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3 第 2243 章

    “这还真是奇事……”

    县令捋着胡须，对眼前所见总有些难以置信，好像传说中的妖魔鬼怪都成真了似的，连眼神儿都透着几分玄妙。

    堂上，耍猴的老者还是那一副装扮，破皮袄似乎更破了，头上的帽子歪着，花白的头发，还有满是皱纹斑点的脸，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那是一张看起来普通的脸，可知道了真相再看，就好像是包裹着鬼怪的人皮，透着诡异和瘆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是什么药？这是谁教给你的方法？”

    县令一连几个问题，连珠炮一样快速问出来，一声比一声疾，不断逼迫施压。

    堂上的其他人都为之屏息凝神，可那老者却依旧是面无表情，不言不语，仿佛木雕泥塑一般，全无反应。

    被抓住的时候，他已经挨过了打，这会儿若是再打，只看他那身子骨，可能都撑不了几棍，县令皱眉看了一会儿，没办法，便让人把老者压到牢房里面，改日再审。

    那几只猴子还留在堂上，他们看着县令大人的目光之中都透着盈盈泪意。

    这些猴子，身形最大的也不过是小孩儿大，有的看着更小一些，可这都不是他们的真实年龄，而是被药物所致，不仅让他们的皮肤跟那一层猴子皮浑然一体，更是让他们从此不能长大，至于口不能言这种小事儿，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先把他们带下去吧。”

    县令一想到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富户家的子孙，就觉得怜惜，没有多加逼问，而是让他们自己也换一换。

    转头对师爷说起来，也是感慨万千：“这莫不就是造畜之术？”

    民间传说之中，有可把人做畜的法子，但这种传说一般都当不得真，县令也从来都当故事看的，可如今见到这些猴子……

    师爷面庞瘦削，颧骨高而显得有些刻薄，可他说起话来却是温和：“恐怕还有不同，大人莫不闻采生折割？”

    朝廷明令禁止采生折割，可此事屡禁不止，一来穷人多，二来坏人多，但大部分采生折割的其实算不上真正的采生折割。

    大部分被当做是采生折割的，其实多半都是打断了腿打折了手臂在街面上当乞丐骗取钱财，真正的采生折割则要残忍得多，把幼童砍掉胳膊腿儿，贴上狗毛，等到伤好之后，形如小狗，还是能说话的小狗，或给老人披上熊皮，使人为兽，巡游而演，以此赚钱。

    这种非法而又极残忍的事情，也并非没有技术门槛的，别的不说，那药就是重要的组成部分，没有合适的药，人剥了皮难道不会死吗？

    如今这些猴子也是同样，被拐来的幼童先是被关起来饿上两日喂药，驯兽一样抽打训斥，等到驯得听话了，才活剥了猴子皮给人套上，两层皮肤之中是一层药膏，能够让猴子皮跟人皮混合一体，不过两日工夫，就再也看不出来曾经还是人了。

    若不是有人细心，发现这猴子的眼神儿不对，恐怕还真的能够被这耍猴人蒙骗过去。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们从耍猴人那里找到了赃物。

    盗窃，杀人，足够让那耍猴人去死一死了。

    县令本身也就是好奇是怎样的手段才能做到这般，可否能够让那些猴子恢复，如今看来，恐怕那耍猴人多半是不肯说的。

    “可怜这些孩子，看看他们都是谁家的，可愿归家？”

    县令大人有几分悲天悯人。

    齐老爷得到消息的时候，又是惊喜又是意外：“我家子杰找到了？”

    不知不觉，他的第一个儿子，齐子杰丢了都有三年多了，他当年就发动人手找过，还曾看出悬赏，可就是没有消息，如今突然有了信儿。

    “县令大人果然是有能力啊！”

    他这般赞了一句，也没想到这样有能力的县令大人为何不直接“送货上门”，还要让他再去县衙领人

    ，只吩咐管家带了银钱，遇上这样有能耐的大人，是要好好感谢的。

    等齐老爷在大堂上见到那些猴子，再知道其中一只猴子竟然是自己的儿子齐子杰的时候，目瞪口呆。

    “这、这这……”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难道要抱着猴儿，哭一声“我儿”？

    感觉是如此荒诞，可他真的对上了那一双眼，又觉得对方眼中传递出来的信息，让他不得不信。

    县令大人在一旁解说：“亏得这孩子机灵，还记得怎么写字，与人留了字，否则，恐怕本官也难以相信竟然有这等奇事。”

