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镜中生雪

    《名镜论》佛曰：‘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佛魔双生，一镜一反，心中执镜，佛魔共生！

    这段讲，其实佛魔本为一体，何来差别，心中有一道明镜，佛魔皆是自我，只不过一个镜里，一个镜外。

    第一场的武道看的是精彩绝伦，轮到第二场，这两个娘么迟迟不动手，看众早就心急得不耐烦了，不停地吆喝。

    “娘么就是婆麻……快点打！老子都等急了。”

    曼妙的歌声在霞光下开始回荡，沧余月左起听雪剑，听得咔嚓一声，听雪剑从剑鞘慢慢浮出，细白光净的！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把这么纯洁的剑。

    听雪楼里听雪剑......

    在沧余月拔出听雪剑的那刻，尤素兰低沉着头遥观手中的一亮铜镜，总共有三亮铜镜，应对古镜三法。

    曾想起竹三法师说过一句话。

    “凡事不过三”

    眼角泛起泪花……

    随后执起一亮铜镜，三法之一“幻”。

    古镜三法分别以“幻”“人”“情”三式九招构成，是由尤素兰三种人生阶段演变而来。

    第一招是“镜里观花”

    此刻沧余月提手握剑正欲出招，天空骤时漆黑如黎明前的黑暗，忽见一片白蓝花朵开满了整个武场，闪闪散发幽蓝之光。

    眼前所景一时诡异，台下看众立马目瞪口呆。

    白色幽光，兰花低吟。

    沧余月愣了一下，眼前景象骇人绝美，一时让她浑身僵硬。

    一亮铜镜从白蓝花丛中飞出，打中了沧余月左肩，沧余月立马恍惚回神，才意识被一亮铜镜击中。

    摸摸了左肩，瞧着并无大碍。方才一亮铜镜用了镜面击打，力度控制极小，单纯的碰了一下，这明显尤素兰故意放招。

    虽然沧余月没被一亮铜镜击伤，但这眼前的一幕着实让她害怕。武场上无缘无故遍布白蓝花朵，已经超出了武道的界限了，根本不像是什么杀人招式。

    她想不通……难道是神仙之招？

    忽听台下几句小语传出。

    “方术！！！”

    “登仙”楼顶声音传得最大，他大笑而起。

    “古镜三法原来是方术，哈哈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位楼顶上的黑白八卦道人号称叶法善，叶天师，据闻是幻术大师，玄宗四大天师之一。

    他观武场上漆黑一片，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你一句，我一句。

    “方术是什么呀”

    “你知道方术嘛”“

    “这花真美，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花”

    “不知道，不知道，这种花实属罕见”

    “要是拿回家种种，晚上都无需点灯了”

    这东拉西扯从方术开始一直讨论到花的品种来，接着又说。

    “我看这是‘冰蓝花’，你们看，这花白净如昔，晶莹透亮，幽幽蓝光下犹如冰片。‘冰蓝花’实至名归呀”

    “......秃和尚又在胡搅，依我看叫‘低白铃’才对，你们看，花顶生，先下垂，后直立，花冠筒状钟形，分明是个铃铛，这低头的白铃铛，叫‘低白铃’最好不过”

    扯话的二位正是铁音大师和碧螺散人，茶道的众友向来喜欢胡扯贫嘴，这次议论上，因为没人识得此花，在从来没见过的花品上自然要说上几句。

    就在他们抢说纷纷的时候，一个女声打破了他们的话语，这声音示小，非常尖锐喊道。

    “水晶兰，凤梨岛上才有花！”发声的是位女童，听得周围说起这位当今才女小清照。

    散发白色幽光的花朵是水晶兰，尤素兰自幼就喜欢遍地的水晶兰，他会趴着盯望着水晶兰，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然后在水晶兰中认识了竹三法师。

