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血色黑塔

    伊莎重新踏进这座她熟悉的黑塔，沿路遇见的法师都带有明显的北方特征。

    北边的民族对黑塔颇有感情，魔法盘活了首都以北几十万公顷的土地，让本来贫瘠的寒地变得丰饶。

    作为北边大城的城主之女，伊莎的加入，对黑塔来说，其实在情理之中，更是意义非凡。

    “我更希望你在骗我，‘巫’已经消失很久了，更别说你带来的这个部族。”在上升到顶层的魔法阵中，静默六页环抱双臂，食指轻轻滑过下巴的胡茬。

    “我也希望我在撒谎，但这件事情关系到少爷的性命。”

    “那个伊恩家的小子？几世来着？”

    “四世了，六页大人，是丘莫尔的独子，修德鲁曼·伊恩。”

    “啊，修德鲁曼，我见过他一面。”六页看向黑塔南部的方向，悠悠道：“伊恩家族啊……你觉得他们的布慌能够成功吗？”

    “他们？”伊莎皱眉，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这样的布慌怎么可能是一个孩子想出来的？背后肯定有人，是丘莫尔也好，是上议院的人也好，但你应该感觉到，一个世纪级的布慌又来了。”

    伊莎沉吟片刻，有静默六页的提示，再想到伊恩布慌的时间，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

    精灵族等异族因为布慌出现在曼达国，是两千年前到一千年前的事，历史上称之为蛮荒时期。那段时间，人们还无法正确使用布慌仪式，诞生出了无数稀奇古怪的产物，那些牛鬼神蛇或许是被岁月杀死了，或者是变成阴影藏在某个地方。

    而一千年前到八百年前，是黑塔的法师开始布局的时代。那时候法师们只有故事和信仰，曼达国内并没有魔法，而在八百年前的某一天，魔法的概念终于深入人心，才有了法师和黑塔。

    魔法时代，总共过去了四百年。

    四百年前，是科学的兴起。不光是因为魔法门槛之高，也因为富足的生活催生了人们的好奇心。即使有布慌仪式的存在，也有很大一部分人追求科学的解放。

    一直到，今年。

    四百年了。

    距离四百年前，那位布慌者宣称有蒸汽和机器人的时代，正好过去了四百年。

    历史上，约有八个或九个布慌能够完美的载入史册。

    若是仔细算来，伊恩四世的布慌，已经在曼达国的历史长河中崭露头角。

    如果他的布慌成功，他将成为曼达国第一个世俗概念中的，神。

    “在你眼里，他必须成功，但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成功意味着什么？”静默六页盯着伊莎的双眼，说道：“黑塔的出现让所有古老的部族黯然失色，科威市的崛起让黑塔的光芒开始黯淡，而如果这个世界出现神，这片大陆，上亿的民众，会涌向哪儿？”

    伊莎欲言又止，直到魔法阵运行到黑塔的顶层，她慌乱的转过身，终究是没有说话。

    静默六页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一起走进了这间大厅。

    “不朽大人。”

    “六页，好久不见。”漆黑的时空门出现在王座上空，不朽一页不知从哪个位面出现，举着权杖，看着面前的两人，并对伊莎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伊莎·谢尔发现了巫族，就在南部的小镇，那边也是伊恩三世最后出现过的地方。”

    “‘最后出现过’这个表述不严谨，我一直认为我们没找到证人。”不朽一页看来对这件事同样了如指掌，他一边接过伊莎的笔记，一边对她说道：“你们应该查下去。”

    “可是……不朽大人，现在伊恩少爷太危险，如果不是找到了森精灵，我根本不敢离开他……”

    “太傻了。”不朽一页摇摇头，语重心长：“当第一次暗杀失败的时候，伊恩四世就不会有危险，因为如果他死了，这场布慌就不会继续下去。”

    伊莎忽然响起刚才六页说的话，心底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没有再反驳下去。

    不朽一页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又指着纸上的符号说道：“这个我见过，跨过妖精之森往南，还有一个山脉，山脉再往南，有一片广阔的湖泽，这个部族就在水边。”

    “那这个兽爪图腾……”

    “这不是兽爪，你没有看到全貌。”不朽一页轻轻挥手，另一张一模一样的纸凭空出现，拼在笔记的图案上。

    那原本以为是爪子的四指，变成了一对锐利的翅膀。

    “岩蛾，或者说，这是我在那里见过的最像这个东西的生物。”

