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0 第 2240 章

    “咣——”

    锣声敲响，响亮四方。

    后街上，杂耍的老者带着一个瓜皮帽，裹着破皮袄，正在耍猴，一只只如同大孩子的小猴在他的命令下，钻圈，接球，翻筋斗……更有两个从破旧衣箱之中翻出衣服来穿在身上，做人立状行走，热闹得很。

    黑漆大门被拉开一道缝隙，里面的孩子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表演，很想出去看，又畏惧什么的样子，只能在缝隙中观看。

    还有几个孩子却没那么多顾忌，他们已经在围观了，他们身边儿跟着几个下人，看着那猴子过来讨赏，嬉笑着，还想伸手摸摸猴子脑袋，猴子机灵地躲过，又被老者一声鞭响吓得一哆嗦，眼神畏惧。

    在孩子要伸手给碎银子的时候，有下人阻拦了一下：“小少爷，给不了这么多，给不了这么多，随便给两个大钱就是了。”

    手上巧妙地一拦，碎银落在他自己手上，给出来的落在那个铜锣上的，就真的只有两个大钱了。

    “你这老汉，怎不往前大街去，这里都是住家，不是耍的，小心惊动了老爷们，打你板子。”

    有下人笑着，指点那老汉不要走错了门路。

    “我不是想着这里赏钱多么。”

    老者笑得憨厚，还有点儿傻乎乎的。

    出声指点他的下人就摇摇头，不再说了。

    孩子没能看多久，过了一会儿，就被下人哄回家了。

    老者的猴戏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把戏，多站一会儿，就能看个循环了，也没必要总是站着看。

    不多久，这条小街就再次冷落下来，铜锣也不响了，只有那几个猴子，还在继续重复着那几样把戏，在老者的鞭子下颤抖。

    “后门什么声音？”

    庭院深深，一两声铜锣声传到这里，也没多大动静了，端着茶盏的老爷微微蹙眉，似乎是觉得那声音过于喧闹了。

    “后头来了耍猴的，估计是走错地方了。”

    繁华热闹的大街才是那些卖艺人该去的地方，后门的小街可没什么人会经过，顶多是家中采买的下人会走一走，门也是不常开的。

    老爷眼角夹出一道轻蔑的风，那些百姓的愚蠢，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于是眉宇重新舒展开，放下轻呷了一口的茶盏，些微脆响，厅堂上的夫人提起了心，听着老爷后面的话。

    “子昂怎么样了？”

    夫人闻言，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多了，还是那宫里头的方子管用，那些个庸医，真是误事。”

    “也是咱们运道，这时候变了，以前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请得起御医啊！”老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叮嘱夫人，“把那方子留着，都是能传家的。”

    夫人犹豫了一下：“我听说病好了之后要跟着病衣一块儿烧掉，以绝再来。”

    老爷又皱起眉头来，这种老一辈的说法，也不敢不信，“那就重新抄一份留着。”

    说完了，他就不耐烦再跟夫人坐着磨牙，起身往后院里头去了。

    明显已经不年轻的夫人目送老爷离开，也没挽留，她现在要紧的还是儿子子昂，后院那些个，至今都没一儿半女，还不至于对她造成威胁。

    病床上，病了好几日的小孩子模模糊糊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重新又闭上了眼，脑海之中的记忆清晰而简单。

    【好久没有体会到穿越成小孩子的好处了。】

    三岁多的小孩子，脑子里面真是没多少事儿，大致看看人物关系就行了，至于剧情——

    【我怎么有点儿看不懂？】

    原来每一次穿越所选择的人物，多半都是不那么好的人，会在属于未来的剧情之中犯下一些错误，可这一次，仿佛也没什么，富家小少爷，原配所出，嫡嫡亲的，连个能够争家产的兄弟都没有，顺风顺水地长大，

    求学，定亲……就在某一日稀里糊涂死了。

    至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世界莫不是有什么诡异元素，犯了什么忌讳？犯规即死？

    眼睛本来已经睁开了，又再次闭上了，再看一遍那个剧情，真的没什么啊，原主是难得地有些品学兼优，如果说有哪里不好，就是这小少爷有些爱玩儿，日常会有打猎的习惯，但，这时候去山林之中打猎也不犯法啊，又不是捕猎老虎黑熊，就是一些小猎物，兔子猴子的，也不是什么保护动物，杀生即死吗？

    古古怪怪的。

    脚步声走近，齐子昂睁开眼，正好看到走进来的夫人，她见到齐子昂醒了，脸上一喜，“可算是好了，看着就精神了。”

