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动荡（上）

    接近傍晚，陈虎拖着疲劳的身体回到天丰园，他已经进入特训部五天了，此时身穿秋衣的他，可以看出冰天雪地的天气开始回暖，这两天积雪消融，气温还算低下，再过两天他相信天气又会回复高温状态，甚至继续爆发类似八天前的太阳风暴。

    天气回暖，意味着很多工作要忙碌，特别是加入了特训部后，救援工作可不容辞，如今坚冰还没有完全消退，大量的遇难者尸体抛弃在外，为了预防瘟疫爆发，必须出动所有人手，将所有遇难者寻找回来，或埋葬，或火化，没有第三条路选择。

    白天参与救援工作，回到市中心后，又会有专门的特训教官训练三小时，高强度的工作，让陈虎身体吃不消，唯有咬着牙，每天摄取往日2倍的食物。

    “还有二十二天，咬咬牙，就撑过去了，这段日子里无论多么艰苦都要撑着。”陈虎轻拍略带僵硬的面皮，揉了揉，松弛下面部肌肉，快到天丰园时候，照着傍边屋子的玻璃窗，看着面色正常的自己，才回家。

    回家？陈虎明白，这是给自己临走前的一个假想，自欺欺人，陆续聚集市中心地带的人口已经超过五十万，这几乎是整个m市最后幸存的人数，除了大量外出打工的人员，乡镇县区大量务农在家的人，整个m市超过三百万人左右，常住人口约两百万人数。

    如今，所有乡镇县区幸存人口聚集于市区，只剩下五十八万人，除却xc区与开发区八十万遇难者，这几天的恶劣的天气，加上冰灾难，就将大量的老人与孩子生命夺去。

    陈虎带着志愿队，挨家挨户搜寻失踪人口，很多困难户不是被冰雹砸死，就是熟睡之中冰冷的气温夺去生命，这是南方，并不是北方，就m市有史以来最低气温不低于五度，而五天前最低气温平均零下四十度，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保暖不足，也会被冻死，莫说一些留守老人和孩子，几乎没有任何的抗冰灾能力。

    抬脚正要踏入小区楼大门，地面颤了三颤，这晃动感觉很微弱，可陈虎能感受到，这是地震的震波，只是这震源并非m市，或者邻市，但他明白，持续低温的天气，一场地震可以剥夺很多同类的生命。

    抬头凝望蓝天，碧空万里，安静得让人心寒，那灼热的太阳，他有一种错觉，太阳的日轮边沿扩大了，而金灿灿的夕阳，正在酝酿一场更强大的风暴。

    爆发，沉寂期，爆发，沉寂期，一轮又一轮折腾着……

    最让陈虎担心的是，压抑在幸存者内心的负面情绪，经过几天的积累，已经到达一种崩溃的边沿，政府也意识到这点，加大了物资的保障，确保群众的生活条件。

    走在楼梯，楼上传来了吵骂声，陈虎扶着楼梯扶手，伸头凝望楼层上方。

    “八楼，四日前，老母亲出殡，四十岁，夫妻两人有一孩子，大约十九岁，死于六天前那场志愿行动海啸之中。”

    陈虎脑海浮现这家人的资料，这栋楼所有人的资料他都记在脑海中，这是他从政府救灾统计部得到的消息，以特训员身份通过公安局渠道得到。

    假冒警察，韩鹏根本不在乎，甚至陈虎从他微妙的表情觉察，他这老刑侦看得出自己并不是警员，但还是热情将他招入特训队。

    “挺可惜的孩子，听说考上了人大，若没有这一场灾难，这家人未来会是很幸福。”

    陈虎说到家庭，眼中痛楚流露，手掌不自觉抚摸额头上的疤痕，其实他何尝不是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只是一场意外夺去了他的前半生，而一场病和一场灾难夺断了他的后半生。

    他身体疲倦，脚步很沉重，上道了二楼楼梯平台，一道黑影快速离开三楼张雅门口走廊，往楼上跑去，见此，陈虎脚步停顿，眼露寒芒，这是第三次见到有人在三楼张雅家门口停留，他加快了脚步，看着脚下的烟灰，楼层所有人的资料在脑海之中掠过，一一被他排除，最后锁定了三个人身上。

    很快他就锁定了一位男人，三十二岁，离异，灾难前是在游戏机室做大堂经理，但陈虎知道所谓的大厅经理只是掩人耳目，此人所在的商城游戏机室他知道，还去‘轻松’两三回，倒是没有接触过这位大堂经理，毕竟人家负责的是‘密室’的大客户。

    有意思的是他和张雅前夫是不错的酒肉朋友，可是张雅发现老公包养小三，却是有人告密，以陌生的电话给她发了大量的照片，此事张雅和他聊天时候提过。

    帮赌场看场子的离异青年人，又是他前夫的好朋友，陈虎无需深入调查，大约猜测到这有色胆又有色心的人看上了张雅，或者等张雅正式离婚后，比邻而住，又是熟人，说不定会乘虚而入。

    只是灾难第三天，张雅就找到了他当靠山，末世之中，谁也难说谁能把持内心的欲望，很多人怀着临死前放纵一把的心态，而恰恰得不到的女人是男人光明正大放纵内心的欲望的对象。

    如果，我隔壁住着范爷，我一定想办法干掉大黑牛将她禁锢在我家中，不要问我为什么，付出的代价几近于零！

    “要小心了，或者扼杀危机于……”

