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绝望深处开小花

    背脊生力，项尘仰躺的身躯猛地如诈尸般立起。直面的，是卷携着人族浩荡历史洪流袭杀而来的夏清平。

    项尘重振士气，夏清平却也丝毫不在乎，虽不知道刚刚已是一副颓然模样的项尘忽然之间受了什么刺激，可既然他能将其击溃一次，自然还能击溃第二次。

    “你敢阻碍我人族昌盛？！”

    此时的夏清平，大概是真的将人道立于心，三皇五帝之于人类的功绩，被他尽数揽入囊中。

    项尘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砸出一拳，是修罗瞳。

    轰隆一响，薪火不灭，猩红眼瞳勾勒出的修罗瞳随之破碎，项尘的身躯再次倒跌而出。

    夏清平得理不饶人，快步追上，身边有神文流转，是华夏最为古老的文字，此乃得自华夏人文始祖伏羲氏，探出的手掌上燃着薪火，对轰带来的反震不适在一阵清凉翠绿光彩闪烁后尽消，燧人氏、神农氏、伏羲氏之力，尽数加持在夏清平的身上。

    观战的众宗师再难保持那等居高临下的观战姿态。

    大圆满境的武道大师，在宗师眼中也不过如此，罡气的存在，注定了大师与宗师之间存在着巨大鸿沟。

    可武道大师中还是有极小一撮人，能无视罡气与真元的差距，以大师之身展宗师战力，其中最佼佼者，甚至能力斩宗师。

    如那山河刀何川，凡品宗师，不敢憾其锋芒。

    此时的夏清平，在三皇五帝神火力全开后，已是隐隐越过大圆满大师的那条极限，悄然跻身进了那一小撮人。

    或可敌宗师！

    “项尘没胜算了。”江枫苦叹摇头，“他虽没被摧毁道心，可刚刚这拳，他仍旧落入全面下风，天赐之法已出，底牌尽掀，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翻盘点。”

    云雀并未答话，只是目光扫向远处，那柳木林前，数位青年才俊聚集。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若是这项尘止步于此，绍轩，后边的事，只能罢休，你爷爷是不会现身的。”

    ……

    人道不公，今日我屠人。

    项尘自然知道，就算他重振旗鼓，仍旧胜机渺茫。

    且战且退，夏清平势不可挡，一拳一招都有宗师之威，项尘勉强抵抗，却节节败退，衣衫破碎，裸露的双臂上，满是真元碰撞落入下风后的伤痕，深处，甚至隐见白骨。

    他只能入提线木偶般做那负隅顽抗。

    天骄唱衰，一股子凄凉感弥漫在望夏园。

    又一次被轰退，项尘呕出一口鲜血，他想到之前自创武学《屠灵策》的事。

    他不精刀术，绞尽脑汁创出了颇具屠灵特色的拔刀术断头台。

    又在机缘巧合下，不知是偶有所感还是天人赐梦，他创出了个至今自己都完全理解不了的不舍刀。

    那时他便想过，妖刀三式，就叫断舍离好了。

    断，是断头台。

    舍，是不舍刀。

    离是什么，项尘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燕山一战过后，项尘隐约觉得，自己的武意，似乎缺了点什么。

    缺了最后的一笔神邃，只差一笔，就能破壁飞去。

    ……

    人道不公，今日我屠人。

    倒退中的项尘看着咄咄逼人的夏清平，最后想到了那俏颜，心思之中，最后的一份悲悯被他抹去。

    或许骨子里，项尘本就非是大奸大恶之人，即便屠灵武意如何血腥暴力，视人命如草莽这事，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些不适。

    他能面无表情地举起屠刀，斩尽数十万降卒，因为他们不无辜，可却做不到为了一己红颜，让全天下生灵涂炭。

    所以他能砍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夏清平，却敌不过携人族大义的夏清平。

    现在他明白了。

    要杀，就杀个痛快，杀个精光，杀个昏天黑地！

    只要他所在乎的人止住泪水，就是将全人类屠戮光又如何？

    嘭！

    项尘一脚跺在地面，仰头看向貌若天神杀来的夏清平。

    泥丸宫中，三面雕像一如往常，看着与先前并没什么区别，只是修罗的黑更黑了些，夜叉猩红更红，罗汉金光更耀。

    他需要力量。

    “画龙点睛，三道汇聚在一点时，那最后的一点神邃，如果能悟，就让我今天悟到！！！”项尘在心底嘶吼。

    嗡！！！

    项尘低头看去，腰间的妖刀从疯狂震颤到彻底寂静，不过也就用了半秒的时间，可就是这半秒，让项尘隐约觉得，或许就在此时此刻，妖刀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认可了他，甘愿奉他为主。

    因为纯粹。

    妖刀世界内妖海的最深处，项尘都从未能窥探道的地方，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中涌出，蛟龙出海，透过刀身瞬间轰入项尘的身体，他刚刚完成突破并没过去太久的真元，再次开始沸腾。

    不仅先前的亏空得以完全补充，甚至暴涨的真元量让其再进了一步，直接迈入了武道大师小圆满！

    项尘身体的变化让夏清平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项尘的真元猛地暴涨一截太过明显，宾客之中已是有人惊呼出声，“临阵突破？！”

