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此身为鸟猫头鹰

    三金到家给我打电话时已是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了。我在外公家吃了饭，外公又给我弄了些姜茶倒了点儿艾叶酒。

    我小口小口地嘬着，外公则坐在边上微笑着我对我说：“以前大富人家的府上啊有大门也有许多角门，那大门寻常时候是不开的，人都从那角门进出。”

    我知道外公是在说我的事情，登时竖起了耳朵。

    “这角门既然建了必然还是会用起来的。只是谁家也没有个天天开门迎客的理啊，你说是不是？”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外公又给我倒了些酒，说：“门开了，那屋里的光景就漏了出来。路过的人可能也就多看几眼，好奇的探下头或者进去瞧一瞧，你要是乐意请进去参观也没什么，可如果遇着那小偷小摸之人着实就有些头疼了。”

    我听着有些不解，问道：“外公我身上不是有遮掩气息的符篆吗？”

    “符篆不是长久之计，一旦失了效用就拦不住那些执念颇深的东西了。”外公摇着头说：“你这身上鬼门常开，若是道行高的恶鬼破了符篆的法门见到那通道，定会想要毁了以免哪天被强行送入。”

    “毁了？这能怎么毁？”我惊讶地问。

    “你体质特别，它们占不了你的身子更控制不了这门，所以只能寻求其他法子或者直接冲撞你的灵魂，直到…;…;”外公渐渐皱起了眉头。

    “散…;…;了？”我的胸口有些闷，说出的话几乎是气声。

    外公沉思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眼角瞥了下窗外，一片漆黑。

    在外公家留宿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带着已经成了浆糊的脑瓜去学校。外公说他也未曾听说关上鬼门的办法，我对此事更是完全没有概念。迷迷糊糊地上完早上的课正要回家，外公打来电话让我中午到他那儿去吃。

    一进门，外公就领着我往内院走。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外公取来了两个手电筒打开递给我一个，然后带着我往那狭窄的楼梯上走。脚踩着已经发黑的木梯，吱吱嘎嘎声随着每一次落脚而响起。

    到了楼上我有些兴奋地左右观察着。楼梯上来向右转身走一两步，正前方是一条两人能并行的走廊，不算长。左手边有两扇关着的木门，右边也是一条走廊，两条走廊长宽感觉差不多。

    “阿恪，这里很久没来玩过了吧？”外公露出慈祥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说：“已经没印象了，太久没上来了，我妈说当仓库使了。”

    外公笑着没说话，领我绕了一圈之后我才发现，这二楼的楼体整个其实是一个“回”字的形状。四条走廊围着一个正方形的大房间，大房间四面转角的地方都有一个同等大小的门，类似“卐”字。而每条走廊外围的墙面上也都有两个一样大的门，且两门之间、门与墙角之间都是等距的。

    我本以为外公会带我进到中间那个看起来较大的房间，但外公掏出一串钥匙摸索了一会儿却带我进了刚上楼时左边那面墙正数过去的第二扇门。

    这门后的大小大概也就5平方米左右，没有窗户，除了一张长桌也没有其他大物件。桌子布置在房间右上角，上面摆了个贴满符篆的鸟笼，两边各一只白色香烛，中间是一个香炉，上面还插着三根飘着烟的香。

    外公先是自己在长桌前拜了一拜，嘴里好像念着什么，之后让我也到跟前拜上一拜，然后对我说：“阿恪，你掀开那符篆一角看一看那笼子里面。”

    我听言上前小心翼翼的捏着符纸边缘轻轻揭起，睁着眼睛往里瞅着，一个毛茸茸的身影引入眼帘，接着那身影的头一歪，一双圆滚滚黄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猫头鹰？”我看向外公。

    “也叫鸱鸮。这只应该属于渔鸮，外边已经几乎见不到了。”外公回答说：“外公还小的时候它就已经被放在这房里供养了，以后这供养的事情外公就交给你了，不过你要记住切莫揭下哪怕一张符篆。”

    我乖乖地“哦”了一声，又弯下腰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看了看，只见这猫头鹰体型甚小，不仅眼睛圆滚滚的，身子也是一般浑圆，虽然毛色呈现出棕褐色的样子还有点脏兮兮的不是很美观，但那歪头杀实在是呆萌得不行。

