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古神与兽 殉道者（十三）

    最后一根犬齿在“喀嚓”声中断为了两截。

    一见得手，任云生立刻向后掠去，他已经能够很熟练地掌握进退的节奏了，每一次的时机都卡得极好，不给金刚留下任何反击的可能。

    但他的体力也在这几次攻击中被消耗了大半，开始感到些许的疲惫。

    寒夜凄冷，体力剧烈流失后的他已经不能像最初那样，凭着过人的身体素质去无视环境了——低温使得他全身的关节变得有些不灵便起来。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不过金刚比他也强不了多少，得不到营养的补充，它的颓势逐渐显露了出来，而进化仍在继续，这会加速拖垮它巨大的身躯。

    “呼······呼······呼······”任云生落到地面，喘着粗重的气息，呼出一道接一道白雾。

    “吼······”面前的金刚晃了晃脑袋，发出一声闷吼。

    双方都快要走到了末路，但谁也没有放松下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加倍起警惕，野兽的捕猎只需要一个瞬间，就能咬断猎物的喉咙。谁也不知道这个瞬间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不过······

    快拖不下去了啊······任云生暗暗苦笑。即便金刚顶着进化带来的大量消耗，它毕竟也是一头实打实的庞大怪物，举手投足间的力道以“吨”计量，一拳打出去，就能轻易地摧毁一栋楼房。这是什么概念？

    好比用积木搭了一座漂亮的城堡，再漂亮那也终归只是积木；然后来了个病怏怏的汉子，不由分说一脚将其踹得倒塌，而再是病怏怏的人，那也终归是人。

    ——任云生则是连积木城堡都算不上，他充其量就是个城堡里面的积木小人儿罢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也只正面接了金刚一拳，而这也差点要了他的半条命去。其他的则是宁可放弃攻击，也要先躲开保证自己的安全。就是这样边躲边打，来回搞游击他才能一直拖到了现在。

    随着他体力的大量流失，这种打法已经很难再继续下去了。

    必须得找点别的办法才行······任云生暗想。他极快地瞥了一眼四周，这片战场因为双方的交战已经完全被夷为了平地，视野大为开阔。他在等军方的增援，这时候能靠得上的只有当地的军事力量了。

    只是四野萧萧，哪里见得到半个人影……别说军队了，纵是平民也没有一个。死了的尸体已埋葬在废墟之下，活着的自然是跑得越远越好。

    顺便一提的是，之前在空中游弋的那架硕果仅存的飞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里。

    偌大的战场只剩下了一人一兽，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暂时休战，各自恢复起自己的体力。场面变得有些诡异的平静，像是暴风雨的前兆。但在战场之外的地方，却要热闹得多······

    时间要追溯到一个多小时之前了，金刚最初暴走之时，闹出的动静就引来了各方的密切关注：好事的记者、巡查的jing员、本市的官员，以及······一些执着金刚到现在的人们。

    除了饿着肚子的普通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或多或少地在关注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混乱。换句话来说，也就只有吃饱了撑得的人才会有闲心去关注这个。毕竟饿着肚子的人，只关心自己第二天吃什么，大乱一来，立刻就急慌慌地跑路了。

    想要调查清楚这场混乱的起因的记者们，扛起相机，拿着纸笔，闻声而动从城市各处涌来。他们比jing员们来得更早，更有积极性，在jing员眼中送命的举动，可在他们看来，却是“送钱、送名声”的好事——

    巡查的jing员们自不必多说，维持城市的安全秩序是他们分内的工作，所以他们也早早地赶来了战场。jing员们心里也有数，不管战场上发生的什么，他们都没那个能力掺和进去，便在边缘处拉起了隔离带，阻止任何想要偷偷溜进去送死的蠢蛋——

    官员们联系了驻守的军队，那三架战斗机就是因此被派来的。同时不间断地接收着由jing员发来的实时消息，再向上级汇报过去，形成有序的情报链条——这一场灾难的消息，就从这里，向着四面八方传报而去。

    至于那些“执着”金刚到现在的人们，其实也不是什么生面孔。

    格里泰酒店被爆破后，再加上报纸新闻添油加醋、以讹传讹，一场“仇富者对富人阶级”的阴谋报复说，就在社会上流传了开来。说的直白点，就是有激进分子心生不公，于是筹划了一场大爆炸来加害有钱人。

    当然，那是普通人们得到的解释。

    实际上自酒店被炸之后，金刚的事就压不住了，一传二，二传四，很快这些人脉广泛的实业大佬们就得知了金刚的存在，以及格里泰酒店被爆破的真相。而这其中不乏别有用心的人在推动。

    那场爆炸后，几个幸存下来的人沟通人脉，试图找到真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金刚是觊觎不到了，那找出真凶来发泄下怒火总是可以的吧？在这两个原因的共同推动之下，金刚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综合上述所说，从它在纽约城内暴走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了无数双的眼睛在悄悄观察着战场。

