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间山水，此中人儿

    “月儿，该回家了……”一位立于丘边的羊须老人向远处喊道，他的声音不大，却久久回荡于山谷之间，层次分明，语平不惊。

    循声而去，只见在长满青苔的古树下，一位身背竹筐的黑衣少女，正专心致志仰头打量着这片茂密的树冠，仿佛仔细寻觅着什么。这个女孩儿，体态婀娜，身姿修长，一身漆黑如墨的衣衫，衬托着本就光滑的肌肤更加雪白。

    忽然，一颗红圆如同夕阳般的果子，出现在了层翠乱枝之间，少女眼中精芒大亮，嘴角轻扬，缓缓吸气，伴和着微起的胸部，稍稍下屈双膝，只见在其脚踝处有着几丝淡淡的黄色光晕开始慢慢凝聚。

    运力，腾移，早已平静在土地上许久的枯叶又一次御风而起。几息之间，那红果便由树头消失，出现在了少女的手中。

    轻轻拭去鬓角的汗滴。少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着玉手一挥，便把红果投进了竹筐之中。

    “知道了，古爷爷！”少女也回应着那来自远方的声音。抬首之际，微风袭来，几缕柔长的发簇迎风而舞，一张如美玉雕琢而成的精致脸庞便出现在了云天花草之间。

    少女脚步轻盈，欢快而去，只剩下巨大的古树如同智者般默然静立，调度着周围生灵的气息，在其庇护下，这不大的一块地方却绿意盎然，生机勃发。

    但走近古树，却会为它那斑驳而粗犷的树皮而惊讶，每一痕都那么深长而又刻骨铭心！螺旋扭曲的枝干又雄壮无比，这一切足可见其经历了怎样风雨。

    眺眼望去，四方远处均是巨大的崖壁，崖壁相合，正好中间留出了一片广袤平坦的土地。土地之上，草木葱郁，飞鸟相啼，有森林，有河流，更有几所散落的民居瓦舍，森林之中，兽迹频显，河流里，亦见游鱼嬉戏。

    这里是环崖村，顾名思义，村子被高入云霄的绝壁相围，与世隔绝，仿佛独处一所空间。环崖村，确切来说，也不算是一个村子。因为村中仅仅生活着几位老人罢了，平时老者缓步往来，或于河边静坐垂钓，或于树下静坐乘凉，闲不住的便去田间地头走上一遭，不为干活，随便转转而己，对了，村中还有两个孩子，也仅仅只有两个孩子，他们还是兄妹一对儿，彼此相依为命，老人与孩子，说不上谁照顾谁，只不过孩子不能没有掌舵的人，又因为徐奶奶腿脚还算轻便，加上比较体贴细心，照看那两个孩子的重任，便交到了她的手中。也有一些缘故，是因为在这几位老人之中，只有徐奶奶年纪较小，老骨头利索的很，拿得起活儿来，话虽说如此，但徐奶奶也是约莫过了花甲之年，离古稀也不是很远了。

    “徐奶奶，徐奶奶……人呢？”墨衣少女走进一座竹屋之中，门虽打开，屋里却空无一人，唯见一套用木藤编织成的的桌椅摆设，静静的放在那里，仿佛从没有人来打扰过一般。

    “哥也不在这里，去哪儿了？”少女放下背后的竹筐，左看看右看看，一双大眼睛露出了一丝失落而又疑惑的神情。

    紧随其后一位身着朴素，留有羊须的老人，也站在了门口，面容和蔼，开口朗声道

    “莫急莫急，你徐奶奶自有她要去做的事情，至于你哥，早些时候郎老头叫走了，估计有什么事儿要交待”老人说着便移进了里屋，坐在了木制的板凳上，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饮了下去。

    “那我也去朗爷爷那里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那个老头迂腐的很，有甚意思？不过在这儿陪古爷……”

    “哎呀，您跟他半斤对八两，走喽！”

    还没有等桌前的老人说完，话音便随着少女的脚步越来越远。老人也并不在意，自顾自的品着刚刚入口的鲜茶。

    “好茶！”老人不吝赞叹。

    一座不高的山丘上，不绝的锤打声，从石砌的圆屋中传来，一个同样身着墨衣的年轻身影，在火炉与案台之间，来回穿梭。石屋的门半掩着，不时有奇异颜色的火光映射出来。

    “哥，你果然在这儿，朗爷爷不在吗？”少年放下烧红的铁石，瞅了一眼突然撞进的人影，笑道：“月儿啊，让哥把活做完了啊，你准备妥了？”

    “应该都差不多了吧……”说着，月儿看着门口堆叠的铁器匠具，莲步轻移，既而跃进了里屋。

    这个女孩儿名叫冷月，是这个村里仅有的、如同宝贝的女孩，女孩性子活泼，又很明事懂理，一般在老人们面前，是着实的闹腾，但没有人嫌烦，反而都争着抢着跟女孩讲那个，讲这个，疼爱的都不能再疼爱了，不过到了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亲哥哥这里，倒是变得乖巧多了，不然哥哥一生气，自己就只能面对那些一身腐朽气的老家伙们了，那可真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啊，想想就可怕！哦对了，他哥叫冷阳……

