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饮茶之道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隐于深秋字数:2832更新时间:24/11/23 12:50:17
西北的天气,总是比关东要冷上许多。
由此,即便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在这里,一壶煮好的热茶端出来,仍旧冒着浓重的腾腾雾气。
韩遂拿过一柄铜勺,将茶壶里的热茶舀了一勺倒入竹节杯中,轻轻啜饮了一口,才感觉身体有些暖和起来。透过热气腾腾的茶雾,他看到阎行那一张早已不耐的脸,才开口道了一句:“彦明,你是否想知道,今日我为何这般虎头蛇尾?”
对于韩遂一眼看破自己的想法,阎行早已习以为常。但这却止不住他对韩遂的那丝厌恶,就如眼前来说,假如韩遂还是当初那位汉臣名士,饮上一杯热茶也不算什么;可身为统掌西凉之地的铁羌盟盟主,他不喝马奶酒、不食肉物、更不恋女人,这样的作派,与羌胡部落很多首领格格不入。
若不是他那诡秘阴毒的手段还死死笼罩在铁羌盟上空,恐怕那些桀骜不驯的部落首领,早就将这个虚伪矜高的家伙大卸八块了。
“主公,今日看似冀城兵士义愤填膺,然《三略》有云,因敌变化,不为事先,动辄相随。冀城兵士怒则怒矣,然过犹不及。我等若先遣一些蛇鼠两端的部落攻城,既可铲除这些不稳定的部落,又可急速消耗冀城守城器械,可谓一举两得。待冀城兵士已消耗殆尽时,全力总攻,冀城旦夕可破!”
与马超一战之后,阎行几番潜心磨炼,以求突破马超种在自己心中的心魔。可悲哀的是,他越是折磨自己,却越发现自己越无法挣脱马超那恣意嚣张的阴影。无奈之下,阎行转而求其次,潜心精研起《六韬》、《三略》等兵书著作,以求在战法上能胜过马超一筹。
适才这番话,正是他归来时思忖,结合《三略》才想出来的。
“想不到彦明已然这般有勇有谋、见识深远,老夫甚慰。”韩遂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阎行露出了欣赏的目光。但最终还是美中不足地又微微摇了摇头,指点他道:“彦明,你虽有长进,却局限自身。此言,仍不过一将之见也,谷欠统率万人之众,必有统率万人之智,若你为统帅,统观西北大局,那一个小小的冀城,当真那般重要吗?”
阎行简直快被韩遂气笑了,冀城不重要?
冀城乃陇西、甚至朝廷明谕的凉州治所之地,东有大散关天屏,北有萧关雄踞,往南接连汉中益州,往西更是商路不绝的西域丝绸大道。
若据冀城,东进便是八百里秦川肥沃之地,南吞更是地方靖平、有着天府之地的益州。就算没有多少政治头脑的阎行,也可以想出重开西域商路、蓄养良马、结好羌胡这等王霸之策。
可韩遂竟说冀城不重要?
“地方是死的,形势却是瞬息万变的,我非是说冀城不重要,而是说,此时我们就算攻下冀城,便真的可据为己有吗?”韩遂再度饮了一口热茶,微微蹙了蹙眉头。他知长安早不兴这煮茶,天子新创的炒茶清香怡人……只是,这等雅事,与阎行诉说便如对牛弹琴。
一想到这些,韩遂便有些不耐,他挥了挥手,只言简意赅地又说了一句:“汉室已视我等为心腹之患,已遣援军前来;马超更是如附骨之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此番我等若不能给朝廷一个深刻的教训,又怎能安享西凉?”
“可攻下冀城,以逸待劳不是更……”
阎行刚说到这里,却见韩遂已闭上了眼睛,他自知这是韩遂示意自己离去之意。大感无趣之下,也只好躬身抱拳告辞离去。
“韩将军整日与这等粗俗武人为伴,甚感寂寥吧?”就在阎行的身影消失于房中不久,一声温和明显文人的嗓音自角落里传来。
“长安的炒茶之术,亦非宫廷秘辛。相反,那个视钱如命的天子,早就令人打着皇家的噱头在市中倒卖。”这一次声音柔美清脆,显然是一女子之音。只是,那柔美清脆的声调在提到‘天子’之时,怎么也压不住那一丝复杂的怨毒。
但韩遂却恍若未闻,微微回头,果然见那女子已将一包炒茶奉上。韩遂小心翼翼地打开,如获至宝:“如何饮用?”
