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雾降临

    自由之土的的大部分时间都光线暗淡，尤其是当穹顶略过高层大陆庞大的身影，阳光对于这个曾经辉煌过的古国，已经是十分珍惜的资源。

    群山和千年不变的厚土，以及斑驳点缀在大陆之间的遗迹，是自由之土上一个文明唯一留下的印记。

    当恐怖的黑雾弥漫至世界的各个角落，曾经的文明古国也难幸免于难，这片已经支离破碎的大陆，现在已经完全演变成难民和罪犯聚集的混乱之所。

    而它最高不超过第三轨道的浮陆等级，以及住民灭绝式的资源开采，就算是新文明的秩序建立者光明神庭，也对此兴趣缺缺。

    这里实在是太贫瘠了，就是最困难的冒险者，也不会选择来这儿试着碰运气。

    作为组成自由之土浮空大陆群的一员，格兰德浮空大陆的环境尤其差劲。生活垃圾，生产垃圾，破烂的炮艇机，半截的原动力枪，甚至是昂贵动力装甲的零部件——这种昂贵是相比较于众多“垃圾”而言，许多上层大陆的投机商人都会把这里作为倾倒垃圾的终点站，将垃圾投放到这里，他们不用承担任何的税率和后续成本，于是这座处于最低一层轨道且没有任何城邦管辖的底层大陆，慢慢的有了一个与它名副其实的外号——垃圾堆。

    夜幕即将降临在这座昏暗的底层浮空大陆，此时一座上层大陆的身影刚好挡住弦月微弱的光，于是格兰德就变得更加昏暗。

    生活在这片贫瘠大陆上的人们，在夜色中瑟瑟发抖的裹紧单薄的衣衫，当时间行至午夜，他们将面临每个月格兰德浮空大陆里最冰冷黑暗的夜，最深沉可怖的危险，谁也说不清又会有多少人永远的消失在这个夜晚。

    夜色中隐约的兽吼凄凉而可怕，这些发生在黑雾区的声源，音色里透露着对即将杀戮的残忍兴奋。

    黑雾区，那里曾是人类生存的原始家园，直到千年前可怕的黑雾兽伴随着更为可怕的黑雾降临在这个世界，那里就再也不属于人类。人类倾尽所有也未能战胜黑雾，直到第一座天空之城的出现，这承载着人类最高科技精华的伟大壮举，成为了人类唯一的希望。

    黑雾的触角蔓延大陆，却无法飞翔至高空，当一座座全新的天空之城从陆地拔地，人类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然而仍然有无数的文明被黑雾永远吞噬，留在故土。

    文明的重建充满艰辛和困苦，尤其当黑雾随着时间越发浓厚，就算是天空也未必是永远的安身之所。

    终于，当人类伟大的先知，初代神皇罗斯特·李的第一件动力装甲面世，这结合了现代科技与古文明原力的瑰宝，成功免疫了黑雾的侵蚀时，新的文明，涅槃重生！

    然而此时摆在人类面前的又一个问题是，动力装甲的材料及其稀少罕见，它只诞生于黑雾浓重之所，那里有无数可怕而残暴的黑雾兽。况且就算人类可以深入黑雾，战胜黑雾兽又能如何？

    无时无刻不在蔓延生长的黑雾，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就算是伟大的初代神皇罗斯特·李也无能为力。

    但他深信着光明一定可以战胜黑暗，而在未来，这个世界终将会出现下一个改变一切的救世主！

    光明的信仰迅速传播到所有天空之城，在伟大的神皇带领下人们始终坚信着这一天的出现。于是百年，百年，又百年……

    人世沧桑，物转星移，旧的天空之城陨落，新的天空之城升起，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可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奥尔神町的天空之城没有永恒不落的神话，但信仰，永垂不朽！”

    这是《圣经》最后一章的结语，是初代神皇伟大意志的缩影，数百年来已经影响了无数的人，而如今，它乘着垃圾运输艇被倾倒在格兰德的土地，流经到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手上，在即将来临的恐怖午夜，除了成为少年点燃篝火的柴薪，毫无用处。

    底层大陆的人们只在乎如何挣扎的活着，至于信仰？

    呵……那是上层社会才有资格追求的奢侈品，初代神皇的意志早就随着他的死去慢慢消亡。明天的路在何方？死去的人可没机会知道。

    篝火跃动的火焰照亮少年青涩的面庞，黑发，黑瞳，典型的西恩人体征。直而硬朗的眉毛下，微微上挑的眼角如刀子般锐利坚毅，挺拔而笔直鼻梁有如天柱撑起中庭，刀削般的面部棱角，在跳动的火焰照射下更显分明，微微抿起的嘴唇有意无意间散发着与这个年龄段绝不相符的成熟和果敢。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瘦骨嶙峋的身上处处都是深深浅浅的伤，有些伤口未能得到有效的包扎治疗，已经出现了溃烂和发炎，隐约间甚至可以看到发白的筋肉和骨骼。