    陈虎小声呐语，吐气寒似箭，他有自己的道德标准，有自己的原则，但绝非脑子不开窍的笨蛋，更没有性格上的优柔寡断，反而是下定决心，就一定要达到目的人。

    “咚咚咚――！”

    “张雅，我回来了。”陈虎喊了一声，他没有带锁匙，或者说带了也没有用，因为不锈钢门反锁，木门同样反锁。

    “咔咔――！”伯母黑着脸，打开了木门，看也不看陈虎一眼，打开了不锈钢门，转身就返回屋内，现在已经恢复电力，市区的电厂提供给五十万人用电绰绰有余，只是通讯却没有恢复，伯母和暖暖正在看灾难前下载好的影视作品，是鼎鼎大名的《熊出没》，老古董电脑的屏幕一闪一闪，并不稳定，显然空气之中还存在强烈的干扰源。

    “陈叔叔，你回来了。”杨暖清脆声音叫道，这小女孩到时恢复了一些心情，身边的奶奶瞪了她一眼，吓得她又不敢和陈虎说话。

    陈虎苦笑，自己和这伯母是苦大仇深，这奸夫住进了她家里，顽固的老太婆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更何况人家儿子头七才刚过，不，是尸骨未寒自己就撬了她儿媳妇。

    这几天这三女人到是吃得滋润，毕竟加入特训队后，刘易阳获得的资源并不是那些正常补给的人可比的，按劳多得一份，特训队特训后又会发放一些物资，这是拉拢收买他们心的特权。

    陈虎提着的牛肉和冷藏海鲜就是好东西，正常的灾民每天有一顿肥猪肉和鸡蛋补给，已经是政府咬着牙供应，补给链中断，群众不事生产，这些都是存储供应，吃一点，就少一点。

    而陈虎得到的物资分量足够让张雅一家三口过上好日子，而她们三人的政府补给的物资，可以存储起来，为将来意外供应中断准备

    家有余粮，心里也踏实，三个娘们，可不像陈虎这****烂命一条。

    陈虎也乐意如此，冰冷的世界，互相取暖，难得享受来自家庭的日子，这是他生命终结之时，弥补内心深处缺乏家的温暖

    “天气回暖了，今晚，我整顿红烧牛肉和油炸大虾”

    “好，我要吃大虾”杨暖欢呼起来

    “那还不多谢陈虎叔叔”

    “谢谢陈虎叔叔”杨暖看了奶奶，看奶奶盯着电脑，没有反映，声音甜美说道

    “原来暖暖喜欢吃大虾，那我下次叫人多拿点”陈虎也难得见到暖暖这甜美的笑容，尽管辛苦点，心里确实流淌着一股热流，很舒心，很愉悦，做人到了这一步，活着一天，若能天天享受这种片刻时光，也是一种奢侈

    张雅为陈虎熟练脱了外套，回到家里，屋内暖和，加上天气回暖，很快就回到零度以上，这日子多少有点探头

    “陈虎，你去休息一会，我弄好饭菜后叫醒你”

    陈虎眼珠转动，沉思着刚才门口的事情，是不是要告诉张雅，这事情不能让自己一人应对，更应该提醒张雅，我若出意外，她也可以小心提防那人

    张雅从他手中接过黑色塑料袋装着的牛肉和海鲜大虾，提着进入厨房，陈虎紧随身后，张雅将牛肉和大虾倒入水盘，扭开水龙头，乘水解冻

    她回身，凝望蹙眉的男人，压低声音关心道:“怎么了，是我婆婆为难你了，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也是翘了她儿媳妇，她给你黑脸也是正常的，你作为男人大度点，不要放在心上。”

    双手环腰搂住，头枕在陈虎结实的胸膛，靠着他才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老天爷，为何不让我早点遇到他，让我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或许他就不会得到这种病。

    “今晚我亲戚走了，不如你先洗澡，洗澡后休息一段时间，养好精神等我。”张雅湿热的红唇贴着他耳朵暧味说道，小脸染上一层粉黛，不胜美收。

    陈虎心脏加速跳动，脸颊轻抹她发髻，眉宇间那丝愁云散去。

    “我出去一躺，等吃完饭，伯母和暖暖休息了，我们一起洗。”

    “讨厌，原来你打着这注意。”

    张雅拳头轻锤他胸膛，翻转身，关了水龙头，从冰箱拿出土豆，这时期的蔬菜比肉类更难得，市场已经没有，青菜经过寒冬和冰雹的洗礼，政府只能提供一些土豆红萝卜白萝卜番薯之类给市民，这些菜类是一天比一天少，道路断绝，供给中断，大好的土地没有收获，自然不会有新鲜的青菜吃。

    “我抽屉里还放着几条烟，你若要的话就拿去，这是以往老杨珍藏品。”

    “恩，大概出去半小时左右，若煮熟了饭菜，我还不回来，就不要等我了，留出来给我。”

    最后这句话，是为了让张雅安心。

    陈虎离开了厨房，切着土豆片的张雅停顿动作，好一会才继续。

    陈虎没有穿上外套，反而披上一件防水风衣，戴上医疗手套藏在衣袖内，将秋水刀放好，随手将三棱军刺放在风衣内侧的口袋，手枪装上消音器，打开门出了这家，扣上门后，强打精神，高昂的情绪刺激他身体，驱散疲倦，有一股劲在内心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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