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半真半假的四方会谈

    一九四一年五月六日上午九点三十分，莫洛托夫带着四名随员，昂首挺胸地走进菩提树大街上的德国外交部办公大楼，随后跟着接待他的工作人员轻车熟路地走到三楼最东侧的会议室。

    宽敞的会议室里，一半以上的座位已经拥有主人。

    与会人员们操着日语、意大利语和德语交头接耳，会议室内充斥着南腔北调的嘈杂声。

    看到莫洛托夫一行人出现，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急忙站起身来，热情地和莫洛托夫打着招呼。

    日本外相松冈洋右、意大利外长齐亚诺也站起身，先后和莫洛托夫握手寒暄。

    寒暄时，莫洛托夫凭借多年的外交经验，敏感地把握到三人情绪上的细微差异。

    三人中最热情的当属松冈洋右。

    松冈洋右最早提出拉拢苏联加入轴心国，也最为期望苏联加入轴心国。

    日本已经对英国宣战，日本的南进战略已经开启，当然不想在北方再树立一个强敌。

    在松冈洋右的极力倡导下，日本先是与苏联签署了《日苏互不侵犯条约》，随后又积极参与四方会谈，力争将苏联拉入轴心国，消除南下的后顾之忧。

    对德国重新提出的四方会谈，松冈洋右自然是最为迫切，见到莫洛托夫也是最为热情。

    三人中最为冷淡的当属齐亚诺。

    意大利三军在大西洋、印度洋和东非的一连串伟大胜利，令威尼斯宫某秃头领袖的自信心高度膨胀。

    上帝第一，我“奥古斯都”墨索里尼第二。

    新时代的的罗马帝国已经重现人间，地球必须围着我转的骄横心理再次占据墨索里尼的大脑。

    苏联人算什么？轴心国不需要那群东欧的野蛮人，更不需要那些布尔什维克分子。

    只是在里宾特洛甫和松冈洋右的极力邀请下，在希特勒劝说下，虽说对所谓的四方会谈毫不上心，墨索里尼还是勉为其难地派出女婿齐亚诺来走走过场，算是给德国和日本一个面子。

    既然是来走过场，齐亚诺当然热情不起来。他仅仅是很冷淡地和莫洛托夫打了个招呼，随后便不再说话。

    三位外长依次和莫洛托夫打完招呼，里宾特洛甫身后忽然转出一个青年人来。

    这个青年人身穿一身中蓝色空军中将制服，看长相年纪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莫洛托夫几乎一进门就看到这位年轻的令人发指的将军。作为会议室唯一穿军装的人，他的存在鹤立鸡群般醒目。

    这么年轻的中将，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舅子阁下？莫洛托夫暗自猜测。

    果然，里宾特洛甫介绍道：“这位是海因茨冯罗森将军，元首派来的谈判副使。”

    果然是他。

    外交谈判。他这个军方人员来干什么？难道有什么阴谋。

    莫洛托夫一边和陈道寒暄，一边暗自警惕。

    寒暄几句，众人重新落座，带上翻译传话用的耳机。

    里宾特洛甫作为主人，先是讲过几句开场白，随后便直奔主题，就苏联加入轴心国的条件一条一条和莫洛托夫谈判。

    里宾特洛甫首先谈起的是库页岛问题。

    苏联要求日本必须放弃在库页岛北部开采煤炭和石油的权利，里宾特洛甫表示这是苏联和日本双方间的问题，德国与意大利不好参与，更不能替日本作出承诺。他给出建议是让莫洛托夫与松冈洋右私下谈判，谈判得出结果后直接通知德国与意大利即可。

    里宾特洛甫的建议合情合理，莫洛托夫与松冈洋右当即表示同意。

    见双方同意，里宾特洛甫随即谈起第二条：关于德国撤出在芬兰的驻军，并将芬兰划入苏联势力范围的条件。

    里宾特洛甫刚刚重新读过条约内容，陈道忽然挺直靠在椅子上的身子。

    在全部正襟危坐的人群中，他的这个动作格外刺眼，立刻引起莫洛托夫的注意。

    “莫洛托夫先生，我对这个条件有点疑问。你所说的将芬兰划入贵国的势力范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贵国想要重新对芬兰宣战，然后占领芬兰全境？”