    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人，本应该是在享受生命，绝不该是这般模样。

    少年应该在想着心事，他出神的盯着微弱的火焰，漆黑的瞳孔没有焦距。但若是有经验原力战士在这，一眼就能分辨出他正在进行着深层冥想，捕获着底层大陆极度稀少的原力尘埃。

    须臾，阴沉的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紧随其后的是连续的重物落地声。受声音所引少年从冥想中惊醒，下意识的跑到大门处，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随后他转身熄灭篝火，小心翼翼的用力推开顶门的巨石，破烂的金属大门吱呀打开一道仅有十几厘米的缝隙，透过缝隙少年谨慎的向外张望。

    暗淡的上弦月散布着微弱的光，上层大陆的阴影终于不见，给漆黑的格兰德带来仅有的微亮。

    少年小心的关好大门，用一块破烂的油布掩好，随后又撒了些尘土，让其从外观上和周围垃圾融为一体，随后才猫着腰爬出四散着臭味的垃圾堆。

    少年的动作实在是太谨慎了，他绷紧身体随时都有弹起的可能，甚至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而作为一个从记事起就生活在格兰德的“原住民”，少年长达十三年的生存纪实一遍遍的提醒着他，此刻再谨慎的举动也不为过，格兰德上空的上弦月就像是死神的镰刃，每当月色最为暗淡，光明原力最为薄弱的时节，就是黑雾区黑雾兽沸腾狂欢的时节。

    魔兽的狂欢就是人类的灾难，尤其是濒临黑雾区的底层大陆，由于缺少足够的能源，浮空大陆难以高飞，在这个是时候往往就会成为黑雾兽首当其冲的进攻目标，而缺乏保护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等待着黎明来临。

    少年今晚本应该躲在他破烂的居所里闭门不出，是什么让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在午夜来临之前外出？

    答案就在不远的方向，一座巨大的运输艇正在远去，无数载物正从它洞开的后部舱门倾泻而下，有力的蓝色的尾炎证明它起码是贝塔级的运载舰，船身上标志的“ws”更是醒目异常，这个标志代表了什么？

    没人会比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更加清楚，生活垃圾！这座舰艇承载的是上层大陆的生活垃圾，而生活垃圾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往往意味着另一个名词，食物！

    是的，食物！

    食物会让任何生活在贫瘠格兰德大陆的人们疯狂，哪怕是一块坏掉的乳酪！少年也不例外，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正处于身体的快速发育阶段的他，尤其难以忍受饥饿。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间段选择离开居所。

    时间可不等人，这些垃圾很快就会被一拥而上的人群肃清，少年可不想因为去的晚了，遇上那些更为强壮的成年人。

    现在他必须加快动作，敢于冒险的人可不止他一个，比他疯狂的更是大有人在，垃圾倾倒处毗邻他的住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必须争取在午夜来临之前，找到能找到的一切资源！

    少年紧了紧后背的长长的背包，像只灵动迅捷的猫，伏地的爬行在起伏的垃圾堆上，夜色中他与环境融为一体，高高低低的垃圾山丝毫阻挡不了他前进的脚步。常年混迹在残酷的格兰德，少年的某些身体素质比野兽还要强大，只是碍于营养和食物，显得过分瘦削了些。

    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花了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他就抵达了目标点，先是谨慎的环顾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他就一头就扎进垃圾堆中。

    顾不上手指深深浅浅的伤，少年飞速而大力翻找着，不一会他的背上的行囊就被塞满了东西，但这些只是初步的收获，最终能挑拣出多少可供食用的东西，就得看他的运气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飞速流逝，此时聚集而来的人越多，看了一眼即将行至头顶的弦月，少年明白他必须要离开，午夜即将来临，他已经可以感受到黑雾在空气中蔓延，越发明显的兽吼声就在耳畔。

    于是他想也不想的冲出人群，即便身下还有许多尚未拾起的可食用物。食物珍贵不假，但是生命更加值得珍惜。

    正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垃圾堆的外围尤其混乱，不少人为了一丁点食物那怕是一颗烂苹果就打的不可开交。

    作为第一批抵达的拾荒者，他是幸运的，这一次他不再需要为了食物和别人争斗，而背后的收获则可以保证他未来的一周，身上再也不会增添伤痕。

    仍旧是贴地而行，少年尽可能减少暴露，在这等关头他可不愿意到手东西被别人盯上。就在他成功钻出外围人群，即将脱离这片是非之地的时候，偏偏是天不遂人愿，在翻越过一座颇有高度的垃圾山后，少年迎头撞上了一群人。

    这是一群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少年人，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人数近十，此时他们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的人群，眼神透露着饥饿，作为最后一批抵达的人，尤其还是一群半大的少年，他们可不敢和那些已经疯狂了的成年人竞争。

    于是当满载着收获的少年的出现，就像是上天带给他们的一份礼物，这群饥饿了许久的少年人登时面面相觑，即刻就围了上去。

    “该死的！”浑身是伤的少年暗骂一句，一路上小心甚微的他没想到还是栽在最后一步，眼前的这群少年人可算是他的“熟人”，以前为了争夺食物他没少和他们打过架。

    头顶的上弦月即将临近，心下焦躁的少年眼神难免就带上杀气，冲着慢慢包围而来的对手们，他凶狠的低吼一声，“让开！”