    冷月看着哥哥侍弄的这些铁玩意儿和那略带青色的炉火，心里一阵阵兴奋好奇。“哥，这是什么东西啊？你不需要准备一下明天的行李吗？”冷月跃过杂乱的器具，几步便移到了火炉前。

    “哦，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些也是我明天要带的东西啊，我平时积攒了一些材料，不如把它们做出来，以后用着也方便些，炉里的，是寂雷，”少年说着，摆出了一件特别奇怪，但十分精巧的模具来。

    “寂雷？这么多！”冷月看着流动的铁浆，说道。

    “外面什么情况我们可没见过，多备一些是应该的，”说着，少年取下铁浆，将其慢慢移到了模具上方，冷月见举，不再言语，免得让哥哥分神，自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铁浆凝成一股细流，注入到了模具之中，少年见铁水已入模具，便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双手微摆，随即，屋子便被少年发出的青光所覆盖，几息之后，青色转金，随着一声闷响，金光缓慢凝聚，最终消失在了模具之中。

    “开！”随着少年的一声轻喝，模具立即开裂化为齑粉，从浮尘里落下了十数枚陀螺形状的金色小物什，但在那金色小物什的底部，有几缕极不相衬的黄棕色，分外显眼。少年看见此景，轻叹之声无心自吟。

    冷月看见哥哥的脸色，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嘲讽道：“不就是没给火神上供吗？别在意。心诚则灵，你没事儿多去求求他，说不定他哪天心情好，肯帮你了呢。”少年原本紧皱的眉头，经妹妹这么一说也是渐渐舒展。

    “我给火神上供，供什么呀？把你供给他啊！”

    “你可就这一个妹妹，你舍得吗？”冷月撒娇道。一双大眼睛竟也变得水汪汪起来，小手不停地玩弄着自己垂至胸前的头发。

    少年看着妹妹，无可奈何的说道：“行了，当然舍不得了，你可是我的亲妹妹……不过，质量虽然稍差点，但这雷，也算成功了。”少年掂了掂手中的东西，说道。

    “火祭未成，灵已成形，雏灵还弱，又遭受你余火灼烧，当然，也就不稳定了，这种杂色，就是最好的证明。冷阳，你的火法还是不行啊，雷法和土法也就凑合…”听闻此言，兄妹皆是往门口看去，只见一魁梧老汉，正朝屋内快步走来。说是魁梧，也不单单是魁梧，再加上壮硕，也不足以形容，全身上下，如同雕塑一般的肌肉让人生畏，再加上身高奇异，语吐如钟，莫不是那早已斑白的鬓发，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以后别轻易拿出来你的这些破玩意儿，不怕丢人吗？”

    “我练的玄叶天雷法和大宝地脉法确实要比灼河炎火法熟练的多，但是我并没有偏重于哪部炼法，也许是我这火念的天赋太差了吧！”冷阳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朗爷爷好！”一声清脆如铜铃般的招呼让这位老人微怒的神情陡变。

    “丫头也在呢，来的正好，老夫有好东西要送给你们。”

    “好东西？”兄妹俩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将老人迎入屋中。

    老人进到屋中，仿佛眼里并没有看到这满地杂乱的工具，径直走向屋里唯一一块比较干净的石桌前，将手中一个木制的盒子摆放桌子上。

    “什么好东西啊？朗爷爷，”冷月急忙凑上去，打量着这个极其普通的木盒子。而冷阳并未着急上去观看，而是轻轻的把那十数枚金色小物什收进一个棕色的袋子中。

    “可是明天要走？”老人随口问道。冷阳和冷月轻声的答了一声。

    “哎，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转眼，十几年呀”老人轻轻的叹道。听到了老人的这一声，本来挺兴奋的两个人也收敛了笑容。

    老人回过神来，又道：“老夫这儿有两个宝贝，打算让你们带走。”

    “到底是什么宝贝啊，别卖关子了，快打开！朗爷爷。”冷月不耐烦的说道，而老人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急什么？就不让你看！”

    “行，不看就不看！”说着冷月双手抱胸，小嘴一嘟以示不满。

    朗爷爷也是欢快的笑出声，对这个小姑娘也是喜欢的紧呐！

    “朗爷爷，您就别逗月儿了，什么宝贝，这么神秘？”冷阳说道。

    “好……行……就让你们见识一下”。闻言冷阳也凑到跟前，只见，老人刚一打开木盒，突然，四股不同颜色的灵力波动从木盒中散发出来，灵光散尽，一对儿玉镯映入到了眼帘之中。这玉镯通体成暗白色，约莫一指之宽，乍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朗爷爷，这玉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冷月问道。“不会就是让我们戴吧。还是让我们卖了当饭钱？”

    冷月的这一句话，又让这位老人笑颜大开。

    “丫头啊，没有人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卖了当饭吃，也就你！”

    “哼！卖之前，我还不敢把您老人家的名号报上一报，说不定就少卖上几分钱。”

    老人听了，又是止不住的大笑。

    随后老人便望向冷阳，脸色由喜转威，“你看呢？”

