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土偶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人想着想着就忘了。与其对他人抱太多期望，不如一个人活下去。你现在永生不死，不是很好吗？”苏娅说。

    为什么在复生后，却选择前往黄泉之路赴死？

    老王沉默了很久，望着远方一动不动，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要凝视远方。

    苏娅也不急，她席地而坐，细心观摩眼前的巨门。阴气太浓郁了，差不多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苏娅观察巨门的时候，她的脸都要贴上去了。

    从一个局部，苏娅猜测出整扇大门的样子。

    这应该是棋盘式门扇，以大边、抹头为外框，中间装门心板。一般情况下，门环为两狮子头。门板为纯黑色，苏娅试着敲敲门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手指甚至没有任何感觉，包括触觉，温觉。她没有得到关于门的任何信息，她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的手有没有碰到门。

    老王突然说：“孤独而死。”

    孤独吗？孤独就是毫无感觉，没有任何违和感的一个存在。如果你说你很孤独，你觉得你很孤独，那么说明你还有感觉，还有感觉就不算孤独。

    老王把手放在门上，说：“你是不是觉得，复活是一件好事？”

    这是一扇孤独的门，筑基在悬崖上，它的背后就是让无人区出现的裂缝。苏娅沐浴在太阳之炎中，阴气充满了天地之间。阴气已经不能称之为阴气了，因为现在它已经是胶状物，

    从不归之地外围走到这里，阴气由气态变成液态，液态慢慢凝实变成了胶状，最后变成了固态。

    “灰色的墙壁，黑色的大门。活着是件好事，复活却不是一件好事。失去的东西若是要拿回来，总是要付出代价。我觉得，你以及所有的活死人，都应该属于门后面的世界。”苏娅说。

    巨门两旁暴露出裂痕的轮廓，不，不应该叫做裂痕，应该叫深渊。从卫星云图上看，无人区像是一只闭上的眼睛，裂痕是眼睛的缝隙。当苏娅真正到达裂痕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坐山看山不是山”。

    深不可测，毫无光明，万籁俱寂，伸手不可得！

    固体的阴气就是墙壁，阻挡了悬崖上的行人。

    “作为活死人，介于生死间。我们的时间在生死中平衡，生的时候，吸食阴气强壮自身。吸食越多，身体越黑，能力越强。但是容器总会有满了的时候，如果满了还继续灌水，那么容器会炸裂的。”老王说。

    苏娅说：“死的时候，就要付出什么生的代价？”

    老王说：“我们唯一的感觉，是火辣辣的灼烧感。当身体无法吸食阴气的时候，我们要拿自己给三王进贡。把自己放在油锅里，自己把发黑的肉割下来。虽然不疼，但是感觉好恶心……我，已经不是人了！”

    他虽然是活死人的身体，却还是正常人的心。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能够接受自己的低微，像蝼蚁一样舔着三王？为什么他们能够无感觉地活着，忍受那种孤独？为什么？我甚至看见他们开玩笑地吃自己的肉！”

    苏娅说：“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不属于自己了。”

    三王，礼部的王，葬部的王，原部的王。若是要除去礼葬原，必须抹除掉他们的王。但是奈何桥学校没理由除去他们吧，无人区内外是不同的世界，不归之地内外也是如此。

    “我不想听，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学校的任务，仅此而已。我对你的生命感慨不感兴趣。”苏娅说。

    “但是这些话，我会如实转告你家人的。”苏娅说。

    老王说：“不用了，王巢地位高的人都会有家属在本部做人质，防止叛变。我的儿子现在应该死了，毕竟我违反规定，私自来到这里。人啊，总是到了……”

    “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苏娅说。

    “虽然我不感兴趣。”她继续研究眼前的黑色巨门。

    苏娅在想，这应该不是鬼门关，牛头马面都没见着呢。虽说如此，但是看门人不出来的话，不知道如何打开这扇门。

    一个人影从天上掉下来，它有着木纳的脸，木纳的身子。肢体关节不规则转动，鼻子伸缩不停，浑身发抖。人影的脑袋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土偶”两字。

    土偶？苏娅站起来，她比土偶高了一个头。土偶明显不服气，它摇摇摆摆，努力把头抬高。

    土偶指着自己脑袋，发出机械的声音：“土偶，鬼物进入人间时借助的载体，可以与人交配。”

    “嘟嘟，正在连线白无常。”土偶说。

    土偶突然没声音了，它的眼孔由红光变成了绿光。

    土偶的声音变得人性化，尖锐刺耳，它说：“阴司重地，生者请回。”

    苏娅问：“你是白无常？这扇门后面就是阴司重地？只有活死人才可以进去吗？”

    “活死人，不归我们管。嘟嘟……”

    土偶窜到天上，它再落下来的时候，由一个变成了十八个。领头的用机械的声音说：“打破一个，下一层地狱。”

    它们逼近苏娅，脚上作出走路的姿势，但抬脚的动作太假了，应该是有人在操控它们吧？

    用丝线操控土偶，就像木偶戏。

    十八个就是十八层地狱吗？阴间判罪可真是随意。

    老王说：“这就算下了逐客令，直截了当呢。”

    老王大口大口地吸食胶状的阴气，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肥大，衣服被圆球的身体撑破，嘴里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皮肤被撑起来后立刻收缩，肌肉也干枯了。一眼看过去只剩下一个圆形骨架，深陷的小眼睛像是深夜的红灯，在灰色的世界中一闪一闪。

    第十二地支亥猪，能力反弹防御――变异版。

    苏娅说：“我从前认为，活死人的皮肤和树皮一样脆弱无比，包括血管肌肉也都是如此，只有骨骼是坚硬的。现在看来，我只猜对了一半。”

    老王一手一个，慢慢地把土偶捏碎。土偶对他发动攻击，结果却被活动的骨骼夹住四肢，等着被老王捏碎。

    老王大笑：“我骨头很硬，各种意义的硬！”

    老王把所有土偶都丢在地上，他抱住土偶上方的阴气，好似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一拉之后，向后摔倒在地上。

    老王说：“断了，他跑了。”

    苏娅说：“阴气太重了，我感受不到袭击者的气息，不知道他是不是活死人。但他的意图是阻止我们进入这扇门，所以他一定还会来的。”

    老王问：“如果他要阻止我们进入这扇门，那么他现在为什么要逃跑，他跑了，我们不就进去了吗？”

    苏娅想：袭击者离开了，说明门不是关键，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门和门后的秘密距离还太远？他还有时间阻止我们，哪怕我们现在进去了。

    还有一种可能！苏娅惊想。

    “把门拉开，快！”苏娅说。

    “你怎么知道是拉开而不是推开？”老王照做了。

    老王把巨门拉开，后面是阴气凝聚而成的固体墙壁。无路可走，此路不通。这扇门只是个装饰品，真正堵住黄泉之路的是深渊中的天然屏障。

    还有一种可能，这门不是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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