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殉道者（十四）

    这一景象通过各种方式，为关注着战场动向的人们所知晓，一时间各处都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就在离“人猿大战”不远的地方，这里是战场的外围，金刚和任云生的战斗尚未波及到这儿，因此这一带建筑保存得还算完好，勉强算是安全的地界儿——

    大批好奇的人们聚在这里，瞧着那难得一见的盛况，这可比电影要刺激多了，尽管很危险，但依旧阻止不了人们围观的热情。

    不过在看到任云生被金刚抓住后，那短暂的平静就一下子破碎掉了——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多了起来，几声惊呼，好似滴入水中的浓墨，极快地沁染开来，人们开始变得有些慌乱不安。

    本来被人们寄予了厚望的战斗机，结果像“拆废品”一样被金刚轻易地解决掉，于是他们就把希望又寄托在了任云生的身上。

    虽说这怎么看都是一件不靠谱的事儿，但人嘛，免不了病急乱投医。惊慌如同掠过荒原的野火，很快点燃了围观群众的情绪。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快跑啊！怪兽要过来了！”，这些人一下子全都激动了起来。

    伴随着山呼一般的惊叫声，人潮四散奔逃开来，只花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场面就已然乱做了一团！从众效应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谁也不想比谁落后哪怕半步，尽管······这个时候金刚还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jing察朝天空鸣枪，大叫着维持起秩序，试图阻止局势继续变得恶劣下去。可这起不到丁点儿作用，一旦有人开了头，剩下的很容易就盲从跟进起来，人们推搡着······叫骂着······不少身子骨瘦弱的，没被金刚吃掉，倒是被同类踩得血肉模糊······

    而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同样的骚动还发生在其他的几个地方。他们大多是来凑个热闹的普通民众，少数真正在关注着这场危机的人，也在骚乱骤发之前，收到了发回的简报。

    有军方，有本市的文职官员，也有一些社会地位颇高的大实业家，这些借助“特殊手段”正监视着战场的大人物，在听到消息后，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了些许的担忧。

    比起情绪激动的民众们，他们表现得还算克制，毕竟着急也没用。而且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靠一个任云生来解决这次的危机。

    早在金刚出现伊始，支援的调令就已经传达了下去，真正的主力正在赶来的路上。让他们忧心的并非是后续赶来的主力能不能打败金刚，而是由谁来、谁能来拖住金刚，好撑到救援部队的赶来。

    先前军方派出了三架战斗机，却被金刚随手捏烂了两架，这已经是整个军区储量的二分之一了。纽约作为主要发展经济的大城市，平时不会存放大量的重要军资，金刚之凶猛，却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而任云生的出现无疑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他们也没想到这个神秘的男人竟能凭借一人之力，就把金刚给拖在了原地。

    甚至还有有心人琢磨着：要不要等到战事结束后把他抓起来研究一番······但最后，让他们担忧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这个神秘的男人终究还是力量有限，看样子他已经是尽力了。

    不过还好，支援的大部队很快就要赶到了。从相邻各州派来的战斗机群载着充足的火力，包括驻纽约的军队，正马不停蹄地朝这里汇集。这是一场战争，动员这场战争所需的时间任云生已经为他们尽可能争取到了。

    虽然免不了一定的损失，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就现在吧！”

    “再等等，再等······一下。”沈秋石拒绝了陈桐的提议，挥着手说道。他死死地盯着金刚那尊巨大的身躯，额上不禁泌出了几滴汗珠。

    等离子炮在不久之前就已经调试完毕了，随时可以发射。但它并不是必中的，所以现在需要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金刚绝对不可能躲开的机会。

    陈桐闻言猛地攥紧了拳头，对沈秋石大声喊道：“不能再等了！你开什么玩笑呢？！队长马上就被吃了！”

    在战场的中央，金刚正饶有兴致地用一根手指，戳着任云生的肚子。身躯巨大的它不改顽劣的本性，似乎是想最后逗弄一下自己的猎物。

    怎么来看，任云生都没有逃脱的机会了。这一发等离子跑，也许是唯一可能救下他的机会。

    “他死了而我们能活下去的话，那我们的任务也不算失败了······”沈秋石的声音依旧如同无波的古井，不起半点涟漪：

    “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你也想跟着死吗？”

    陈桐本来还有些激动，但在听到沈秋石的最后一句话后，却顿时萎靡了下来。是啊，他不想死，如果死一个任云生就能让他们活下来的话，这，这······又何尝不可呢？

    他本来以为，配合等离子炮的威力，就能帮助任云生打败金刚。但任云生败得太快了，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令他根本没有预料到。

    现在放在陈桐和沈秋石面前的就是一个简单的“二选一”，用炮束掩护任云生逃脱；亦或者趁着金刚吞吃任云生，放松警惕时打它的要害。

    很简单的选择，他们两个也很清楚该怎么选。

    ······

    至此，所有人都对任云生失去了最后的期待，在他们看来，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金刚似乎终于失去了兴趣，它不再逗弄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的任云生，轻打了个响鼻后，张开大口作势就要吃下他去——

    战场外围，人们大叫着、奔逃着，喊着混乱无章的惊语；

    幕后的大人物们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则简报发回；

    沈秋石则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沙哑着嗓子，轻轻地说出了那一个字：

    “放。”

    一瞬间，天地间仿佛静了下来，雪花也似凝留在了冷寂的空中。时间之轮停止了钟摆，一切似乎都停滞了下来。

    只有一道粗硕无匹，比之前还要大数倍的耀蓝色光柱划过夜空，朝着金刚后背的心脏处射去。它似缓实快，须臾间就已经接近至金刚的身侧；却又好像真的很慢，迟迟没有落到实处。

    只因为在一个人的心像意识中，这一切的确很缓慢。

    “唉······看看你身边的这些人吧，真是够冷血的呢。连一点救你的想法都没有，拿你当送死鬼······”

