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最后的骄傲

    战场不是角斗场，而是比角斗场更残酷的地方！

    战场厮杀动辄上千甚至数万人战死，尸横遍野，堆积成山，血流成河。身为一军主帅，统帅千军万马，不仅拥有过人的军事才能，还要绝对冷静的思维及大局观。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若是没有过人的大局观，仅仅是匹夫之勇，李道宗又如何成为名震三军的将帅？现如今薛延陀国大势已去，唐军占据绝对上风，没必要急于求成而继续攻城略地，此乃用兵下乘之法。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故攻心为上也。”

    攻城略地无数将士付出性命，始终有违天和，不得已而为之。正因如此，李道宗选择攻心战术，大军步步紧逼，给予多弥可汗拔灼等人造成心理压力及精神压力，迫使他们不战而降。

    从浦奴水至土拉河仅需要五日的脚程，愣是被唐军走了大半个月，而且李道宗采取疑兵之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远在燕然山南侧的牙廷中，拔灼、颉利苾等人已经许久未曾睡个安稳觉，每日派出去打探敌情的探子不断地来回禀报。

    当他们以为唐军歇息时，没过一会又继续动了；当他们以为唐军要发起攻击时，唐军居然原地休整，哪像打仗更像是逗他们玩似的。拔灼怒不可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可发泄。

    颉利苾等人面露疲惫之色，这段时间他们真的度秒如年，每日备受煎熬，惶恐不安的等待着。如今大军士气日渐衰弱，牙廷的粮草已经用去大半，之前预计着支撑三个月。

    颉利苾默默的叹息一声，他亲自去检查以后才知道有一半的食物已经被雨水浸湿发霉不能吃了，至于备存的牲畜也没办法重新供应，意味着己方的粮草最多还能再支撑半个月。

    唐军俨然成为众人头顶上挥之不去的乌云，就连拔灼等人也都节衣缩食，身为游牧民族本就是骑兵著称，可是战马得不到粮草补充，就算是再多的战马也于事无补。

    偏偏他们无法向往常那样，放任马匹四处奔腾，不必担心有人惦记。现在薛延陀国几乎被唐军占据大半，至于拔灼等人控制的领土不及百分之一，所以拔灼等人更加迫切想要找条出路。

    “唐军抵达土拉河附近？”拔灼双眼有些血丝，满脸的疲惫，这段时间让他很不好过，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早已没了昔日的霸道与嚣张气焰，宛如老了十余岁，皱纹都出来了。

    “没……没有！”探子苦涩的摇摇头，现在唐军情况如何他们根本摸不透，你说唐军休整时，它已经在行军了；你说唐军行军时，人家却在原地休整，搞得他们也是晕头转向，根本没有准确的情报传来。

    “传吾之令，撤回镇守土拉河的兵力，命他们立即回返牙廷！”拔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再传其它驻地的兵力，同样命他们回返牙廷，至于唐军那边情报不必探查了，全部回来吧！”

    颉利苾大惊：“大汗，这……”

    “不必多言，此乃吾之命令！”拔灼冷冷的瞥了一眼颉利苾可汗，又看向其他部族首领，“你们也下去整顿各部族将士，待他们都回来以后，吾有事宣布！”

    众人躬身告退出了牙帐，颉利苾可汗叹息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拔灼以后，也出去整顿己方兵马。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牙帐内其他人都离开了，仅有拔灼一人，满是血丝的双眼中露出坚决之色，看着杯中奶酒，一股脑的一饮而尽。

    薛延陀军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唐军斥候，众人将情报回禀至唐军主帅李道宗处，李道宗连忙召集众人商议此事。因为拔灼的举动太过诡异，这个时候并拢大军于牙廷，等于密不透风的墙壁露出一道裂缝，任由唐军长驱直入，甚至兵临城下。

    “左骁卫大将军，你与薛延陀部最为熟悉，可知此举是何意思？”李道宗百思不得其解，凝视着阿史那杜尔，“回大帅，拔灼此意以末将来看，应该是做出最后决断！”

    “什么决断？”李道宗不解的追问。

    阿史那杜尔沉默片刻，道：“一决生死！”

    众人闻言均是低头不说话，唯有薛万彻不以为然，讥笑道：“现如今我军已经控制薛延陀国大部分领土，仅凭牙廷那数万铁骑及其他小部族精锐，就能抵挡我军攻势？依末将看，拔灼是自寻死路，末将主动请缨攻打其牙廷，彻底灭了薛延陀国，恳请大帅准请！”

    “右卫大将军切莫小觑敌军兵力！”执失思力好心提醒，可是薛万彻依旧高傲的昂起头不屑一顾，李道宗没有理会薛万彻的请求，反倒是认真的问道：“说来听听！”

    执失思力数次抵御薛延陀国大军，就连拔灼也曾在他手中吃了败仗，在场的大将军之中，除了阿史那杜尔外，真正与薛延陀国交锋次数最多的只有执失思力，对于敌军作战情报也是最熟悉之人。

    “若是拔灼此举如同左骁卫大将军所言的话，那么此战必定非同小可！”执失思力沉声道，“常言道：狗急跳墙！拔灼、颉利苾等已经感受到庞大压力，心中已然没了希望，如此情况下保不准拔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更何况拔灼本就是霸道可汗，明知无路可退的情况下，拔灼势必会集结所有力量与我军决一死战，维护薛延陀部的骄傲！”

    “据斥候来报，牙廷守军至少有四万，要是加上四散的兵力及各部族的精锐，估计有十万大军。若是拔灼不顾一切，与我军拼杀，那么此战将会是最惨烈的一战。”

    众人闻言均沉默了！

    纵然是刚才目空一切，不以为然的薛万彻也面露凝色，他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同样也知道不顾一切的后果是什么！如果对方真那么做了，意味着他们已经做好赴死一战的准备，维护他们作为薛延陀国子民骄傲，不再是单纯的战争而是前赴后继的赴死，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也要维护最后的尊严及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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