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 第九章：破茧

    “二小姐……”墨管家站在墨辰身后，脸上的皱纹很深，皮肤有些松弛，但是双眼都饱含关切，“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眼前，墨辰呆呆地坐在庭院横栏旁，身体靠着深红的柱子，双手抱膝，左手上攥着纸条，上面留着清秀的字迹，是墨婷的笔迹。

    “黑尘有难，墨婷愿为父分忧，甘愿从军，以绵薄之力助军队迎敌。家族中事，还请吾妹多多打点，期待凯旋之日，勿念。姊墨婷。”

    “二小姐，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管家再一次地催促。

    墨辰依旧没有理睬他，呆呆地看着月亮。突然，她苦笑着对管家说：“我这是怎么了？”

    墨管家望着女孩，心底莫名地心痛起来。

    “哦对了，墨名妹妹找到了吗？”墨辰拍了拍自己的头，“她已经失踪了那么多天，能去哪儿呢？都这么晚了，我感觉……”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居然变得慌张起来，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墨管家看着墨辰迷迷糊糊的样子，开始担心起来。“孩子啊……”

    墨辰站了起来，身影有些不稳，于是扶住旁边的柱子。月光下，她的面容显得十分憔悴。

    “墨爷爷，多谢了，我先去休息了。”她对着管家勉强地露出微笑，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走向房间。

    “好好休息啊……”管家看着墨辰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摇了摇头，走开了。

    月光洒在庭院中，将那棵大椿树笼罩在白色银光下。大椿上枝干光秃秃的，上面的花朵慢慢凋零，满地红霜……

    此刻已是深夜了。

    “子时三更，今夜太平。”

    一个更夫在街道上缓缓走过，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回声在街道上消失，整个街道又回归了平静。街上阵阵寒风刮起，那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赶紧完事儿吧，这几天怪不安宁的。”更夫把衣服裹紧，边说边加快了脚步，朝着另一条街道走去。“也是奇怪啊，这明明是夏天，怎么就那么冷呢？”

    走了一会儿，眼前，一抹微弱的光呈现。

    更夫感到很好奇，朝着那里走去。那光芒越来越亮，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破灯笼，外面的纸坏了，里面的光照射出来。

    在没有路灯的地方，街上只能挂起灯笼。

    “什么玩意儿！”更夫的心理顿时从好奇转变成失望，他骂了一句，然后继续前进。

    突然，更夫脖子一凉，一股压力顿时袭来，似乎是双手紧紧地掐住了他。他一惊，正要喊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喉咙被死死地卡住，就连呼吸都有点艰难。

    那更夫急忙退后几步，但脚踩到石头，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那双手也暂时松开。他打了个滚，急忙爬了起来，然后吃惊地看着眼前。

    那人一头白发，身体有淡淡的冷气冒出，他露出苍白的双手，指节很瘦，如同死人一样。对方缓缓地抬起头，顿时，更夫瞳孔一缩，立即呼喊起来。那白发之人身体虽然像傀儡一般僵硬，但是行动起来如同猛虎一般，迅速地朝他扑过去。

    “啊！”伴随着嘈杂的嘶吼声，搏斗声，以及惊恐的叫喊声，这条街道上，一股腥味儿蔓延开来。

    路边还没有睡着的狗在“汪汪”大叫着，它跟着血腥味儿，甩着尾巴站在路中间，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无比恐怖的画面。

    巨大的茧体型开始缩小，变成了瘦长的模样，再然后就是人的形状，从侧面看去，曲线已经初步形成。白绫开始变硬，不再摆动。

    气氛逐渐变得愈发凝重，迷雾进一步缩小包围圈，天地间没有一点声音。耳边传来几丝破裂声，墨婷马上警觉起来，朝着那巨大的茧望去。

    茧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缝，如同头发一般不起眼，但是慢慢的，这裂缝颜色开始变深，并向四周延伸，就像蛛网一样细密。裂纹越长，越深，破裂的声响越大，众人直勾勾地盯着那人形白茧，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呼吸开始有些不均匀。