    富贵人家的教育都可算是早教了，早早就教给孩子一些事情，习字自然是重中之重，齐子杰当年也是被齐老爷夸赞聪慧的，小小年龄，便已经学了不少字了。

    “我儿……”

    齐老爷知道县令大人不会骗人，再看到齐子杰写出来的那一行血书，记忆中熟悉的一幕被唤醒，目光之中也有了些泪意，“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骇人听闻的事被县令娓娓道来，齐老爷听得目中神色一变再变，又是对那耍猴人的痛恨，又是对长子的怜惜，再看长子如今的猴儿模样，不由得关心是否能够恢复。

    县令大人没有把话说死，只道那老者目前还未招供，还要再等些时候，若能得出那药物是何，也可针对下药，目前是没什么办法的。

    县中的大夫已经让来看过了，不看猴儿写的字，也不看他们的聪慧，只看如今模样，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出这并不是猴儿，这就难办了。

    “齐老爷也可请名医来看一看，若能看好，皆大欢喜。”

    县令大人已经不太指望那个老者能够招供什么了，却也希望救救孩子，若能让这些富户自谋生路，集思广益，也是好的。

    不管怎么说，这桩奇案侦破，对县令大人的名声都是一次提升，事情便是闹得再大些，传得再远一些，也不怕。

    齐老爷出门一趟，领回来一只猴子。

    “哪里来的猴子？”

    后宅之中，夫人听到消息，有些纳闷，自家老爷，她还是比较清楚的，一向不爱那些小动物，更不要说猴子这等活泼好动的了。

    齐老爷走在前面，猴子走在管家前面，紧跟着齐老爷的步子，他如人一般两条腿儿走路，身上还套了一件马褂，看起来就有点儿滑稽，像是在邯郸学步一样学着齐老爷的样子在走。

    听到消息闹着过来的齐子昂见到了，第一眼就认出来这只猴儿就是上次在树上探头的那只，怎么领回家来了？

    他对齐老爷的了解不如夫人深入，还以为是齐老爷喜欢，所以赎买回来的，养猫养狗养个猴，都是宠物嘛，这时候也不算错，更没什么稀奇的。

    “猴，猴！”

    齐子昂似有点儿兴奋，倒腾着小短腿儿向前冲，齐老爷忙半蹲下身子，挡在前面把齐子昂抱了起来，再看那仰头看来的猴儿双目，哪怕明知道这一层猴皮之内是自家长子，可让齐老爷抱猴儿，他是不能够的。

    “这是你哥哥，你喊‘哥哥"。”

    在猴儿双目略有黯淡，要垂下头的时候，齐老爷竟是坦然如此说道，周围人有错愕惊讶的目光投注过来，齐老爷感觉不太自在，冷哼一声，那些目光便又纷纷收回去了。

    猴儿双目精亮，猛地又把头抬高了，像是不敢置信的样子，比他更加不敢置信的是齐子昂，“哥哥”？这可不是随便称呼的，难道……一个隐隐的猜测已经快要成型了。

    “哥，哥！”齐子昂叫得脆生生的，半点儿磕绊都没有，叫一声抬一下小下巴，真跟公鸡打鸣昂脖子一样，透着几分可爱有趣。

    又长胖了些的脸上肉嘟嘟的，连带着脖子上都要多了赘肉，白胖胖的，看起来就喜人。

    “吱吱——”

    猴儿

    发出叫声来，透着欣喜和亲近，还有些复杂难言的感受。

    齐子昂听着这个叫声，寻思，猴子是这么叫的吗？

    “老爷，这是……”

    夫人走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看看齐老爷，又看看那猴儿，猴儿紧张地回看，双手抓住衣角，像是生怕被人赶出去一样，目光之中也有了些怯意和惧怕。

    对上夫人疑惑的双眼，齐老爷轻咳两声：“行了，回去慢慢跟你说，先吃饭吧，哦，对了，你安排一下……”他看向猴儿，不说那毛发上的脏乱，就说那马褂，也不是什么好衣裳，“先收拾一下，再出来吃饭。”

    这句话，算是对猴儿说的。

    “吱吱——”猴儿应了一声，这一声就小了很多，像是怕吵到人一样，应了声也不敢乱动，见到齐老爷再次走动起来，才跟着走，直到被齐老爷指挥奶娘带他去洗漱，这才要改了跟随的人。

    “奶娘还要照顾子昂，就让青娥去吧。”夫人不愿意让奶娘照顾了猴儿再照顾自己儿子，就直接指派了另一个丫鬟去。

    “行，你看着安排吧。”对这种事，齐老爷没有更多要求，说了一声，就抱着齐子昂先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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