    “这应该就是您给我的图谱上所记载的……藏环？”冷阳说道

    “瞧，还是你哥有点儿眼力。”老人取出玉镯，一人一只，分付到兄妹手中，“没错，这的确就是无尽藏环！”

    冷月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哥从小跟您学了这么多年了，当然比我知道的多，老跟我比，哼！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妹呀，你知道空间水晶，纳戒那些东西吗？”

    “那不就是能存东西……的东西吗？”

    “说的没错。这藏环，也是存东西用的。”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可这藏环和其他这一类的东西又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天下储物之器千千万万，像空间水晶，纳戒什么的，其实都存在一个致命的弊端。那就是容易被别人夺取，就算你设下各种手法，可只要想要你的东西别人的手法就会更高明，所以说里面的东西，只是存的方便，但并不安全。而这藏环……”冷阳笑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伸手！”

    冷月应声抬起手臂，露出光洁的皓腕来，冷阳慢慢将手镯进在妹妹的手腕。

    “然后呢？”冷月好奇的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

    “你把灵力注入到这上面试试。”

    冷月抱着怀疑的态度，慢慢将几丝灵力注入到的玉镯之中。当最后的灵力进入到了手镯之中后。让冷月惊奇的一幕出现了。这件手镯渐渐的缩小变细变轻变透明，逐渐变成一缕青色的光环，慢慢融入到了肌肤之中。在雪白的手腕上，竟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很方便？你不管走到哪，甚至在你洗澡的时候都不用担心别人会偷你的东西。随身携带，他人绝对无法获得。”冷阳笑着给妹妹解释道。

    “等你用的时候，只要再注入你的灵力，它就会再次出现。而且它有一个特别的功能，无论生死，无论是人是物，它都可以装的下。而且绝对保密，连气息都不会留下。最重要的是你听它的名字：无尽藏环！空间可以无尽储存。”

    “真的空间是无限的吗？让我存一个军队也可以啊。”冷月鬼魅一笑，冷阳面对妹妹的提问，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哈哈！你这丫头想什么呢？竟然想装一支军队？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一旁的朗爷爷开口笑道。

    “为什么不可能？不是说不管是人还是物都可以装的下吗？”

    “是可以，但里面是没有空气，也没有灵蕴的，你说里面的人靠什么活着，当然是靠手环主人的灵力了，一支军队在手环里面所需要提供的灵力，一个人无论修为多高都是远远没有办法达到的，所以说，这是不可能的。”朗爷爷给冷月解释道。

    “我就说嘛，您怎么会给我们那么厉害的灵器呢！”

    “你这小丫头，你不要吗？不要还给我。”

    “不，我就不。”说着，冷月赶紧把手腕藏起来，生怕朗爷爷反悔。

    一旁的冷阳随之问道，“这无尽藏环级别应该不低，大概是属于什么层次的？”

    “神师……”朗爷爷若无其事的随口答道。

    “神师！”冷阳大吃一惊。

    “神师是什么级别？很高吗？”冷月大眼睛盯着手镯好奇的问。

    冷阳咂了咂嘴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另外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们，”说着朗爷爷打开木盒的第二层，从里面取出印有奇怪花纹的卷轴。

    “里面还有？”

    “这又是什么啊，爷爷？”冷月问道。

    “丫头啊，这就跟你没关系了，这是给你哥的。”

    “哼，就知道你这么偏心。”

    “冷阳你过来。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东西。”

    “朗爷爷这是什么？”

    “千灵图鉴！”朗爷爷应声说道。随后又慢慢把卷轴打开。一座十分诡异的宝塔图案显现了出来，从上至下不多不少，一共十层。

    “这算是我们家祖传的了，对于一名灵器铸造师而言，最珍贵的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材料，高明的手法，而是各种各样灵器的制造方法，简称铸方，一旦研究出来新的，而又很为人所需要的铸方，便是你安身立命的资本了，看见了吧，这上面的妖塔图案是一种法阵，每一层都记录了大量灵器的制造方法，不过就连我，也没有全部见过里面的灵器，老祖宗的东西，我没有本事继承下来，我又无儿无女，这把年纪了，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传你了！不过可惜你这天生控火的缺陷，否则在炼器这方面…”说着朗爷爷就有些激动了，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更多的是遗憾和无奈。

    “朗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把您老的技术发扬光大！”老爷爷看着冷阳的脸，倒是有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又瞅瞅，站在一旁一脸不愿意的冷月，说道：“丫头别不愿意，等你哥把上面的灵器都做成了。还不是你想用就用的？”

    冷月一听这个绷着小脸儿立马就开心起来，“用您说吗？我当然知道。我哥对我最好了”说着就开心的搂起冷阳的胳膊来。

    “行了，你们都回家吧，天色不早了。”老人背过身去，摆摆手道。

    “那我们就回去了。”两兄妹齐声答道…

    偷偷的目送着他们离开，这位健壮的老人再也支撑不起自己雄健的身躯，如巨山倒塌般，身体陷到了椅子里，脸上的表情复杂万分，好久之后才重重的叹了一声：

    “因缘造化了……多少年呐！”

    话音未落，却又突然嘴角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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