    江太湉常宛等几女猛地一挥小拳头，刚要欢呼出声，却看到江枫云雀等宗师，脸上并未有任何喜悦，甚至江枫更是摇了摇头。

    “爹……”江太湉急忙问道。

    “临时突破，气息不稳，真元不实，除了恢复些真元量，战力提升有限。”江枫快速解释道，“况且二人之间的差距，本就不是关乎真元的，是夏清平的人道全方位包裹了项尘，别说他突破到小圆满，大圆满也没用，除非他能立地顿悟出罡气……那可能吗？”

    江太湉一双秋眸瞬间黯淡下去，罡气，是宗师独有的。

    父女间的对话尽数落入长孙诺耳中，这明媚女人只是拢了下耳畔发丝，并未有任何话语。

    成，她为项尘喝彩，他想如何便如何。

    败，她也不会负了项尘今日所为就是了。

    无论生死，有美相伴，不也快哉？

    ……

    妖刀归心，带给项尘的只是一点真元？

    项尘双目涣散，看似颓然，实则震撼。

    那点真元，只是些其承载作用的附属品罢了。

    原来……杀戮道、怒道、力量道三者结合的最终展现，竟是如此？

    妖刀，就像个另辟蹊径的领路师父，在项尘被“人类”二字逼到份上，心生大顿悟而出师的今日，才真正倾囊相授，将压箱底的东西给予了他。

    泥丸宫中，三面雕像脊部连接的部位，在妖刀那股能量进入后，悄然盛开了一朵紫色小花，从花柄、花萼，到花托、花冠，再到九片花瓣，通体幽紫。

    那紫色玄妙，在三面雕像三色的映照下，妖异动人，黑光照来，他比黑潭更黑，转至红光，姹紫嫣红乱人心神，金光透过花瓣，花瓣脉络清晰可见。

    这朵小花意味着什么？

    项尘轻轻呢喃：“月神石看似给了童月蚕不朽的躯体，实则是承载了命运吗……都说月神深谙命运之道，可从未听说有第二个人能窥探命运。这便是器…这便是器！”

    项尘猛地抬头，燃着薪火的手掌已是掠至他眼前，连夏清平掌心的纹路他都能瞧见，由静至动，项尘瞬间拍出一掌，掌心之中，悄然有一抹微不可查的幽暗紫光相随。

    泥丸宫三面雕像上的小花颤了颤。

    项尘刚刚补至充足的真元，瞬间跌落十分之一。

    这消耗，夸张至极。

    而后，已是觉得胜券在握的夏清平骇然低头。

    呼呼呼！呼呼！呼……

    与项尘那一掌对在一起，夏清平想象中前者的溃败并未到来，反倒是那永不熄灭的薪火，瞬间寂灭了下去。

    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凡火上。

    项尘又是一拳砸出，修罗瞳还是以往的修罗瞳，猩红眼瞳照耀，不同的是，那眼瞳的瞳仁位置，有点点紫色光彩。

    轰！

    夏清平周身环绕的古神文纷纷崩溃，碎裂，消散。

    又是十分之一的真元消耗。

    项尘顺势转体摆身，修罗瞳的右拳收回，左拳如钟摆挥出，紧握的拳心之中，再现紫色，力之极，大崩灭。

    哗啦啦，九瓣的小花在摇曳。

    轰隆隆，神农的玉液腐朽成了灰。

    夏清平脚步踉跄。

    退，再退。

    直到拉开百米才停。

    看着颤栗的双手，他不知发生了什么。

    项尘的招还是先前的那些招，可他一招一式间，拳脚之间，万事万物，触之即溃。

    好似能摧毁一切。

    轰隆！

    这一声非是项尘夏清平二人发出，众宾回头，实木搭建的婚礼舞台，已是炸成漫天木粉，木粉之中，狮王夏狮狂双眼一眨不眨，直直盯视着项尘，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项尘腰间的刀。

    “怎么回事？”

    连剑生急忙问周围众宗师，战斗至此时他第一次看不懂了，先前无论是项尘的屠灵武意还是夏清平由帝皇道入了人道，虽然惊艳却都在可理解范围，可此时此刻，即便对天品宗师而言，也有些超纲了。

    无人应答，他再问：“那项尘用了什么力量，我好想隐约看到了些紫光！”

    “连剑痴，别问了。”江枫道，“你看哪个像看懂了的？你真要想问，喏，去问问狮王，他应当是在场唯一一个知晓秘密的。”

    说着，他还撅了撅他那比女人更秀气的嘴唇，冲着夏狮狂的方向撇了下。

    连剑生再武痴，也不会去问夏狮狂，后者此时气息不稳，周身空间跌宕不休，明显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摇头苦笑，“我还是看战斗吧，不出意外的话，要分胜负了。”

    ……

    项尘缓步走向百米外的夏清平，不急不躁。

    漆黑的眼底，隐隐可见妖异之紫。

    金骨裹上身，黑甲红面，武意身三首甲再次于行走间包裹上了项尘的躯体，他缓缓抽出妖刀，波云纹刀刃拖在地面。

    咔啦咔啦，似催命的乐章。

    “这句话我在刚刚与你说过一遍，现在我再说一次。”拖刀而行的项尘低沉道，“夏清平，拼命吧，你要是被砍死，我不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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