明你的实力，你能保证么？”

    零看着盯着自己一脸认真的韦恩，他收敛了喜悦的表情，一脸严肃地认真回答道:“我向你保证。”

    韦恩点头说:“好，去收拾收拾，你也累了，回房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事情要办。”

    “是。”零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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