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孰阴孰阳门两开

    我家所住的这个小区楼房每户都是两层楼中楼的，从一楼柴火间往上走只要拐一个弯就到了二层，这二层应该是要有两个相对的门房，我第一回上楼的时候似乎有见到没有错。从二层往上则需要经过三个弯口才会到四楼，三楼属于楼梯间没有门房，也就是说我第一次走到自家门口时应该是没有错的。但我当时觉得不对劲，于是就回头往楼下走了，我记得按照当时的走法应该是走到了二层，可我看到的二层房子门牌号是四楼的，并且我还进屋去了。

    刚才从房子里出来又下楼，如果不看门牌号按照最初的走法，那我从二楼出门经过了三个弯口，也就是说我走到了…;…;负二层！而我现在呆的地方是负一层！

    我感觉瞬间自己身上像爬满了各种小虫子一样，鸡皮疙瘩遍布全身。我几乎是扶着栏杆连滚带爬地往上走，刚一走到上面就看到黑暗中有两个人影向我走来，我想起那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吓得大喊：“别过来啊！你们别过来！”那两个人影听见我的喊声，竟然向我更快地跑来，借着二楼的灯光一看，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外公，三金，你们怎么才来啊！”我没骨气地抱着他们放声大哭。

    我没敢回家，怕会吓着我父母，三金也陪着我一起往外公家里去。路上虽然人不算多，都是些四处点爆竹使坏的年轻人，但我看着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三金怀里抱着一只大公鸡，边给它顺着毛边说：“还好我没转身就走，远远看到你那栋楼的几个声控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我就觉得有问题。不过我往你那儿赶的时候就像望山跑死马一样，近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到。我就赶紧拿手机轰炸了你外公家里的座机。”说着三金还给我外公告了声罪。

    外公摆摆手，说：“这事儿啊我回头还要替阿恪谢谢你呢。”外公说着从三金怀里把大公鸡抱了过去不再言语，等进了外公家里，大公鸡被放回了后院，我也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次日早上等我醒来早已是日晒三竿了。给家里打了电话后又匆忙吃了一碗外婆做的地瓜粥，然后我赶紧忙活着给楼上的猫头鹰弄吃的。外公在一旁帮忙，顺便问了我昨晚的经过，我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告知外公，并把自己的推测也说了出来。

    外公听完我说的话脸色有些不好，眉间皱起的纹络久久不退，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我端着剁好的肉末和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块上了楼，像往常一样用筷子一个个夹进笼子，又小心地掀了符篆一角看这猫头鹰吃得如何。

    只见它啄了几下便扬起了头左右歪了歪，眼睛忽闪忽闪的，忽然发出那古装剧里的太监才有的又粗又娘的声音：“打哪儿来啊？”

    我特么抖落了一地食物和鸡皮疙瘩啊！虽然上次隔着门似乎有听到这货的声音，但听得却不真切，哪知今天这货居然这样正大光明地以一介鸟身说着这人言人语，声音还如此难听…;…;

    “打…;…;打…;…;我昨儿晚上就睡下面没打哪儿来啊。”我在脑子里拐了个弯儿才说出句囫囵话来。

    那鸟儿竟然白了我一眼背过身去了。

    我匆匆忙忙喂好了这东西径直就找到了外公，外公也很惊讶，问我：“你见着它说的？”

    “见着的！我亲眼见着的！”我拉着外公想往楼上去，外公却制止了我。

    “我喂了它这么些年也不见它蹦出个只言片语，想来我要是上去它看到了也不会开口的。阿恪，它既然主动找你，你就上去跟它说说，问问昨晚的事情。”

    外公又从橱子里拿出一大袋吃的，倒了一大盘花生瓜子和糖果让我一并带上。

    楼上我开着手电搬了把椅子在鸟笼旁边剥瓜子儿，也不管那猫头鹰听不听，就把昨晚的事情一一道出。那猫头鹰本来只顾瞪大眼睛待我一剥好瓜子儿就伸出尖尖的鸟喙啄走，待听我说到外公送我的符篆化成了黑灰时它才开了口，结果又把我给吓了一跳。