    “镜里观花”是幻，

    “幻”是她第一次遇到竹三法师的时候，是在水晶兰丛中。

    他披着迷裟，漫步走来，尤素兰总斜头仰望，白色的月光如银雨般洒落在脸庞上。

    得知方术后，沧余月恢复了以往的神气，闭起双眼，用她早已习惯的训练方式来闭目听镜。

    一亮铜镜又从花丛中飞出，沧余月起听雪剑往上一提，一个斜挥，挡下铜镜，然后顺手一个转圈，顺劈过去，直接打飞铜镜。

    一亮铜镜被击飞后掉进了花丛中便消失不见，只至下一次一亮铜镜从花丛的另一点飞出。

    这次沧余月双手握剑竖劈，‘噹’的一声，一亮铜镜被击飞出去，在天空中上下翻旋，那速度看上去很快，看上去很慢……

    这时水晶兰一枝一枝逐渐消失，漆黑一片的武场顿时恢复成以往的阳光明媚。

    沧余月暗自一笑，心想果然没猜错，只要击打一亮铜镜，这方术即便消失。

    刚刚尤素兰消失在黑影里，就是因为水晶兰的幻象是让她隐蔽起来，她其实就在场中挥击着铜镜，让我们错误得以为铜镜是从花丛中飞出！

    沧余月慢慢睁开了眼……

    这招“镜里观花”偏门诡异却仅仅是方术，再加上尤素兰点到为止，实业威力一般。

    “镜里观花” 沧余月看来，这招只可观花，不可采花。

    听雪剑开始嗡嗡作响，沧余月思量是不是让尤前辈试试这‘望川’剑法。

    ‘望川’剑法总共四节，小碧落，大黄泉，中紫陌，后红尘，还有一招隐藏杀招“南楚极”。

    这些‘望川’剑法威力极大，都是洗剑录的重招，和前辈过招还是点到为止为好！

    “望川”小碧落要旨三十六招，全是盲刺，每一招针对身体上一处死穴，总共三十六道死穴，沧余月印象能把三十六道死穴改成其它七十二道！

    沧余月手起小碧落，一剑中府，剑柄向下，剑尖向上，双手紧握，直戳而至。

    一把长剑盲刺人体要穴谈何容易，听雪剑细剑幽长，像是一把巨大的银针，行针灸之法，这等使来变得有迹可循。

    正当沧余月中府一剑将要刺中尤素兰时，突然一个人影，一把剑，以同样的手法，中府一剑，迎面而来，快速刺向沧余月，

    沧余月心中一颤……惊讶之余连忙后撤，把中府穴位藏至身后，只见快剑人影擦身而过飞跃至沧余月身后。

    尤素兰再一次在武场上消失，留下沧余月和突来人影，只等躲过这中府一剑，沧余月才缓缓转身，看着这位会使得小碧落的人影。

    这一眼，沧余月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一次被揪了起来，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神气十足的沧余月本人，一样的相貌，一样的佩剑，一样的英姿飒爽。

    场下传来一片喧哗大呼：“两个沧丽仙”

    楼顶的叶法善笑起：“好招，好招！”

    他一眼便看出了名堂，不过不能明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刚才被沧余月知晓了方术，这才破了“镜里观花”。

    没等沧余月反应，人影支起听雪剑，一手后红尘的起剑招“断臂燃身”。

    沧余月识得此招，心中更是害怕，“断臂燃身”是专斩双手，二招十六种变化，注重变化的招式，破解起来极为麻烦，弄不好就搭上双手。

    再观人影神气自若，傲气冲天，她不由想来，便也起了一招“削足适履”这是后红尘的斩腿招式，同样是二招十六变。

    双方一个照面连过七八招，“断臂燃身”和“削足适履”都是后红尘的招式，谁也不弱谁。

    两把听雪剑在微风中荡漾，人影和沧余月双双对视，相互抿嘴坏笑，神情自若，这场景像及了同门师兄弟间相互武功切磋，真做了同庚同源，不为胜负，只为相互印证所学。

    他们连过二十招，丝毫没有胜负之分！

    场下看众热闹，龙井一圣更心花怒放，一边的自言自语。

    “这两位小妮子，美貌如仙，风姿绰约，几分丰满，几分风韵，要是同时伺候我一人，那可算是仙登极乐也！”

    人影上清三路，原站不动，单手高举听雪剑，冰霜白剑一片耀眼，沧余月看出这架势是中紫陌的剑招。

    中紫陌简单五式；‘画眉’、‘斩耳’、‘削鼻’、‘封口’、‘刺眼’，转攻人体五官，及其霸道。

    然而沧余月笑意而出，中紫陌的剑招虽说残忍恐怖，可眼前的这位应该不知道中紫陌的克星便是‘望川’剑法的隐藏招‘南楚极’。

    这是钻心的剑招，和方才后红尘的“断臂燃身”和“削足适履”不同，这招不仅克制了中紫陌五式剑招，而且只要一剑得中，这假的自己必定命丧当场。

    倘若人影知晓，绝不会傻傻的使出中紫陌！

    沧余月屈膝下腰，身体向前，左手持剑，右手伏手冲刺，‘南楚极’必须打出弓步的样子，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沧余月自然熟知，脸上自信不断流入而出，她心中知会：“不管假自己是什么情况，这招过后必输无疑，高手过招是绝对不能犯错的，这种失误便是胜败的一切。”