    她这样一说，跟着的一个妇人也忙露出笑容来，“这可真是菩萨保佑。”

    夫人是齐母，妇人是原主的奶娘，这些日子，多是奶娘一直在照看生病的原主。

    她们两个走进屋来，齐子昂才看到后面还跟着个年轻女子，那是夫人身边儿的丫鬟，会被原主称作“芸儿”的。

    呃，大家都看着挺正常的，见到他醒来了，忙围过来问长问短，还探探他的额头，摸摸他的身上有没有出汗。

    被女人的手贴着皮肉摸，明知道是她们操心发汗，却还是让人怪不自在的，齐子昂又闭了闭眼，蔫哒哒的，不想理人。

    她们也不用他理，摸到他身上有汗，就有人拿干净衣裳过来，然后又是擦身又是换衣服的，三岁多的小孩子完全没有抗争的能力，拖着病后软绵绵的身体，任由那些手把自己来回摆弄。

    【这就是穿成小孩子的不好之处了。】系统适时地来了一句，点破了齐子昂的尴尬。

    齐子昂不吭声了，装死谁不会啊！哈哈，我什么都没听到，这身体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许是小孩子才病好，有些精力不济，被换好衣服塞入被子之中，头一仰，再次闭眼睡觉，仿佛灵魂真的脱离了身体一样。

    这一次睡的时间就不长了，是被些许缥缈的歌声惊醒的，看看外面的天色，才发现已经是夜了。

    “真是个狐媚子，大半夜还不睡觉，□□什么。”

    奶娘啐了一口，很是不屑地瞥了眼窗外某个方向，孩子还小，她是要□□的，就在床的外侧。

    察觉了齐子昂的动静，忙又换了副嘴脸，轻柔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三岁多的孩子，能说几个字儿？

    翻了翻原主的记忆，齐子昂才来了一句：“饿。”

    奶娘不好独自一人走开，哄着齐子昂，让他不要乱动，扭头又去外面叫了一个七八岁的丫鬟豆儿进来看着，别让孩子摔下床，这才自己去小厨房弄吃的过来。

    “小少爷要不要喝水？”

    豆儿年龄小，神态却很沉稳，问了一声，不等齐子昂回答，就去桌上端了茶壶倒了一杯水过来，水已经凉了，她没有留意到，齐子昂也不太在意，他是真的渴了。

    “作死啊，你给小少爷喝什么！”

    奶娘进来就看到豆儿给齐子昂喂水的一幕，喝了一声，把手上端着的碗放在桌上，揪着豆儿的耳朵拧了一把。

    “我给小少爷喝水，小少爷渴了。”豆儿小声辩解，声音细细的。

    “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水，这么凉，能给小少爷喝，还不去换了温水过来？”奶娘训斥着，豆儿不敢耽搁，连忙放下水杯，拎着茶壶，一溜烟儿跑出门去。

    奶娘看着她的背影又骂了一句：“又不知道关门，顾前不顾后的！”

    豆儿已经跑远了，大概是听不着了，奶娘这才转过身来，重新端起那碗黄澄澄的小米粥，拿勺子舀了好几下，散了散热气，又贴着自己的唇比了比温度，这才喂到齐子昂嘴边儿。

    呃，能不吃吗？

    眼见得那勺子也沾了别人的唇，齐子昂硬着头皮张嘴，小孩子的身体真是不禁恶，半点儿骨气都没有的。

    想到豆儿刚才喂水的时候可没这样试一试，齐子昂突然有些想叫豆儿来喂，希望她以后别跟奶娘学成这样。

    次日，精神头大好的齐子昂本来被按着还要再躺两天，正巧碰上老爷过来看，他就嚷嚷着要起来。

    老爷看他有精神的样子，也高兴，大手一抬，就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了，“男孩子，还是皮实些好。”

    因了他的喜好，奶娘也不好再拘着齐子昂，给他多加了一件衣裳，就放他起来了。

    这却不是自由，三岁多的小孩子，指望他能万里长征吗？脚上的鞋子还没沾地，就在床上站了两步，就直接被奶娘抱在了怀里，要先去见见夫人了。

    别看原主才三岁多，却已经开始学习了，夫人每日里都要教一些句子，或长或短，也不拗口，就是让原主跟着学，从能够表达清楚自己意思的，到跟人对话的，偶尔再加入一两句正对景物的诗词，理解不理解，先培养个感觉再说。

    原主这一次生病，就是厌学情绪发作，趁着大人不留意，自己跑出去，跟大人躲猫猫，跑了一身汗，又躲在假山里某个阴凉潮湿的地方，当天晚上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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