    “不过也正常，不如说这样的人才配的上供你我驱使，太仁慈的人，有时候反而不那么好‘用’呢。”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需要我了，好歹也算是强化了有一定水平的了，寻常恐怖片难不倒你，怎么能又落到这般田地？”

    “······唉，也罢，我就再帮你一次吧。”

    就在即将被送入口中的那一刻，任云生睁开了双眼。

    面对着这张血盆大口，他的眼中却不见一丝的惊慌，甚至看不到任何的情绪。他平静地上眺了一眼，便将那耀眼的光柱收入眼底。接着，他猛地弓起了身，双手握住了被金刚捏着的左腿。

    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中，任云生捏断了自己的左腿。

    因为周身骨骼濒临破碎的缘故，这一下其实没有费多少力气。一时间血如泉涌，他整个人则朝着地面坠去，几根仍然连着的筋络承受不住他百十斤的体重，也在下坠的势头中“嘣”的断开。

    此举惊住了正准备吃掉他的金刚，甚至然它都没想起来用另一只手去抓住下坠的任云生，紧接着，等离子炮束就轰在了它的身上，蓝色的光团爆绽开来，掀起无数的气流涌动。而任云生也被气流团加速送去了地面。

    “吼——！”

    金刚怎么也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光炮迅若雷霆，转眼间就贯穿了它的胸膛，徒留下一个狰狞的大口。它愣了一下，接着不甘地大吼起来，却阻止不了虚软的双腿，最后扑倒在地上，砸起震天动地的巨响！

    而腾起的烟尘足足有数十米之高，完完全全地遮盖住了这一方战场。

    烟尘弥漫中，任云生用大剑支着站起身来，说来也巧，他正好落在了大剑遗落的位置，脚边就是自己那柄双手长剑。

    很多技艺用拳头没法施展，但有了剑，就好办很多了。

    要说起来，这具身体强化的程度其实已经很高了，不然也不至于挨了金刚几记重拳还能活得下来。只是利用的程度却低得令人不忍直视，没有基因锁帮助开发，似乎也是件无奈的事情······

    任云生单脚站立着，活动了几下自己的双臂，确定了自己无碍后，脚下微一用力，体内元气自行便运转开来，踏着烟尘疾冲而去。

    虽然那一炮的威力确实很大，但要彻底击败金刚，使其无力化还差上一些。他要做的就是补上最后的攻击，否则给它一时半刻的时间，金刚差不多就自行痊愈过来了。

    眼前不时传来一阵短促且强力的轰隆响动，那是金刚正试图起身发出的声音——

    在任云生现在的记忆里，泰坦是在整个多元宇宙都能排得上号的凶兽，厉害的厉害到匪夷所思，自身就是一个单体宇宙，弱小的······嗯，也弱小不到哪去。基本上没有任何有效的方式能彻底杀死它们，其耐草能力可见一斑。

    任云生眯起眼睛，闻声毫不犹豫地就冲了过去。另一边的金刚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接近，抬拳轰散烟尘，朝他直面打来！

    一见拳头，他不慌不忙地将剑尖抵出。拳与剑相撞，竟是金刚的拳头先缩了回去，同时传出来一声吃痛的嗷呜声，显然这一下金刚受了不轻的伤。

    “你还有什么办法呢？”任云生像是在和金刚对话般，喃喃了一句。说着他迎身跟上，穿过烟幕来到了金刚的面前。

    此时双方情势颠倒，却变成了任云生占优。金刚捂着左胸口的大洞，单膝跪在地上，不住地剧烈喘息。它看到任云生出现，灵动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似乎是确认着什么，很快，那丝疑惑陡然转为了强烈的惊恐。

    金刚的喘息变得短促而混乱起来，像溺水的人类，在即将被淹死的前夕。它失去了作为灵物的智慧，只剩下了野兽的暴躁，胡乱地挥舞起双手，认为这样就能把任云生驱赶走似的。

    “没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也能有返本还了源的泰坦，‘我’的记忆里，不是除了我就没别的人会被主神盯上了吗？怎么难度还这么高······”

    任云生轻巧地闪躲着，一一躲过了金刚暴怒的挥打，将大剑反握，停在了离金刚十米左右的位置。

    “放心吧，不会很疼的。只要你别反抗。”

    说罢，任云生“腾”地拔地而起，其身冲出了烟尘。没有花哨的技巧，大剑平平挥出，只见气流自剑身激荡而出，凝成近逾百米的虚影，就朝下方飞了出去。

    ······

    且说另一边，那一阵巨响将人们从惊慌中震了出来，再望时，战场已经被等楼高的浓烟完全笼罩住了。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随即就见那浓烟中探出一只长毛巨手，似要往空中抓去。

    伴随着金刚的怒吼声，这一下就是傻子，也该注意到空中有什么不对劲了。在这千钧一发的间际，人们都不由得摒住了呼吸，今天他们已经看过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了，但对即将到来的，还是忍不住好奇着。

    “嗷吼——”

    一阵苍龙吟啸之声压过了怒吼，围观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得那烟尘团向两侧激散而去。

    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巨刀，硬生生地分割为二······

    “青龙三式之一的‘拖刀’······能品尝到这一招，你也算是······不亏了······”

    任云生平静地望着躺在地上，已被斩去了一臂一腿的金刚，淡淡地说道。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任由身子向下坠去······

    而在战场外围观的人们、警察，还有终于陆陆续续赶过来的军队士兵们，无不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他们只看到了，一栋被从中整齐分割的楼房，轰隆隆声塌成了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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