    说罢他上半身微微伏地，左手紧紧撑着的地面，右手顺势抓住后背的背包，准确的来说是撑起条状背包的“支架”，从形状来看，像一根略带弧度的长棍。

    看着少年的这个动作，对面这群少年人忽的整齐向后一退，显然平时没少吃得他的亏，虽说他们的对手只有一人，但是就以往的经验教训来看，就算他们所有人全上也未必一定吃得下他。

    “闪！你别不识好歹，交出食物我们就放你走，要不然今天你别想离开这！”领头的少年人色厉内荏的呼喝一声，在饥饿的驱使下鼓起勇气一步步逼近着这个名叫闪的少年。

    名叫闪的少年下意识想要厉声拒绝，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天空的弦月，便不由的阴郁下来，时间越来越紧，在午夜来临前他必须赶回住所，要不然谁也无法保证他的尸体会不会在第二天成为别人的食物。

    “三成，最多让给你们三成。”闪咬牙切齿的轻哼道。

    对面领头的人一听有戏，表情更显贪婪，当下狮子张口道，“不行，全部交出来我们才能放你走！”

    “豺狼，你不要得得寸进尺！”闪低吼一声，气愤的他不由的握紧拳头。

    “一句话交还是不交！”名叫豺狼的少年人龇牙咧嘴道。

    “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是不够，要不然这次给你的右脸也来一下，刚好凑个对称？”过度的愤怒让闪的语气不由的阴冷下来，漆黑如墨的双瞳冰寒一片，后背握紧的右手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对面的少年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脸上一道仍旧泛着红印的伤痕，伤疤虽然不是切割伤，但也实实在在的将他半边脸打了个皮开肉绽。

    闪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以这个年龄段少年的脾气，自然不可能忍气吞声，当下领头的满脸怒火，呵斥道，“别以为你会点三脚猫的手段就有恃无恐，今天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这样还能逃得出去！”

    “那就试试吧！”闪同样呵斥一声，就欲扑身向前！

    而此时一阵剧烈的震动忽然从他们身后的方向传来，紧接着便是人群疯狂的尖叫和呐喊。

    “兽潮！兽潮来了！兽潮来了！”凄厉的惨嚎划破夜幕，一瞬间惊动了所有众人！

    “该死的！”闪闻言暗骂一声，心下诅咒着再次提前的兽潮，而趁着他对手们正慌乱之间，他猛地一个冲刺冲出人群，夺路而逃！

    闪的举动立刻惊醒了围攻他的少年们，“老大，我们怎么办？要不然快回去吧，兽潮就要来了！”一名胆小的属下一边慌慌张张的垫脚看着远方，一边急声劝道。

    但是豺狼正在火头上，火气上涌的少年人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劝住的。

    “怕什么怕！跟我追上去！他去哪我们就去哪，我们这多人难道还制不住他一个？！”

    “可是老大……”

    “不敢追的就给我滚！我豺狼可不要没卵子的孬种！”豺狼怒吼一声，起身就追了上去。

    余下的少年人们不由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对豺狼的这个决定十分抵触，可一想到如果不跟上就要被踢出群体，他们还是咬了咬牙跟随其后。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闪那样，独来独往的一个人生存下去，对绝大部分的人来说，无数血一般的教训告诉他们，只有群体才是保证他们能在格兰德活下去的必要条件。尤其是手无寸铁的少年人，孤身一人很容易就会成为成年人的猎杀目标——在过度缺乏食物的格兰德，人吃人已经不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

    闪急速奔跑着，心中默念着千万别出意外，可当他掠过一座低矮的垃圾山后，却再一次迎面撞上了他不想遇见的东西。这一次他的对手不是同类，而是一只身躯足有成人年大小，瞳孔泛着惨绿的黑雾兽！

    “该死的！竟然是头双足龙！”闪差一点就破口大骂，今晚他的好运气似乎在找到食物后就消失殆尽，一次接一次的突发相遇，着实让他恼怒异常！

    不过咒骂归咒骂，却不影响他第一时间就做好的战斗姿态，擎在脑后的右手用力握紧，而他的左手腕部，一枚破旧还泛着油污的指环，随着他小腹富有节奏的起起伏伏，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随着光芒的跃动，细长的指环迎光而长，密密麻麻的金属丝线从中探出，须臾竟组成一只泛着金光的金属的拳套，附着在他的左手！

    蓝色的原力光华流经其上纹路清晰的原力符文，像赋予人类力量的血液般流转不休！完全体的拳套光芒更盛！

    动力装甲！竟然是动力装甲！

    虽然这只是组成动力装甲一部分微小零件，虽然这部分零件都只不过只有半截，但是这丝毫不能改变它的的确确是动力装甲的事实！

    谁又能想到，在格兰德这种遍布着垃圾的底层浮空大陆，在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拾荒少年手上，竟然会出现昂贵而强大的动力装甲？

    嗅到危险的味道，双足飞龙猛地一个响鼻，登时挥动着巨大的翅膀飞扑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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