    他们看到了金刚的凶威，也看到了任云生那反人类一般的强大。

    所以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疑问：这头巨兽和这个人类，到底谁会赢？

    当然站在人类的这个立场上来说，他们肯定是希望任云生能赢的。

    ······

    如果任云生知道有这么多人在给他加油鼓劲，说不定就能豪勇顿生，然后上演王道热血漫，血虐一番金刚。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在等待军方支援无望后，任云生默默地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这个侥幸心理。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了。

    他催动起刚回复上来的元气，将右拳重新点亮。斗气、灵力都在之前的鏖战中消耗殆尽，现在他只能依靠能级最低的元气，前两种能量临时转换实在来之不及。

    当下疾步奔出，这一次任云生没有再选择迂回游击，能够剪除的致命威胁都已经尽可能地剪除了，局势已渐有利，接下来他只能硬碰硬地去跟金刚打，才能起到继续拖延的效果。

    两只巨手交拢着迎来，早早做好了准备，只能任云生来近，就要将他捏死在其中。

    说时迟，那时快——

    任云生忽地矮下身子，整个人侧躺在地，从金刚的身下滑了出去。他算准了金刚动作僵慢，很难在瞬间做出反应。

    这是他与对方缠斗数十个回合后得出的结论，也是他唯一优势于对方的地方。

    金刚这才合拢了双手，附带抓起的碎石被捏成了一把粉末，另一边任云生已来到了它的身后，姿势虽然不雅，不过却结结实实地让金刚意外了一把——他顶着前方传来的浓烈恶臭，一把抓住其大腿上的毛发，运力带动身子，猛地跳到了金刚的脊背上。

    右拳击出，金刚吃痛惨叫，反手摸索着试图把任云生给抓下来。这时候体型小的优势就显出来了，任凭它如何去抓，任云生就好像附着在牛屁股上的蝇子一样，只要稍微挪挪位置，金刚就完全没有了办法。

    用手无果后，金刚忽然挺身而起，爆吼着朝一栋楼房撞去。任云生早已料到它会这么做，不等这一撞撞实，纵身跳起，最后来到了金刚的后颈。

    崩塌了的楼房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石，切割着任云生的全身。他没有在意，而是紧盯着金刚的后颈······不论多么庞大坚硬的身躯，只要是灵长类，脖颈都是一个柔软的要害。这一拳打下去，也许不会对金刚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打晕它应该是足够了······

    任云生念头转过，沉喝一声，蓄积着他所有元气的一拳绽放开青灰色的剧烈光芒······十倍于常人的力量，元气的增幅，就算是异形母皇在这一拳之下也绝没有幸存的可能！而就在此时，背后竟忽然传来了一阵“呜呜哇哇”的惨嚎声——

    他全副的精力都维系在这一拳之上，被这一阵怪叫打扰，就像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颗石子，叫他顿时分了神。

    紧接着身躯被一股突发的巨力束紧了起来，金刚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身体！糟糕！任云生惊愕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肋骨在向自己的内脏扎去，也许一秒，也许两秒，接着，体内传来了难以形容的剧痛，好像有无数根针一齐发作一般，碎成了渣滓的肋骨在一瞬间扎穿了他上半身的全部内脏！

    怎么······回事！？

    任云生不禁如此想到，但随之而来的震感打断了他的想法。他整个人被金刚摔在了地上，比起扎穿脏腑，落地时的疼痛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咳咳······咳······”鼻腔里涌出的血液反流回了气管，激得任云生一阵剧烈咳嗽起来。他看着金刚居高临下，又是一记重拳朝他狠狠砸了下来······

    一拳、两拳、三拳······

    金刚像要把之前战斗时积攒的怒气全都发泄出来似的，肆无忌惮地朝着躺在地上的任云生猛力挥拳，数吨重的巨力不断地砸在他的身上，渐渐地，他的身体变得血肉模糊起来······

    尽管身体动弹不得，但他的意识却还是很清醒，可能病毒也无形中强化了他的精神力吧······任云生只能看着硕大无匹的拳头一下接一下地朝自己砸来，每一次都伴随着剧痛和骨骼碎裂的轻响，C病毒极大程度上强化了他的肌肉和骨骼，但这也远远不能挨得住金刚的重拳······

    等到第五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自我保护机制替他麻痹了痛感神经，任云生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暂时停手的金刚，它的右手似乎捏着什么，正在往嘴里送去······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他脑袋的一侧，塑料和玻璃破碎的脆响转瞬即逝，那个被金刚抓住的倒霉鬼哭号哀求着，但他的声音并没有比那声脆响持续了多很久······

    ······

    任云生稍微偏了偏头，看了一眼掉在近旁的东西。

    原来是记者么······你可害死我了啊······被抓住的那人是一名记者，掉在地上的是一台老式的照相机。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混进战场中来的，躲在楼里应该是想近距离拍摄金刚和他搏斗的照片吧······

    任云生想着，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脚。趁着金刚正吞吃记者的时候，他向外一寸一寸地爬去······但金刚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左腿将他提到了自己的面前，准备故技重施，吃掉任云生这个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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