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阿清

灯火如豆，微弱的光线只够富小玉勉强看清冰柩内的情形，而里面的人影仿佛处在整个光源交汇中心点，神情安谧，唇角带笑，下一刻就能睁开双眼醒来似的。

    端木思源的修为比她高，自然更容易看清那具尸体的模样。他怔怔地坐在地面上，连小腿上的伤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富小玉结结巴巴说：“你没告诉过我，你有一个哥哥啊……他怎么葬在这里，我们随意闯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我是家中独子。”端木思源脸色不太好，“冰棺中的人从外表上看，和我父亲一般大。”

    你爹这么年轻？不要吓我！富小玉内心复杂简直无法言喻。

    冰中躺着的人生前是个青年模样，约莫二十几岁，眉眼更趋于成熟，较之端木少主格外添了几分沉稳的气质。身上穿的服饰非常传统，像是某种古旧的款式，额前绑着一根墨绿色的系带，上面镶嵌着美丽的祖母绿玉石。

    端木思源盯着冰中人衣袍下摆处绣着的暗纹，那是一个特征明显的符号，极其眼熟。奇怪的是，这个和他长得如此之像的人，衣服上怎么会有他母亲家族的族徽？都说外甥肖舅，难道是他外公家哪个从未听说的舅舅？

    富小玉问他冰中人到底是谁，他犹豫道：“大概是我娘亲的弟弟，但从没听她说起过。”

    灵光一闪，富小玉一拍脑袋，有些激动：“刚进入秘境的时候，我不是和你分散了么，但绑着我的丝带另一端是有东西的。”她回忆那一幕细细说来，摸着下巴，“那个傀儡人偶真的和你很像，现在看来，可能是像冰柩里的人。”

    冰柩四周有无数巨大蟹爪状的冰柱，牢牢镶嵌在呈倒扣碗形的墙壁上，仿佛忠心耿耿守护着里面的人一般。

    端木思源借着富小玉的力拖着伤腿靠近冰柩，瞳孔被光源照亮：“这里的温度并不低，可冰块怎么不会融化？”

    富小玉闻言，伸手就想去摸摸冰柩冷不冷，突然从旁侧的黑暗里凭空出现一只苍白冰冷的手，紧紧禁锢住她的皓腕。

    “鬼啊！”富小玉吓得魂儿都飞了，拼命甩开那只手，强大的反冲力迫使她往后连退了几步。看见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少年，她惊魂未定，怒道，“你干什么呀？！”

    来者正是行为诡谲的伯赏幽，眼角勾抹出三道青翼，嗓音阴冷：“阿清的东西，你也配碰？”

    富小玉很委屈：“谁是阿清？我都不知道这个人你搞啥子唷……嗝~”

    “我舅舅……冰柩里的人叫阿清？”端木思源失去了富小玉的借力，只能半靠在墙壁上，出声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伯赏幽听到他的声音，像是刚发现端木思源在身后，一瞬间撤去杀气，变成小绵羊似的温和无害。

    他不再去理睬紧张得打起嗝来的富小玉，反而朝端木思源走过去。

    “他不是你舅舅。”

    伯赏幽低头看着端木思源，伸手扶住他的身体。

    “他是你。”

    ……

    富小玉一脸懵逼。

    她猛然去看冰柩中的人，再扭头瞅端木思源，眼神在两者之间徘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端木少主沉默片刻，突然轻笑，“如果他是我，那现在站在这里的，又是谁？”他推开伯赏幽，扶着墙壁慢慢靠近冰柩，神情渐渐肃然，“道友再胡言，在下也不是那般脑子拎不清的。”

    伯赏幽有些烦躁，死死盯着他：“你不相信我？！”说罢扭头蹙眉，恶狠狠瞪向慢慢移动的富小玉，“那边带着凤凰崽子的小丫头，你再往这里走一步，休怪我辣手摧花。”

    富小玉后颈汗毛竖立，浑身僵硬如置冰窖，求助的眼光投向端木思源。

    端木思源有伤在身，脾气也不好起来，语气冷得能掉冰渣：“若没有证据，道友还是闭上嘴为好。”

    伯赏幽单手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捋，邪气一笑，危险感十足，“要证据，我有啊，不过得借用你身上一样东西。”

    “是什么？”

    “你的……心头血。”

    最后一个字刚吐出，伯赏幽闪电般瞬移到他身前，手轻轻往前一送，一把锃亮的匕首就直直□□端木思源的胸口。

    端木思源整个人被匕首牢牢钉在冰柩前，脸色苍白，翻山倒海袭来的痛楚让他死死咬住嘴唇，模糊不清说了几个字，“富、富姑娘……”

    伯赏幽探出手指，想去抹平他紧蹙的眉眼，柔声道：“那小丫头被我扔到别处了，别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此刻，端木思源已经疼得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了，自然不会注意到自他身后的冰层已逐渐碎裂，如蛛网一般从心口位置蔓延裂痕，咔嚓咔嚓的声音格外清脆。而冰柩中与他长得极为相似的人，在冰层完全碎裂的瞬间，咻得化为无数淡绿色的光点，尽数埋没进端木思源的身体内。

    抽出匕首，端木思源胸口的伤口奇迹般地消失了，伯赏幽露出笃定的笑容，“等你醒过来，就能想起我了。”他接住昏迷的端木思源，转身便消失在岩壁前。

    再来看看遇上伯赏幽以后倒霉程度直升不降的富小玉，早早被丢进一个奇怪的地方，四周封闭，只有一排排的书架绵延不绝，看不见尽头。她在犹如迷宫一般的通道里走来走去，消耗了数个时辰，才不甘不愿地承认了一个悲惨的事实。

    这辈子头一次知道自己是个路痴。

    凤凰幼崽扇着小翅膀飞到她面前，默默扭头朝旁边的书架喷了个小火球，看似易燃的木质结构连焦都没焦。富小玉也发现了这一奇异的现象，忍不住凑近去瞧，还顺便敲打了小凤凰一下让它别乱喷火。

    一册闪着金光的书籍吸引了她的注意，抽出来一看书名，上书三个大字：凤凰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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