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我“儿”

    我叫老莫，因为只有乳名所以早就忘记了，登陆在册的名字叫做吴莫。

    我家从祖辈开始就侍奉在吴家，属于吴家的下人而并非天魔宗成员。

    二十三代人都是天魔宗宗主一脉的管家。

    因为吴家皆为强大的修士，寿命是我们这些普通修士的数倍，所以好几辈的人都服侍一个主人。

    我出生在一千多年前，在我出生的时候家主一家正借住在北海的袁家。

    我在北海边长大，顺着着海岸线眺望着看不见的东海，本该是我的家乡的故事只能在来往商队的口中知晓一二。

    我从小只学三件事，如何去照顾太老爷，如何照顾老爷，如何照顾少爷。

    我从小只有一个思考，如何完全的、有价值的、充分的把自己奉献给这个家族。

    说是管家，但其实家中根本就没有别的下人。

    自从在很久之前吴家离开东海之后所谓的下人早就散了。

    管家这一脉也只有我祖爷爷跟着太老爷一家离开了东海。

    到我这儿家里只有三个下人，我父亲，我母亲，我。

    很多人会觉得我们一家三口会很辛苦...事实正相反，每天的事都很少。

    太老爷在闭关，少爷在沉睡，夫人随时守在少爷身边照料，老爷除了每半月清点一次货物和财款也都会和夫人一起守护少爷。

    每天母亲只需要做好我们一家三口的饭食，偶尔有特意做得好吃的点心甜食会端给老爷和夫人去尝尝。

    父亲也是只需要每日打点一下货物的进出，其余时间都在教导我如何做好管家的身份。

    其实真的有必要吗？诶...我更愿意多花些时间来修炼，虽然是给下人学习的修改后的天魔决，但也会比市面上的那些普通功法强上不少。

    与其想着怎么照顾好主家，不如实力强一些，能帮到主家的时候也要多一些。

    没过几百年父亲紧随母亲之后过世了，走得时候无病无灾，只是临死前都很担心主家的事情，嘱咐我照顾好老爷。

    之所以十万年来我们这一脉人愿意为吴家尽忠职守，因为吴家人对我们一家都很好，作为下人十万年来从没受到过欺凌，不管在哪个大门大户里都是及其少见的。

    天魔老祖还在世的时候，区区一个人仙境界的管家在天魔宗地位不比那些长老差了半毫，身家更是不比那些修士的少。里子面子全有了，在仙界这个凡人如同蝼蚁的地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就算主家落了难，能一直站在主家身后支持他们，这是我家世世代代以来最高的荣誉与自豪。

    家里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暗地里有太多需要去争取的东西，吴家一家人争分夺秒的在准备着。

    也是因为家中的这种奇异的状态，我快近千岁了也没人张罗着娶妻生子的事情，我不关心能否成家，我只担心着哪一天我也走了之后没人能这么贴心的照顾这一大家子人。

    时间就这么过着，日子也就这么过着，忘记具体是哪一天太老爷出关了，我是第一次看见过这么恐怖的雷鸣闪电，也是第一次见到过这么强大的人。

    那段日子我不停的以为这就是吴家翻身的日子。

    没想到就算强大到如同神明一般的人也是如此的脆弱，太老爷吩咐我把老爷和夫人秘密的跟随商队带回望天城老宅。

    刚到望天城，家里的一切还没安置好，就传来消息说太老爷战死。

    诶，难道因为是好人所以就应该承受比奸恶之流更多的痛苦吗？这是凭什么？

    打那之后老爷的状态更是一天不如一天，看那样子如果不是心里还有少爷这最后一丝期盼，指不定老爷就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一家之主总是需要打起精神来，起码得立直了腰板，他要是倒下了，这个家也就倒下了。

    看见老爷这个样子，真是替他感到心痛，也恨自己没有什么本事，除了这些家里长屋里短的什么都帮不到他。

    搬回来每两年夫人就抽空帮我寻了一位唤作秋菊的好女子娶进家门，来年便身下了小来福，希望他能给这个家里带来一些福气吧。

    秋菊没有修炼过，身体比不上我们这些修士，来福十岁不到的时候秋菊就染病离世了。

    其实她没染什么大病，对于修士来说把她治疗好也不算太难。

    可看着病床上的秋菊，我突然觉得愧疚，以前从没去想过嫁到这个家里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能也是老天爷怜惜赐她这场病，能看着夫君孩子流着泪送走自己，对她来说也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了。