    莫洛托夫先是在椅子上扭动自己身子。让人看起来似乎是想坐的更舒服一点，却是在借机理顺思路。

    “我所说的将芬兰划入我国的势力范围，是指我国在全方位处理与芬兰的关系时，不会受其他国家。尤其是德国的干扰。”莫洛托夫说道。

    “你所说的全方位也包括战争吗？”里宾特洛甫接着问道。

    “不排除战争的可能。”莫洛托夫说道。

    “果然是这样，一切都不出元首的预料。”陈道忽然对里宾特洛甫小声叹息道。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陈道和里宾特洛甫身上。

    英国已经要垮了，轴心国的势力正是如日中天、不可一世，以德国人野蛮的作风应该不会让步才对。

    只是如果德国是想回绝苏联提出的要求，肯定不会邀请日本和意大利人参与。

    可是德国现在主动提出重启四方会谈，而且还邀请日本和意大利参与。难道是德国决定作出重大让步？或许自己的机会来了。

    莫洛托夫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陈道和里宾特洛甫两人小声嘀咕几句，里宾特洛甫说道：“元首对这次谈判是抱有极大诚意的，而且元首决定用行动来表示德国的诚意。德国可以撤出在芬兰的大部分驻军，并且不再干涉苏联与芬兰之间的一切纠纷，这样的条件你能答应吗？”

    莫洛托夫不为所动，淡漠地说道：“我国希望德国撤出在芬兰的全部驻军，并且不再干涉我国与芬兰的交往。”

    “莫洛托夫先生，你说过，贵国与芬兰不排除战争的可能。而我国必须在芬兰保留部分军队，以保证德国侨民在未来的战争中不受侵犯。而且元首还承诺，驻军的数量我们可以通过谈判来决定，这已经是元首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里宾特洛甫说道。

    莫洛托夫和身边的随员简单交流后，一致认为这个条件似乎可以接受。

    “感谢元首先生为促进我们之间的友谊所表达的诚意。他真是一个大度的人，芬兰问题我们可以先谈到这里，我们会将贵国的诚意转达给总书记，我想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很快就能取得决定性进展。”莫洛托夫兴奋地说道。

    里宾特洛甫同样兴奋地说道：“太好了。我也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不受这种小分歧的影响，希望贵国能够尽快给出答复。”

    两人又说了一阵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谈判随即向第三个问题推进。

    “关于土耳其，元首说了，土耳其不属于轴心国集团。土耳其与贵国之间的一切利益来往不在德国关心的范围内，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莫洛托夫先生。”

    莫洛托夫僵硬的脸上再次露出微笑。

    “我非常满意，元首真是一个大度的人。只是，在保加利亚方面，元首先生有什么交代？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里宾特洛甫说道：“贵国想在保加利亚建设军事基地，这件事比较麻烦。我必须得提醒你，莫洛托夫先生，保加利亚和土耳其不一样，它是轴心国的一员，是拥有与我们平等地位的盟友。我们不能擅自用保加利亚的利益作保证。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保加利亚是德国的盟友，而苏联不是，比较起来，我们在面对保加利亚时会感到更亲近。

    元首的意思是贵国可以和保加利亚通过谈判来解决这个问题，德国绝不参与，但是除了谈判之外，如果贵国采取其他过激的手段，身为盟友。我们只能站在保加利亚一方，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个人的意思是，贵国可以先加入轴心国，然后以联盟成员的身份去和保加利亚谈判。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消除保加利亚人的抵触心理，不至于被认作是对保加利亚的侵略，你不妨考虑一下。”

    里宾特洛甫话音刚落，一直没有说话的齐亚诺忽然插话道：“莫洛托夫先生，关于保加利亚，我也有一个建议。保加利亚和土耳其接壤。贵国将土耳其划入贵国的势力范围之后，不妨在土耳其方向向保加利亚做出某些承诺，说不定能够得到一个我们大家都满意的结果。这是我一点个人的思考，也请你考虑一下。”

    “我同意齐亚诺先生的建议，我也建议您多加考虑。”松冈洋右接着说道。

    陈道瞥了齐亚诺一眼，心说这位公子哥果然有几分真本事。

    用土耳其弥补保加利亚，争取用一种和平的手段解决苏德在保加利亚的分歧。

    如果苏联能够同意，双方可以落得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莫洛托夫陷入深思。

    德国摆明态度要力保保加利亚不受侵犯。

    如果不使用武力威胁，仅仅是使用谈判的方式，用脚后跟想也能知道答案，保加利亚肯定不会同意苏联的要求。

    这个时候，利诱保加利亚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姑且可以作为一个备用方案。

    莫洛托夫打定主意，扭头向齐亚诺点头微笑道：“感谢齐亚诺先生，我会向总书记转达您的建议的。”