    “大过年的配阴婚，哪家姑娘道行这么高…;…;”那猫头鹰蹦跶了一下，靠着笼子作出个标准的“葛优瘫”动作，我只好把瓜子仁伸进去喂它。

    这阴婚又叫冥婚，我也是知道的。旧时男女定了婚却偏偏未等女子过门就双双亡故，于是家里人就会为他们搞个阴婚，让夫妻合葬，以免他们的鬼魂作乱使得家宅不得安宁。而若是那男子亡故，女子也仍要出嫁，拜堂时女子需得和男子的牌位一起举行仪式，这也是阴婚的一种。此外，像有些并无婚约的单身男女如果去世，家里的老人也会为他们配个对象，搞个阴婚。不过无论哪种情况，那其实多半是老人家为了寄托哀思之举，往往是富贵人家才有钱做的事。按这猫头鹰的说法，怎么倒像是那要出嫁的姑娘自个儿主持的婚礼。

    我不明所以，因此只能虚心求教。那鸟儿吃了几块苹果后才慢悠悠地说：“你小子以为见到的是那留在人间的鬼物吗？”

    我更加疑惑了，反问道：“难道不是？”它不言语用爪子指了指盘子里的香梨，我赶紧狗腿地送到它嘴边。

    “嗯。你既然身负鬼门之命，肯定是能看到些常人不该看到的玩意儿。不过你这回见着的，却是另一个空间的东西。简单地说呢，你这大门往外看是人世，往里看则是…;…;嘿嘿嘿。”这货的笑声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阴惨惨的。

    “您的意思是，我看到的那轿子是来自…;…;阴间？”这鸟儿竟然能看出我的情况，果然先人的话没错，它确实是有些不凡。

    “你就在那阴间！哈哈哈哈！”细声细气的奸笑从这可爱呆萌的身体里发出来，比之所言更加可怕！

    见我看着它不说话，它也感觉没趣，又继续说：“你既然能在人间看到鬼物，自然也能进入阴间。不过我看你这样子，应该是被强行拉进去的吧。”

    它不屑地瞅了我一眼，扑了下翅膀坐姿更瘫了：“所以我说这姑娘道行高啊。身在阴曹地府还能自个儿大张旗鼓地要给自个儿配个阴婚。你不是说没有见着人敲锣打鼓吗？呵呵，家里人没有给她做，谁替她敲锣？谁替她打鼓？连那轿夫都不知那儿抓来的，只有迷了尔等的感官，让阴间的各位看官看个热闹罢了”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住在…;…;那儿。”我一脸郁闷地说。

    那猫头鹰眼珠子一转登时坐直了身子，虽然那雪球一样圆圆的身体很难保持它想要的姿态。它使劲儿地伸着脖子看我，眼睛越来越大一歪头说：“是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好！她可能是在寻找回到人间的方法。”这货歪着的头终于正了过来，然后一个人，不，一只鸟儿在并不算大的鸟笼子里绕着圈子踱步，直到我下楼离开也没再理过我。

    外公在楼梯口等着，一见我出来就拉着我问话，我当然没有隐瞒这些逐一道来。外公听完坐在沙发上许久才缓缓摇头说：“错了…;…;错了啊！”

    我问外公什么错了，外公叹了几口气看了看我答道：“是外公疏忽了，阿恪，这虚无缥缈之事传说很多、流言很多，咱们祖上留下来的记载也不少，可孰是孰非，事实又真的如何，外公也没有信心拍着胸脯保证。”

    我见外公言语间有愧疚之意，连声安慰：“外公你可别这么说啊，昨天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说不定还困在那楼里呢。”

    外公摇了摇头说：“外公哪有帮上你什么忙啊。昨天接到小秦电话，外公就赶紧到后院抓了只大公鸡赶了过去，可是没想到你遇上的东西太过厉害，那只公鸡不仅怎么也不打鸣甚至整个就萎靡了去。我和小秦在小区里转了又转，连点了五张符篆才终于找到方位。”

    “那不就是了嘛！分明都找到我在哪儿了，还说没帮上忙！”我笑着拉过外公的手。

    “诶，那也主要是因为那鬼物始终发现不了你身上的玄机。”外公拍了拍我的手说：“它应该在你身上的符篆被毁掉的时候就被透露出的气息吸引了，一路跟着还设下圈套好仔细观察你，好在它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才最终作罢。”

    我又问：“那外公你刚才说错了，到底是什么错了啊？”

    “那小猫头鹰不是告诉你了，你看到的不仅仅是留在世间的东西，还能看到阴间里的情况，外公就是没有想到这点啊。”外公皱起眉头又说：“阿恪，有些鬼物能影响人的五感从而制造出另一个空间，但也不过是幻境而已，你这个人还是在人世上的。而如若照那猫头鹰的说法，你还能看到阴间，甚至魂魄进入其中，这一阴一阳一步生死，你可如何能分辨得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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