    不过会被囚禁在这样笼子里的估计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算了下这货的年龄，应该已经上百岁了吧，这怎么可能？况且这小模样…;…;我疑惑地看向外公，外公见我看他只说了句：“我看不见。”

    外公下楼取了些果盘茶点给我，让我一点点弄碎了放到笼子里，等傍晚放了学回来再把笼子和供桌清理干净。

    等我下楼时外婆已经做了一桌子的美味，我捧着饭碗大快朵颐，外婆却还埋怨外公折腾我太久，我笑着赶紧给外婆夹几口菜，外婆这才笑嘻嘻地端着碗自个儿到房间看电视去了。

    我瞅了下外公，刚才外婆噼里啪啦责备了好久，外公只能装聋作哑只顾吃着，这外婆一离开饭桌，外公才说出话来：“咱们祖上留下来好些东西，很多外公都没来得及看就都被你外婆当垃圾统统卖了。”难得看到外公无奈的神情，我忍不住偷笑。

    外公见我笑他也不生气，自己反倒也笑开来：“你小子别开心太早，那楼上的很多东西本来也是有详细记载的，原本外公还想等你上了大学再拿给你，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股脑儿全卖啦！连外公画符的本子也送人了。为这事我跟你外婆吵了几次，你外婆还挺着胸膛说就那些没人要的破书卖了还有几十块钱拿呢！”

    我的笑容有点儿僵…;…;外婆，实力坑外孙儿呐！

    “嘿嘿，你外婆可不相信这些，我也没法跟她理论，你妈呢也只是小时候见过一些，那时候破四旧谁也没敢提。再说你今儿个看到的那个鸟儿吧，外公也还算是有点儿印象。”饭桌上，外公跟我详细说了他所记得的相关资料故事。

    那猫头鹰不知是祖上哪位先人遇到的。那位先人精通算卜八卦之事，觉得这鸟儿有些不凡且与我们家隐隐有些渊源，便拘来想要养在身边。谁知这鸟儿甚是凶悍，不仅吸食阴魂还会攻击生人，据先人记载，这鸟儿还可以隐去肉身，只有它想出现的时候你才见得着，与那道行高的鬼物有些相似。为了防止这东西发起疯来随意伤人，先人只好画了许多符篆将它禁锢在笼子里，然后带其外出云游寻求点醒神识的方法。

    几番周折后先人偶然在西北地区遇着了一位佛家高人愿意为它做法并最终使其三魂七魄得以汇聚，但这鸟儿性情乖僻总不愿现出原形也不愿搭理人，只有每日喂食的时候反倒是很积极。先人的记载里说这鸟儿本事挺大，但是好吃懒做，好在那见人啄人的毛病改了便不与它计较，姑且养着等日后能邂逅真正有缘之人吧。

    外公说，这只猫头鹰因为始终是孓孓独行的德行，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身份。先人曾推测，许是那阴曹地府逃出来的厉害东西寄在了还幼小的猫头鹰身上夺了魂魄这才存活下来，当然这只是推测，很多问题先人没有多讲，只是交代后人好生供着不要怠慢了就是。

    我听外公娓娓道来，心里寻思着，这小猫头鹰在这里白吃白喝这么久了啥事也没干过，如今爷也要给它当个铲屎官不成？

    外公见我乜斜着眼睛发愣，拍了下我的脑袋说：“你妈和你三个舅舅都没这缘分，这年头也没多少人信这些。不过既然先人说了与咱们家有渊源让好生供着，那是一定要照办的。外公年龄也大了，这事早日交给你也算不辱家命，况且你现在的情况如果能降了它，也算是多一个傍身的法子。以后你中午放了学就来外公家吃饭，傍晚再来清理一次就是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那祖上下来这么多人都没有能够让那货动起来，我就每天喂点吃的能行吗？我心里这样嘀咕着，嘴上却不敢讲。扒拉了最后几口饭又带着些切好的鱼肉生鲜到楼上忙活去。

    这小猫头鹰无论隐不隐去身形我都是能见着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它一见我便张大了眼睛打量，我一边将食物用筷子一个个夹住放进笼子，一边偶尔弯下腰和它对视。这么一来一回，它那两个萌萌的大眼睛竟然有了变化，出现了像人一样才会有的某种情绪表达。我放下筷子拿起手电筒放在下巴位置故意从下往上照想要逗弄它，结果…;…;

    一头猫头鹰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王之蔑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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