    “您去过那儿？”六页和伊莎都同样好奇。

    “我哪里没去过？哼。”不朽一页坐回自己的王座，疲惫地揉了揉腿：“至于他的巫术，六页你可以去试试，解不开也正常，必须要那个人亲自解。”

    “不朽大人……”伊莎上前求情。

    “我可以帮忙，但不能帮忙找人。如果他踏入首都周围四百里以内，我帮你抓住他，但在这之外，我也没时间找人。”不朽一页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他的办公室。无数的文件从虚空中蜂拥而至，等待着它们主人的签名。

    伊莎和六页面面相觑，前者叹了口气，转身便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但两人都没看到，背后的不朽一页在看过一份文件后，如老树皮般的额头皱出了深深的沟壑。

    而他看的这份文件，也很快传到了楼下。

    就在伊莎带着六页走出黑塔正门的时候，一个人影 忽然冲天而降，直接砸在了门前的石桥上。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把柔弱的伊莎掀翻在地，六页从背后托了一把，烟尘还未散去，他就认出了面前的人。

    一身亮的耀眼的盔甲，头顶的阳光似乎都聚集在这个人身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此处，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那身明晃晃的铠甲几乎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下一秒，伊莎脚下的岩石开始颤动，连环绕着黑塔的湖泊颤抖出一片水幕，就像是一只远古巨兽要从地底冲出。

    不是就像，而是，就是。

    吼！

    一只狰狞的爪子先扒上河岸，平整的草坪顺便变成一地烂泥。令人惊讶的是，那只爪子竟然通体雪白，在太阳下，就像是不肯消融的白雪，又像是一块耀眼的水晶。

    再然后，是一个巨大的龙头。

    黑塔的守护巨龙，科多韦斯。

    所以跳下黑塔的人，身份呼之欲出。

    “怎么回事，二页？！”六页咳了一声，挥了挥手，所有的烟尘和冲击被锁在了一片狭小的区域，屏蔽与身前。

    “黑塔有法师出了事，我要去交涉。”

    “出事？在哪？”六页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出什么事需要带着科多韦斯出门？这是去交涉还是去打架？

    “科威市。”没有更多的话，伊莎甚至没有看到光明二页的正脸。据说这位黑塔战神常年穿着铠甲，也从不肯摘下他的头盔。

    说完这句话，从上百米的黑塔跳下来的光明二页，再次纵身一跃，跳到了正欲从河中爬出来的巨龙背上。有半座黑塔那么高的巨龙却被他沉重的铠甲压了一个踉跄，身上的背刺竖起，更激起了野兽的凶性。

    下一秒，光明大作，巨龙和二页瞬间消失在天际中，只留下一串雪白的气流痕迹。

    “那是……光明二页……？”伊莎有些颤抖，半个小时前，驭灵九页还在调侃她是不是想去光明二页的黑塔护卫队。但只要近距离看过光明二页出手，所有人都会自动丧失斗志。

    绝对的光明，代表着绝对的强大。他坐下的巨龙更是龙族的翘楚，据说还是某个部族的族长后代，却心甘情愿的当二页的坐骑。

    “准确的说，是生气的光明二页。”六页皱着眉头，低头看着被他砸出来的深坑，沉默片刻，对伊莎说道：“走，带我见修德鲁曼。”一道灵咒闪过，脚下的碎岩石很快组成了一艘船一样的交通工具，载着伊莎一起往南边飞去。

    远离了黑塔突如其来的杀意，伊莎总算是松了口气。

    “六页大人，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天踏下来有我们顶着。”六页轻松的撩了撩头发，眯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

    很快，凭借六页的魔力，两人回到了伊恩公馆。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夏奈两姐妹听到了动静，嗖的一声出现在公馆正门，一左一右看着来人。

    “伊莎姐姐。”帕莫莉莎鞠了一躬，递上手里的毛巾。

    “这位是？”夏奈问道。

    “黑塔六页大人。”伊莎戴上自己的管家徽章，领着三人走进公馆，径直打开了书房的大门。

    房间里面，伊恩此时正在作妖。房间里被他放上了无数稀奇古怪的虫子和玻璃杯，甚至还专门画了巫族的法阵。

    “哎，伊莎你回来了，你看这些东西怎么样，我看一本书里写这样有用。”伊恩很骄傲地指了指身后被他翻出来的一摞书，里面怕是写了什么奇怪的民间科学。

    “六页大人，孩子就拜托你了。”伊莎痛苦的摇摇头，转身对静默六页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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