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人物的骄傲

    “招募我？！”

    林恒吓了一跳，总算明白她为什么强令朴船长不再继续雇佣自己了，连忙摆着手说道：“当时在船上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你真的不用这样……”

    哈莉打断了他，诚恳地说道：“你理解错了，这不是我们之间的私事，这是一件公事，我是代表联邦特勤局来的。”

    “你在和我们的冲突中，以及之后在劫船事件中展现出的作战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你这样的人才联邦是不会放过的。”哈莉正色说道：“来我手下工作吧，联邦特勤局正式探员，待遇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林恒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林星说道。

    林恒当然知道这个机会有多好，哈莉说这不是私事，但所有联邦人都知道这个联邦特勤局探员的名额有多重的分量，不是身手出众就可以得到的。必须是名校毕业，身世清白，对联邦极为忠诚，并且各方面素养极高的精英中的精英才有资格参加联邦特勤局的选聘，然后经历漫长的实习期，通过重重残酷的淘汰以后才能成为一名荣耀的联邦特勤局探员。

    联邦特勤局直属于国防部，其中的一些部门更是直接对总统负责，连国防部长都无法染指，权限高得难以想象，是真真正正的强力部门。而特勤局的分队长，联邦总统的女儿青睐有加的林恒，只要进入特勤局，肯定能够青云直上。

    但林恒依旧沉默。

    哈莉看出了林恒沉默中隐含着的抗拒，疑惑地问道：“你不满意吗？”

    林恒微笑着摇摇头。

    哈莉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些贪心了，自己拿出了这样一个职位报答他，他居然还不满意。不过性格强硬的哈莉很难忍受欠别人情，于是接着问道：

    “你不想做特勤工作？如果你怕危险，我也可以把你安排到别处，装备处怎么样？我知道你有机械工程师证书……或者来当我的家族保镖？虽然不在联邦的体制里，但是能拿到七位数的年薪。”

    林恒还是摇了摇头。

    哈莉忍不住了，脸色冷了下来：“林恒，你要知道，联邦里有多少人打破了脑袋想得到我的认可，我给你这个机会并不只是出于感谢，我是真的欣赏你。我的耐心有限，这个机会你错过了，这辈子也很难再有！”

    “虽然她很没有礼貌，但是她说的是事实”林星评价道。

    “你闭嘴，老娘们懂个屁！”林恒在心里骂道。

    “老娘们是对女性的一种侮辱……我认为你应该向我道歉”林星不快地说道。

    “你啊……很多事情不是单纯的趋利避害，不要总用你的机器脑袋下判断!”林恒教育林星。

    “我是在替你考虑，这么优越的条件不选，那难道要趋害避利？”林星难得地使用了反问。

    “那得爷乐意！”

    “……你在犹豫什么？”林恒和林星正在交流，在哈莉看来林恒则是眼神空洞地发着呆，还以为林恒在犹豫。

    林恒利用自己比林星高的权限阻断了林星的喋喋不休，然后看向哈莉，认真地说道：“你给的条件都很好……非常诱人。”

    哈莉露出了胜利者的表情，扬起了头说道：“你答应了？”

    说着，她伸出了手，只不过胳膊的角度是向下的。

    林恒看着她的手，没有握上去，而是再次摇了摇头：“但是我不接受。”

    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这么不给她面子，哈莉腾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为什么？”

    林恒不露声色地端起茶壶，往哈莉的杯中续水，不过水都溢出杯子了他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在占了联邦大多数人口的华人中，这是送客的意思，哈莉当然知道，少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眼睛中闪烁着愤怒和不解，站在那里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是一个怀特，还是身份最尊贵的那种怀特，当然有骄傲的资格，”林恒放下茶壶，站起了身和哈莉对视着:“但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一样可以骄傲，即使在你看来很可笑。”

    “你在和我斗气？”哈莉冷笑道。

    “不是，”林恒说道：“你的谢意我收下了，你还能想着我我也很开心，但是……”

    说到这里，林恒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

    哪怕你今天带一兜苹果来，我也会很开心，比你盛气凌人地来收我当你的手下更开心！

    我当然需要一份好工作，丰厚的收入还有上流社会地位，是我这个孤儿拼了命也想得到的，但我希望那是靠我的能力，理直气壮地得到这一切，而不是弯下腰低着头。

    在空港搬货时我可以弯腰，但面对任何人，我都不会这么做……或许你觉得可笑，但我认为，人和人之间需要相互尊重。”

    哈莉听着林恒的话，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脸色也渐渐苍白，这个联邦最底层的孤儿、走私船工，理应对自己抛出的橄榄枝大喜过望，然后千恩万谢地任自己差遣的少年，居然毫不在乎地放弃了这一切！

    不知为何，对这个神情认真，还带着一丝少年特有的青涩的男人，哈莉忽然生出了一种叫尊重的感觉。

    哈莉深吸了两口气，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再次伸出了手，这一次她的手是平举的：“我为自己的高傲向你道歉……你是个值得尊重的人，假以时日肯定能取得成就，接受我的建议吧……”

    哈莉握着林恒的手，神情坚定：“我诚恳地邀请你！”