“热水一泡即可,义父。”董白那混血精致的脸庞上,罕见地竟出现一丝小女儿式的温柔。单以此幕来看,谁都不可能将她与独身长安刺杀天子、一计挑拨马韩反目的妖女联系起来。反而都会认为这位甜美可人的少女,真的只是韩遂舔犊之情泛滥收入的一孤女。
“不尽然吧?”韩遂皱着眉头,有些不相信董白问道:“为父闻这新茶须有特制茶具、更要分山泉、井水、无根之水煮泡,甚至这饮茶之所,都有讲究……长安之中,不是还有天子亲手所著《茶经》,尽析这饮茶之术?”
董白闻言,那高挺的鼻梁微微皱起,越发显得她娇憨可爱。但熟知她脾性之人却知,这反而是她恼怒前的征兆:韩遂几番提及那个她深埋在心中的名字,已然令她有些厌恶和愤怒。
“矫揉造作、自抬身价尔。这等把戏,也只能骗一骗那些粗俗逐利的商贾。我们那位天子,不是向来善使此道?”在董白现身前先出来的文士,似乎甚善察言观色,虽不识董白脾性,但见董白停顿不语,却已上前补救道:“饮茶之道,在乎其心,将军怎么也如此落了下乘?”
“呵呵,公则言之有理。”韩遂饶有兴致地看了这位面色温和的河北名士郭图,再将董白那疑惑间却暗生盘算的神情收入眼中后,才将一撮炒茶冲入新的竹节杯中。
韩遂一声可谓颇多因缘际会,官场沉浮、沙场征伐,几番尸山血海当中走出的他,早就对人情大局有了一份儿自己独特的视角。
郭图秘密赶来此地,自然是奉了袁绍的指令。而他的到来,本身就是个鲜明的信号。不过,冀州与凉州相隔千里,若不是双方有个共同的敌人且正好卡在两地正中,韩遂其实懒得搭理这个郭图——与袁绍暗结盟约,除了一个口头协议,令那个四世三公的袁绍感觉天下尽在自己掌握中这等无用的虚荣外,根本百无一用。
至于董白,韩遂在见她第一面的时候,便看出了此女的巨大价值。表面上来看,一个汉室暴乱逆臣的孙女,和一位手握几十万精兵、威震一方且还有着莫大名望的诸侯,根本毫无可比性。
但就如韩遂之前向阎行说的一样,时也,势也。此时此势,一位熟悉天子秉性又有着不惜一切想要摧毁汉室的复仇之女,实在要比那个除了口头承诺之外什么都不能给的袁绍,要有用太多了。
于是,表面上韩遂虽古波不惊,但对于刚才郭图替董白解围一事,已然心怀芥蒂。故此,他也懒得饮上那一口炒茶,直言道:“郭先生智计无双,设下以冀城为饵,诱使汉室大军与马超合流,再被以逸待劳的我等大举攻破之策,果然高明。”
郭图微微颌首,他不知韩遂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更主要的是,他看到,韩遂虽然看似同自己谈话,但眼中的余光,却是看着董白的。
“义父,攻破冀城再据城而守,不是更好?”听韩遂终于道出了今日虎头蛇尾的缘故,董白显得有些急切。因为无论怎么看,她也觉得阎行的做法才是最优方略。
“非也,我军若攻破冀城,则尘埃落定。汉室统帅亦非蠢人,又岂会自投罗网?只有我们摆出一副对冀城志在必得、可冀城偏偏始终命悬一线时,那些援军才会奋不顾身赶来驰援。哼,天子军制奖惩一策虽可鼓军心,却也可令那些泥腿子在金钱的诱惑下迷失了双眼!”
韩遂说这番话时,眼光已然完全放在了董白的身上。这等军机大密,他不同阎行这军中第一将明言,却毫无保留地告知了董白,可见远没有只将董白当做一普通棋子。
待见董白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后,韩遂才满意继续说道:“更遑论,此番汉室援军,不是新附降将,便是资历平平之辈。据闻那统兵之人,更区区东城一令,纵然持节而来,他又凭何压制得住一心复仇的马超和那些谷欠求擎天大功的骄兵悍将?”
“郭先生,老夫所言,可对先生心意?”韩遂待郭图面色尴尬之际遽然回头,那细小的眼中,浑然一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枭雄光彩。
郭图猛然一震,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小视这位‘黄河九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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