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情人节（7）

    房间里没有开灯，几乎一片漆黑。

    女孩站在镜子前，借着窗外的微光，她能看到一个纤细高挑的影子站在自己眼前，两个人默然伫立，四周寂静无声，黏稠的液体顺着她的衣角一滴一滴地滴淌下来，落在地板上，滴滴答答。

    她身上穿着白色体恤衫，胸前挂着银色细蛇吊坠，外套一件淡蓝色夹克，下身一件修身牛仔裤，两枚耳坠在黑暗中轻轻摇晃，反射着细微而璀璨的银光……这是贝儿精心为她挑选的衣服，两人为了这一身折腾了两个小时，她本该穿着这身衣服去找某个人，让他看到自己最耀眼的一面。

    但她如今没法去找他了。

    女孩身上的衣服又湿又冷，贝儿花了两个多小时为她准备好的形象全部都毁了，她们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她们之前所说的……什么抢亲什么洞房什么一座遍布阳光的小屋，什么生一堆可爱的孩子，全部都如泡沫般破灭了，她曾经误以为自己真有可能拥有这些如阳光般灿烂的未来，现在来看其实都只是错觉和幻梦，只是她悲惨命运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她亲手毁灭了这一切，自己的前途又重新归于黑暗和死寂。

    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她身上的白色体恤衫已经被染成了黑色。

    普通布料的衣服穿起来确实比战斗服舒服，柔软而轻薄，但一旦浸湿了就会黏在皮肤上，非常碍事，但战斗服就从来不会出这种问题……她杀死过那么多丧尸和狩猎者，每次砍完收工，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浑身浴血，多层化纤制成的战斗服不吸水，也不会黏在身上，非常方便清洗。

    女孩抬起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镜中的倒影采用同样的动作抬手轻抚脸颊。

    她觉得手感有点湿冷，低头轻轻捻了捻手指，手指上沾着黑色的黏稠液体。

    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凝固么？

    她忽然觉得有点冷，冷得刺骨，寒意顺着她的双腿逐渐往上爬，把她缓缓淹没，四肢和五指僵硬麻木，女孩的身体随即颤抖起来，浑身的力气都被陡然抽空，她再也站不住了，双腿一软，踉跄地往前踏了一步，身子一歪靠在镜子上，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

    女孩靠在镜子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刚刚那一刻她几乎窒息，肺和气管都被冻结，女孩张着嘴细细地喘息，慢慢地抬起头来，抵近镜子往里看。

    镜中的人也朝她看过来，女孩看不清镜中人的面孔，但她能看清一只漠然无神的眼睛，瞳孔收缩，布满血丝。

    女孩悚然。

    “嘿嘿嘿嘿嘿嘿嘿……”

    镜中的人忽然咧嘴笑起来，她疯狂而恣意地大笑，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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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区彻底炸锅了。

    流言一夜之间传遍全校，坊间传言蜂鸟猎杀小组柠檬小姐争风吃醋，为了争夺执行部部长陆巡先生，设下陷阱暗杀情敌艾叶姑娘。

    执行部部长陆巡勃然大怒，调动执行部戒严整座安全区，这是自夜王一战之后大半年来安全区第一次戒严，所有人被禁止随意外出，更不准讨论此事。

    2月14日情人节当天晚上，陆巡在发现艾叶之后第一时间内通知了执行部和校医院，执行部立即拉响了警报，安全区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安全防务部队在十分钟内就封锁了整座学院。阿利安娜带着校医院的医生们在三分钟内赶到十三号楼，阿利安娜跳下车就先给了手足无措的陆巡一巴掌，把生死未卜的艾叶带回去抢救了。

    陆巡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不是医护人员，不知道如何救人，只能祈祷校医院的大夫们医术精湛，能把艾叶从生死边缘拉回来。

    陆巡在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夜，彻夜未眠，指挥执行部封锁并彻查现场，最终确认凶手是柠檬无疑，出现在十三号楼中的第三道足迹被证明是属于柠檬的，留在现场的刀也是柠檬的，刀柄上留有那个女孩的指纹……整座安全区中仅仅只有两百个人，凶手除了柠檬根本不作第二人想。

    陆巡下令执行部兵分两路，一路封锁安全区，防止出现其他受害者，另一路前往柠檬的住处实施抓捕。

    执行部非常谨慎，毕竟三无的凶名在外，这姑娘能徒手拧断猎人的脖子，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整个蜂鸟猎杀小组都被调动起来，他们上一次这么出动时还是为了抓捕赵高，柠檬实际上是个危险性不弱于赵高的目标，风暴和铁壁的重型攻坚机甲全体出动，贝儿和罗成作为狙击手封锁现场，一旦目标反抗拒捕，他们有权直接击毙。

    执行部的特战队员们在柠檬的门前踌躇良久，最终某一勇士以大无畏的精神踹开了房门，但踹开房门，他们只看到了一地沾满血迹的衣服。

    柠檬失踪了。

    执行部随即进行了拉网式搜索，但一无所获。

    欧米伽都找不到她在什么地方，以柠檬的身手，想避开监控摄像头易如反掌。

    陆巡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陡然空了一片，整个心脏似乎都麻木了，摸上去不知道是否还在跳动，他走在办公室中两脚似乎都不着地，但在陆巡心底的某个地方，有个人暗暗地松了口气。

    所有的命令都是他下的，他也允许如果目标反抗狙击手可以直接击毙……这是作为执行部部长的那个陆巡所必须履行的职责，他为了所有幸存者的安危必须这么做，发布这些命令时他觉得口中发出的声音不是自己的。

    陆巡懵了整整一夜，他从办公室的这一侧踱步到另一侧，从那一侧又走到这一侧，来来回回来来回回，整晚他桌上的电话都在响，无线电通讯耳机中不断有执行部的报告过来，陆巡机械性地作出答复，但他的大脑实际上还没转过弯来。

    这怎么可能呢？

    柠檬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2月15日清晨，一个消息传来，把陆巡僵硬的大脑炸醒了。

    艾叶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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