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再聚来生缘（第二卷）

    午餐的时间早已过去了。

    奇怪的是，袁丽他们并没有人打电话，或催他们回去，直到他们发觉饿了的时候，远山才提议到市里找一家好一点的酒楼去吃饭，他们才下了山。

    生命的觉醒往往在很短的时间内，从远山恢复记忆后，他忽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满心都充满了喜悦。一种崭新的、欣喜欲狂的感觉在他的血液中奔窜，冲激。

    他突然想欢跃，想奔腾，想高歌了。

    说来也怪，一上午，他竟然没有使用拐杖，而且，走的很平稳，很自然。

    吃完午餐之后，他们去了‘来生缘’夜总会，他们以前去过的地方。

    他们走进电梯之后来到顶层的大厅。

    大厅的装修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当的豪华。屋顶上有几百上千个小灯，象一天璀璨的星星。

    他们要了一个靠窗的包厢。

    坐下来后，这才发现，是他们以前坐过的座位。

    她回转头来，再看看舞池里。现在正有双双对对的男女，在慢慢地拥舞着。室内光线幽暗，气氛高雅，非常非常的富有诗意。

    不一会儿，服务生送上了咖啡和点心。他们听着音乐，喝着咖啡，吃着点心，聊着天。

    “知道吗？月儿！知道我是怎么出的车祸吗？”

    远山说起了往事，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自然。她看着他，没有接腔。

    “自从五年前我们分开以后，我才知道我爱你有多深，才知道，这一分别，我的生命也全部结束了！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对不起你……我，没有为你做过任何事儿，却给你带来那么多的感伤……我真的想把你找回来！真的想把你正式的娶回来，作为我远山的妻子！”

    他停顿了一下。

    他的眼睛注视着天花板，眼睛深幽幽的闪着光。

    “在疗养院陪伴夫人的日子，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生活……我说不出我的感受。一边是对夫人的背叛，良心的不安。一边是对你的思念，和那一份深切的，锥心的自责。我苦闷，我忧郁而烦躁。我想……彻底的背叛她们，背叛我的家人去找你，可……我却不能……离开她们！我不知道是什么‘鬼’拴住了我，你知道吗？月亮？”他轻叹一声：“你知道这样的感受吗？”

    冷月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她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

    “知道，我知道！那个拴住你的‘鬼’就是‘亲情’哦！”她说。

    “是呀，我知道，我永远都不能离开她们了，除非是我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们只有在来生，才能名正言顺。”远山沉吟了片刻，眼睛又湿润了。“有时，我觉得……死去比活着更有意义……因为死亡，没办法结束真爱，只能把它化为永恒，与天地同在！”

    冷月呆呆的听着远山的述说，看着心碎的他，她不能说话，不能思想，也不能移动。

    “在每天都心碎的情况下，我出去游荡，有时是一整天，一整天的……”他叙述着，心酸的叙述着：“在车水马龙的街上，我从来不给车子让路……”他哀叹着说：“在我的潜意识里，是希望我们的来生快快的到来吧！”

    他顿了顿，又沉思了片刻。

    “终于有一天，车子没有让我……出事的那一刻，我只是听到一阵大大的混乱，刹车声、碰撞声、尖叫声、人声、车声、玻璃破碎声混杂在一起，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冷月不由自主的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远山！

    她站起身，走到对面他的座位前，她跪下身子，抱住了他的双腿。

    她的泪水疯狂的涌了出来，她哭着低喊：

    “傻瓜！傻瓜！！傻瓜！！！谁允许你死？谁允许……”她啜泣着说：“你是我的信念哦！怎么能先我而去？不记得我们最后分别时所说的话吗？”

    “记得！当然记得！”

    远山点着头，用双手捧起她泪痕狼藉又苍白的面庞，他凝视她，深情地凝视着她。

    “来生的约定——”他心酸的说：“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儿啊，怎么可以忘记呢！”

    “是的！”冷月咬了咬嘴唇。“在离开你的日子里，每当我想念你支持不住的时候，我就会把那一幕幕不断地……不断地……在我的脑海中重复。”她呜咽着说：“这样，我就知道有一个人在爱着我，在等着我……我就能得到片刻的平静和安慰……因为那一幕，是我生命中……最深刻的记忆，已经像烙印一样……烙在我的心里！”