    突然，那茧发出迅疾刺耳的声音。

    墨婷不自觉间后退了几步。

    裂痕眨眼间就布满了整个表面，但随后不再有任何动静。裂缝中透出黑色的光芒，一股潜藏的力量朝外膨胀，试图震开坚硬的外壳。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每一次的撞击，硬化的白绫就像碎片一样脱落，掉在地上，然后被风吹散。

    黑暗的光芒更加强大，力量也不断提升，第五下的时候，居然把外壳直接全部震碎掉，破裂而开的茧中，强大的力量涌动，巨大的波纹朝四周扩散，暴戾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呼吸变得有点困难了。”墨婷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而一旁的竹亮上官华也是一脸严肃。

    黑色波纹游走，一个女子从中走出。她悬空着，那一刹，月色中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天地立刻寒冷起来。

    迷雾和暗光中，女子姣好的身躯若隐若现。

    众人看着她的脸，不由得一怔。

    朦胧月色下，女子银白色的头发轻轻飘动，柳叶白眉，玲珑双眼，灰色瞳孔。她的眼神十分冰冷，仿佛一把刀刃，可以刺穿众人的身躯。

    但遗憾的是，她的面容甚是美艳，但肤色白皙，没有一点红润，相反倒是和死人一般。

    上官长老呼出一口气，气体瞬间液化。

    “墨……墨……墨名？”墨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女孩，一股恐惧立马自心底钻出。

    墨浩睁开眼睛，先是一愣，随即说道：“原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你藏的够深啊！”

    “你们在说什么？”竹亮问道。

    “让我来告诉你吧！”墨浩说道，“五年前，我们不损一兵一卒就帮助紫尘解决了危难，其间，我还救了一个小女孩，但是不久之后，我们遭到了伏击……”

    墨浩死死的盯着那个女子，继续说道：“那天，一样的迷雾，一样的白绫，竹长老为了掩护众人撤退而牺牲了，而墨风雷凌他们……也战死在我的眼前……”

    “当时，你就该听竹天青的话，杀死墨名，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一旁，一个少年手握火弓徐徐走出，“墨浩长老，可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欧阳绍！”看到对方，墨浩并没有变得多么紧张，反倒是放松起来，就好像见到了一位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如释重负。

    “后悔吗，墨浩？”一声女声出现，几团魔光游走，东野夕走了出来。高跟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几缕气流在她指间缠绕。她右手叉腰，轻蔑的一笑。

    墨浩望着那个阴邪的面孔，冷笑着。“五年了，居然还记得我？”

    “当然要记得，出现了漏网之鱼，我怎么能忘记呢？他们死去了，可是你还活着呢。”

    “五年做了这么个局，你们的目的是到底是什么！”墨浩厉声问他们。

    这次，东野夕没有说话，把目光投向了中间的女子。

    “你们这些家伙，我杀了你们！”竹亮未等他们回答，随手拿起一把刀冲了过去。

    “竹亮！”上官长老拉他不得。

    欧阳绍嘴角一扬，左手抬起，右手拉动弓弦，随后，弓上实体化几支带着火星的箭，手指一松，红色的箭带起一阵热浪，直射竹亮。

    竹亮刀光直涌，他挥舞着武器，直接劈断了那些飞箭。他一跃而起，刀指中间的女人。

    那女子并没有感到害怕，她向前走了几步，脚掌在空中泛起黑色的波纹，左手轻轻抬起，食指指向竹亮。指间散发出灰暗的光芒，光芒一闪，立马变得耀眼起来。

    此刻，竹亮身体一震，停在半空中，他瞪大眼睛，试图挣扎。

    女子食指轻轻一弹，竹亮直接被弹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当年，你的父亲和你一样，发了疯似的反抗，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劳。”东野夕笑着，紫色的瞳孔一亮。

    “你住口……”竹亮吃力地爬起，喘着粗气打断她，他望了一眼在不远处的竹天青，面色冷淡，眼睛无神，像极了一个空躯壳，一个陌生人。他咬着牙，努力克制住眼眶的泪水。

    “他为了保存黑尘的实力，一人战多人，结果……”