    沧余月想到离圣门封地更近一步不由心喜。

    沧余月左手一松一紧，一放一抓，随着快速重复这动作，听雪剑极速旋转，这‘南楚极’的杀招以快，弹，准为要点，急发而至，中者必亡！

    人影似乎没有任何察觉，在高剑下中紫陌变招‘斩耳’欲发而出，瞧状沧余月不自觉得兴奋喊出。

    “前辈，这次是你输了，请接下小妹这招‘南楚极’！”

    随着高速旋转的听雪剑，弓步用尽全身气力弹射出去，直刺人影心口位置。人影大惊，‘斩耳’使得一半，想连忙缩回却已来不及。

    ‘南楚极’无情钻心而去，一声巨响，沧余月的听雪剑穿透人影后钻入地面，琉璃花板顿时飞溅而出，碎了一地。

    场下瞬间一片呼喊，楼顶叶天师则是大声惊讶。

    他满脸疑惑嚷嚷自语：“怎么会？？”

    被穿心的人影随即消失，场中尤素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亮铜镜在琉璃地板上，左右颠簸的嗡嗡作响。

    尤素兰禁不住单膝伏地，呼吸急促脸色极为难看，在呼喊声中，她的眼神依旧迷离和忧伤。

    浓裂的呼喊中，沧余月脑海突然回响“不战而兵”和“点到为止”……

    内心顿时羞愧难当，自责之后怜悯惋惜。

    向前了一步，喉咙不由冒出两个字：“前辈......”

    说完她紧攥了自己的手……

    叶法善看到沧余月喊出“前辈”两字，顿时疑惑大解，观得尤素兰伤势并不重，如被“南楚极”穿心而过必死无疑。

    眼下受伤的地方不偏不倚，真巧是中府穴那边。

    古镜三法“幻”— 镜里观花、水月镜像、镜花水月。

    尤素兰人影幻化，其招即是水月镜像，也是方术。

    叶法善疑惑的是刚刚‘南楚极’这招明明可以用水月镜像抵消，尤素兰没可能会中招。

    水月镜像的能力是以形化形，以招化招，‘南楚极’同样用‘南楚极’化解，理论上沧余月不可能是尤素兰的对手！

    开场的“点到为止”，尤素兰万万没想到沧余月居然出尔反尔出了杀招。

    但也不然，武道过招“不战而兵”本来就是誓死方修也怪不得别人。

    她的确中了“南楚极”钻心之招，本该必死无疑，后来临危之际，用了镜花水月抵消了水月镜像的人影幻化，但是毕竟是方术，最终还是打中了中府穴。

    脑海中又浮现那片水晶兰的田野，竹三法师抚摸着尤素兰温柔地说。

    “万物万像，皆为梦幻泡影，小兰且勿迷恋，为师亦是那一轮水月！”

    这刻尤素兰用那沾满鲜血的手指去触碰摇晃颠簸中的一亮铜镜，她眼里泛满泪花。

    唐雀绕花枝镜近在咫尺，却怎么摸也摸不到，她拼命向前挪移了一小步，目光盯着唐雀绕花枝镜。

    她手指在空中挥舞，依然没能触碰到铜镜，泪水不由流满了一地……

    “前辈......我......”沧余月心中一酸双手攥得更紧。

    武场上一下子变得宁静下来，看众群中不时传来丝丝啼哭声，大家不知为何，见尤素兰落泪捞镜的那一幕，让人感到心痛。

    儿时丢失了最心爱的玩具，那种恋恋不舍，无可奈可地伤感，恰如这时！

    因轮总会眷顾每一位不幸的人，二亮铜镜 海兽葡萄纹铜镜和三亮铜镜 泰始九龙神兽镜 似乎得到主人的感应，从尤素兰的衣袖口哗哗滚出，朝着一亮铜镜一路滚去，达到一亮铜镜后相续倾斜倒地。

    就是此时此刻一双罗汉鞋站在了三面铜镜的面前，烈日阳光下，黑色一片看不清男子面貌。

    男子弯下腰捡起三枚铜镜递给了尤素兰，轻柔地说了一声。

    “小兰，一定要保管好为师的铜镜！”

    随即男子像蒸发了一样，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尤素兰手里捧着三枚铜镜小声一句。

    “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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