    “既然保加利亚和土耳其的问题也取得突破性进展，我们下面来谈最后一个问题。”里宾特洛甫说道。

    “这个问题由我来说。”陈道接着说道。

    他终于开口了，莫洛托夫下意识地提高警觉。

    整场会议，这位小舅子阁下除了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外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现在突然开口，肯定是有惊人的言论。

    “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要说两件事。第一，我想提醒莫洛托夫先生，也希望你能转告斯大林先生。你们不要总是想着轴心国能为苏联做什么，也要想想苏联能为轴心国做什么。

    今天这次会议，轴心国集团中，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国家的代表来和你谈判，因为我们三个国家不仅是轴心国的发起人，也是为轴心国做出最大贡献的国家。

    日本海军重创英国印度洋舰队，而且现在正在东南亚与英国作战。意大利在非洲，在大西洋、印度洋和地中海，消灭了数以万计的英国陆军，并重创了英国皇家海军。

    至于德国所作出的贡献。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我们三个国家为轴心国做出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我想问问莫洛托夫先生，苏联加入轴心国之后，能为轴心国做出什么贡献，能派出多少军队与敌人作战？能为轴心国消灭多少敌人？请你现在给我一个答复。”

    莫洛托夫被陈道连珠炮似的语言惊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阵才说道：“罗森将军。你难道认为苏联是一个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奉献的国家？

    苏联现在还不是轴心国的一员，当然不适合派兵，尤其是派兵到有轴心国军队存在的地区，如果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是我们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将来的某一天，苏联真的加入轴心国，苏联红军肯定会用他们的战斗力向你证明，苏联会是轴心国最忠诚可靠的成员之一。”

    陈道东张西望，不用正眼看莫洛托夫，摆明是不相信他的空头承诺，轻描淡写地敷衍道：“好吧。莫洛托夫先生，希望真的能有那么一天到来。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一个通知。

    你知道，很多人都认为英国马上就要投降，可是直到今天，英国人都没有主动向我们提出谈判，所以战争还要打下去。

    印度作为英国在海外最重要的殖民地，元首认为必须予以征服。

    他已经下达命令，德国在中东的驻军即将进军伊朗，并以伊朗为跳板攻打印度，然后在印度与日本陆军会师。

    因为伊朗是与贵国接壤的国家。所以元首特意派我前来通知您，并请您转告斯大林先生，以免引发我们两国之间的误会。”

    莫洛托夫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喜色，随后立刻恢复平静。

    德国人竟然真的要去打印度。这正是苏联梦寐以求的。

    漫长的补给线，加上印度辽阔的国土，德国短时间内肯定无法结束对印度的战争，德国陆军相当一部分兵力也会陷入印度战场，这个时间，德国肯定不会发动对苏联的进攻。只要拖延到冬天，苏联就安全了。

    只是，德国要借道伊朗，对苏联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伊朗与苏联的高加索、里海和中亚地区接壤，一旦德国与苏联爆发战争，若是德国以伊朗为基地，就算不发动地面进攻，单纯使用轰炸机破坏巴库油田，就足以对苏联造成沉重的打击，苏联必须要防备这种可能的出现。

    莫洛托夫的心情喜忧参半，陈道却是毫不顾忌，继续给莫洛托夫施加压力。

    “莫洛托夫先生，会议结束之后，请你立刻通知国内，尤其是军方，不要因为我国的军事行动产生误会。我方进军伊朗的时间是下周一，请你将这个时间也转告贵国军方，但是请务必进行保密。”

    “下周一？这么快?”莫洛托夫惊呼道。

    “正是下周一，对英国的打击刻不容缓，一天都不能耽搁。”陈道说道。

    “时间太仓促了，我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争取国内的同意。”莫洛托夫不假思索地说道。

    陈道不满地说道：“请你注意，莫洛托夫先生，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在通知你。伊朗不是贵国的领土，贵国没有反对的理由，德国军队的作战计划也不会因为他人的意志而改变。”

    莫洛托夫见陈道一副不容反驳的架势，知道此时说的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急忙说道：“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重要了，我建议暂时休会，等我获得国内的命令后再开会。”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这个周末是非常时期，我会在外交部加班，如果你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里宾特洛甫说道

    会议结束后二十分钟，陈道和里宾特洛甫走进总理府，与等待多时的希特勒和戈林会面。

    听陈道二人汇报完会议进程，希特勒点头说道：“赫尔曼，下面就要看你的了。”

    “我保证，最多三天，罗斯福和丘吉尔就会听到这次会议的风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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