    “你住口……”竹亮低下了头，再次说着。

    东野夕一声冷笑，“最后，他也……”

    “你住口！”东野夕话没说完，竹亮怒吼一声，双眼发红，全身力量涌出。他的一个迅速移动瞬间来到了女子面前。

    东野夕看着那惊人的爆发力，并没有惊讶，嘴角傲慢地上扬。待刀砍到她时，一个身影出现，挡在东野夕身前。

    只听得一声闷响，那柄刀深深砍在某人的肩膀上。

    那刻，竹亮大惊，挨下了这一攻击的人，是他的父亲。

    然而，竹天青表情始终保持冷淡，一副不疼不痒的样子，任凭白色的血顺着身体流淌下来。

    “父……父亲……”竹亮缓缓吐出几个字。

    突然，竹天青脸一冷，一掌将他推开。

    中了这一掌，竹亮连退几步才停下，胸口一闷，他吐出几口鲜血，身体微微颤抖着。他额头的汗水低落下来，把头发打湿。

    “你……为什么……”东野夕看着竹亮，戏谑地问道。

    “你杀了我父亲，害死了许多黑尘的兄弟，我不会饶了你！”竹亮回答道。

    “哼，那又怎样？”欧阳绍向前走了几步，“事实上，害死你父亲的，还有你所谓的弟兄们的，都是墨浩！”他将目光转移到墨浩身上，“他才是这悲剧的责任人！”

    “你！”竹亮又欲反驳，奈何胸口疼痛万分，没能再说下去。

    墨浩望着竹亮的背影，说道：“对不起，关于你的父亲，我……”

    “没事，墨叔叔。”他回答道，“战场无情，您也是受害者，只是……”他扭头望着竹天青他们，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要再斗争了，结局已定，束手就擒吧！”墨雷凌说道。

    “墨雷凌！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了！”竹亮骂道，“果断点，我人头拿去！”

    “看来你的好意他们是不领了。”一旁的墨风嘲笑道，“我早和你说过了，低劣的种族没必要手软！”

    “你说谁低劣呢？”上官长老走了出来，眼神十分坚定，他冷冷地看着墨风。

    上官华双手握住刀，闭上了眼睛，不断地蓄力。当眼眸睁开的一刻，金色的光浮动。一个瞬移，他出现在墨风身前。

    墨风反应过来时，身体左边有些异样。他看向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左臂已经被劈断。他盯着脱落的手，一脸震惊，再看向上官华时，只有一拳重重地砸在自己脸上。

    墨风被击退几步。等停了下来时，他揉了揉脸颊，说道：“可真疼啊，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他望向对方，上官华刀插地上，穿着粗气，额头上汗水渗出。

    “已经没力气了吗？”墨风站直了，“拼了这么大的劲儿，只是断我一条胳膊？假如我和你一样，或许输的是我，只是可惜了……”

    墨风嘴角一扬，周围的力量波动，断手立马飞了过去，接在肩膀处，完好如初。

    “什么？你……”上官华一怒，连咳几声。

    墨风把视线转向墨浩，心里顿时有些不安，他一跃而起，一脚踢开了上官华，手上凝聚着气刃，朝墨浩攻去。“老家伙，送你一程！”

    “去死吧！”巨大的风刃脱手。

    伴随着巨响，一股浓烟慢慢升起。透过迷烟，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墨婷站在墨浩身前，张开双臂，硬生生挡住了进攻。

    “什么？”墨风一皱眉，心头不悦。

    墨婷眼前一黑，倒在墨浩怀中，奄奄一息。

    “孩子！你……”墨浩颤抖着抚摸她的脸颊。

    “父……父亲……墨婷无能，无法……助您一臂之力……”墨婷急促地呼吸，十分吃力地对墨浩说道。

    此时，墨婷头脑发晕，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被打伤。她又吐出几口鲜血，视线渐渐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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