    远山抚摸着她的头发，心中是一片的凄然。

    “对不起！对不起……你这样想着……念着，可是我……好几年都忘记了一切，包括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眼底，有股烧灼般的疼痛。

    “在那次可怕的车祸之后，我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会到另一个世界等着你！可是我，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但，这场车祸，却把我重新投入到了一个、出生婴儿般、混沌和无知的世界里，我……忘记了一切。”

    说到这里，远山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无声流下……滴到冷月的头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这时，有一首他们熟悉的音乐响了起来——你照亮我的生命！

    这首歌，叫他们的心脏砰然一跳，他们彼此对视着，相拥着站起身来。

    “我们去跳舞，如何？”远山问。

    “你？可以吗？”

    “当然！”

    他把她带进舞池，立刻，他拥她入怀。

    他的胳膊有力的搂着她，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

    他的面颊和她的依偎在一起，他的嘴唇凑到她的耳边，随着音乐的节拍，很有韵律的，轻声说道：

    “还记得我们以前在这里跳舞吗？”

    “嗯！”

    她温柔的点了点头。

    “夸人漂亮是很俗气的话，是吗？”他低头看她。“但是，我今天必须说一句很俗气的话：月亮——你真美！比五年前更漂亮，更年轻。”

    他微笑了，去问她：

    “是吃了什么‘不老仙丹’了吗？”

    “当然！”冷月也微笑：“为了来到你的身边，我可是牺牲了我的钱夹，买了这世上最新产品，还冒着被‘毁容’的风险呢！

    她贴着他，仰起了脸。

    “我现在可是‘人造美女’吆！”她笑着说。

    远山迅速的收住了舞步，把她推开一定的距离。

    于是，他看到站在舞池正中的冷月，披着一肩柔软的长发，一条宝蓝色的披肩，衬托着那张无懈可击的脸。那舞厅中的五彩的灯光，在她那美好的身段前后交织着。

    这情景，这画面，像是一个梦境。而她，却是那梦中的仙女喔，降落凡间，来拯救他的。

    远山一动也不动，只是痴痴迷迷的注视着她。冷月也不动，也静静的看着他。

    终于，他上前一步，又紧紧的缠住了她的身子。

    她也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然后，她的手也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脖子。

    舞厅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投在地上，最后，两个人的影子重叠成一个。

    他们感到自己的灵魂在升华——浑身都洋溢着飘然出尘的幸福感！

    “月亮，我的宝贝，不知道怎样说才能表达我的爱情？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叫你幸福？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的固执！爱的心疼！爱的叫我不能相信，这世界上竟有一个这样的你！”

    她不能呼吸了！

    她的头紧靠在他的肩上。她的身子随着他的晃动，灵魂却已经往上升……往上升。

    她不能说话了！

    因为喉咙堵塞了……她不敢看他，因为她的眼里又忽然充盈了泪水。

    *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匆匆的过去了，这一天，比任何一天都消失的更加迅速。当他们回到‘远居’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袁丽和夫人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简单的问了问有没有吃饭，玩的好不好一类的。只有郭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含蓄的笑了笑，就和袁丽回房去了。

    冷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那临时的‘家’，她在床上坐了下来。

    她坐了很久……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的意识，飘浮在遥远的天边……她的思想，像埋藏在千年的寒冰里……冷的凛冽，冷的麻木……好久好久，她才茫然的抬起头来。

    “我有一件事情要做。”她喃喃自语：“我有一件事情要做，什么事儿呢？”

    她摇了摇头，心里迷迷糊糊地。

    但是，她知道，她有一件事情要做。

    又呆坐了好一会儿，她努力的收集着自己涣散的意识，把那思想从千年寒冰中挖掘出来！于是，蓦然间，她觉得心脏猛地一抽，内心剧痛。

    冷月闭上眼睛，仰头向天，低低地说：

    “远山，我该走了。”

    她的眼眶发热，泪光闪闪。

    “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我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对不起了！远山！从此，天各一方，来生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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