    以后可能会到来的种种，对于这个柔弱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残忍。

    对不起了秋菊，下辈子如果还能遇上你，我们两就作为平凡人，好好的过一辈吧。这一辈子，我还有很多没有做完的事，你先等等我，等我都做完了在陪着你一起去投胎。

    来福和我小时候一样，每天学习着一样的内容，每天修炼着一样的功法。

    来福很聪明，继承了他娘的那份细心和温柔，只不过也继承了他娘的小心和敏感，可怜的孩子，真担心他的敏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压垮他。

    在来福二十岁生辰的那一天，按照凡人的规矩给他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及冠仪式，代表着他以后要真正的开始为这个家效力了。

    仪式结束后老爷找到了我，那天我和老爷聊了很久，大多时候是老爷在说，我在听。

    老爷给我聊了一个计划，确实，这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只不过...

    看着跪在我眼前的老爷，我没有扶他，这一拜是我该受的，不然老爷良心会过意不去。

    但这件事也是我们该做的，就算老爷没有苦苦哀求我，就算老爷只是淡淡的吩咐下来，我们还是会尽心尽力的去完成这件事。

    少爷快醒了，少爷醒来的同时也会是这家人灾难的开始，只要过了这个坎，吴家就还有希望。

    我和老爷匆匆的带着少爷赶赴通天山脉，这条山脉把仙神大陆从中间一分为二，西边就是完全不同的魔法世界。

    山脉贯穿仙神大陆南北，在这里选一个地方渡劫，各方势力查探起来会很麻烦，也能为我们争取不少时间。

    万万没想到，就快要赶到的时候，少爷突然就醒了，正好就在紧挨着通天山脉的天马平原。

    好在这里除了几天都不见一次的马群，少有人居住，少爷在此渡劫的话也不会太过张扬。

    少爷比太老爷更加得强大，意识都还没有恢复的状态下凭借本能就成功的渡过了这么令人恐惧的天劫。

    天劫结束时，少爷紧闭着双眼从半空中慢慢的降落回地面，老爷像疯了一样跑向少爷，紧紧的把没有意识的少爷拥抱在怀中。

    不过这次就像个婴儿一样在老爷的怀中沉沉的睡去，不一会儿便睁开双眼，干净清澈的双眼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好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

    老爷压抑了许久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眼泪不断的流下，想放声呐喊，又害怕吓着怀里的孩子。

    紧紧的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控制着自己的哭泣声，努力得把自己的哭泣声变成哐哄孩子的温柔呢喃。

    可能老爷内心只希望这一刻能在月光的包裹下永远的停止住，自己怀中的这个孩子已经不能再去背负那些令人窒息的责任了。

    我不忍打扰老爷，可是必须马上离开这，力量的波动一旦传出去，可能很快就会有人来查看了。

    我把老爷搀扶上了马车，老爷始终都不愿意松开紧抱这少爷的手，看着这样就像圆满结局似的场面，我心里只希望在回程的路上能够顺利。

    很快就回到了家，一路感知到不少的探查的目光，不知是敌是友，快到望天城之前先把四周的十几座城池都绕了个遍才敢悄悄的回家。

    瞒是肯定瞒不住的，对于修士来说有不少手段可以确认我们的身份，眼下计划开始实行，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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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福，爸爸对不起你。

    计划一直很顺利，只要等着鱼饵上钩，少爷从此便可破局。

    计划的最后一天，没想到是我破坏了整个计划，看着怀中来福童真幼稚的双眼，我真的没有办法忍下心来。

    仿佛那一刻秋菊变成厉鬼，恶狠狠的站在我的面前，如果我敢将手里的毒物给来福喂下，她便立马上前掐断我的脖子。

    这是我儿啊！他才二十四五，他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还没体验过，就因为我的自私，就因为我内心的坚持，就要等待着死亡，而且是死在自己的亲身父亲手上。

    我...我真的没办法做到，我以为很简单，但是我现在双手双脚不停的颤动，我快没有力气杀死他了。

    对，我是因为没有力气杀死他了，所以他得活着，他们都得活着，万一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呢？

    来福很聪明的，少爷也很强大的，他们在一起一定能有更好的办法活下去。

    可以的，他们可以的，来福我给你把封印解开，你先去陪着少爷，你一定要照顾好少爷。。

    老爷应该不会怪我吧...他也是父亲...他也.........

    秋菊，我来给你赎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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