    林恒握着哈莉粗糙的手，终于开心地笑了出来：“哈莉，谢谢你……恕我真的不能接受。”

    “为什么！”哈莉大喊道，她快被这个小她三岁的男人逼疯了。

    “其实……”林恒的表情忽然腼腆起来：“我一直想做一个机甲师……”

    屋子里那四个看着大小姐失态都面不改色的保镖齐齐地被噎了一下，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哈莉看了看窗外的太阳，确定它还是圆的。

    “……机甲师？”哈莉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机甲师。”林恒点头。

    哈莉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你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成为机甲师，首先你必须在国防部指定的军校念书，从小学就接受军事化教育，一直到初中、高中，接着以最好的成绩考到三大军校，然后通过选拔进入机甲操作系，三年的训练里每年都会有人被淘汰，最后还要去前线参加实战训练，表现最出色的才能被授予见习机甲师的资格！

    见习机甲师还要在部队里熬上好久，取得足够的战功，并且幸运地没死掉，才能成为正式机甲师！这些就无所谓了……

    但首先你连进三大军校的资格都没有！你的简历我看过，上的社区小学，从你6岁时你的机甲师梦就已经没戏了，醒醒吧！”

    “……不是还有特招么。”林恒瓮声瓮气地说道。

    哈莉看白痴一样看着林恒，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你是说《战火世界》全国联赛那几个名额？联邦几百亿人，每年只有五六个名额留给民间的天才们，运气不好时就只有三个名额！联邦总统还四年一届呢，你当上总统的机会都不比这个低多少！还不算你进去之后能不能顺利毕业！”

    林恒被哈莉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哈莉说的都是事实，但他就是想试试。

    哈莉看着低头不语，像倔驴一样的林恒，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这个忙我帮不了你，机甲师选拔是联邦看得最严格的选拔，就算总统想做手脚也会被反对派联手军方轰下台。”

    “我没想过要你帮我，”林恒说道，“祝我顺利就行了。”

    哈莉看着林恒坚定的神色，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在心中艰难地挣扎了一小会儿，然后表情沉重地握上了林恒的手，从后槽牙中挤出几个字来：“祝你成功……”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仅次于眼前这个少年的，第二蠢的人。

    …………

    在林恒的挥手送别下，哈莉面色阴沉地登上了飞梭绝尘而去。

    飞梭一离开地面，哈莉的冷峻的神色便融化开来，透过舷窗看着林恒越来越小的身影，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此行虽然最主要的目的没能达成，但哈莉比达成了目的还要开心。这个时而认真，时而坚毅，有时候却又显得奇蠢无比的孤儿少年已经得到了她的尊重和友谊。

    这是一个值得做朋友的人。

    哈莉暗自想道。

    在她的心中，值得做朋友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小姐，我听说这个男孩拒绝你了？”

    一个风度翩翩，身穿名贵西装的老人走到哈莉身后，他是怀特家族的核心成员之一，管理家族事务的老管家，同时也是怀特家族资格最老的家族秘书，虽然身份只是一个管家，可是在联邦政商两界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怀特家族现任族长，联邦总统道格拉斯也要对他表示尊重。

    哈莉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管家对她比对自己孙女还要了解，深知自己家的大小姐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对任何人，哪怕是公认的精英人物也是向来不假辞色，没有她不敢当面痛骂的人。

    虽然哈莉今年只有21岁，离联邦平均27的结婚年龄还早得很，但是作为传承数百年，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族女在这个年纪时家族就要开始为她物色出色的小伙子了。

    不过哈莉比他老爹还要骄傲，家族连续给她找了很多青年俊彦，有其他大家族的精英子弟，有最年轻的联邦议员，还有白手起家，在20岁大学还没念完就已经身家巨万的天才商人，不过这些人哈莉硬是没一个看上眼的，甚至云环重工ceo的独子，咳嗽一声联邦的军队、政界、商界和科学界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更是直接被哈莉轰出了家门。老管家为了这件事都快愁死了。

    所以这次听说哈莉居然对一个贫贱的孤儿少年感兴趣，亲自前去招募，老管家便怀着心照不宣的目的跟着来了。

    “嗯，被拒绝了……”哈莉笑道。

    那你还这么开心？老管家腹诽着。

    “没关系，”哈莉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一边慢慢品着酒，一边好整以暇地说道：“等他参加全国联赛失败，我再去找他……”

    老管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向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居然对这个少年这么锲而不舍？

    “……反正我才21，他才18，我等得起。”哈莉挑着眉说道。

    老管家怎么听这句话怎么不对劲，这不是电视剧里痴情女主等着和男主角结婚时的惯用台词么？

    “呵呵呵……好事多磨嘛”

    老管家发出了含义不明，或者说含义非常明确的笑声，轻巧地走开了。

    他一走，舱室中便只剩下哈莉自己，红发少女听着老管家的笑声，脸色忽然一红，连忙假装喝酒，端起酒杯遮住了自己的脸。

    林恒目送着哈莉乘着飞梭远去，然后回到房间里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茶几上的一盆廉价塑料花。

    接着，他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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