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决不放手

    不断退防的金陵弟子在退上山梁后总算有了喘息之机，半年多的苦战，密谷百姓也没闲着，除了最为倚重的大山洞外，通往山上的每处险要之地都设有防线，那道山岗就是其中之一，箭矢、石块从天而降，大大降低了官军追击的速度，虽然冲上山坡的官兵越来越多，但真正能紧跟金陵派攻上山梁的却了了无几，并且很快又被打退了下来。

    只是眼见御林军也加入冲锋的队伍，山梁上的百余人自知难以抵挡，很快就撤下山梁，经浅浅一道山谷后，又向东退去。山道狭窄，靠着地利与金陵派众多高手的层层阻击，官军一时也很难攻破防线，只能沿山道一点点推进。

    靠近大山东侧，绝壁之下，自山顶垂下的竹筐正在一遍又一遍地运送将军县逃至此处的伤员、杨家人及那些老兵家属，官军的喊杀声已经离此越来越近了

    ……

    几条黑影正在慢慢地靠近，衔在口里的佩刀已经握在手上，刀尖直指数尺外、靠着不停划水、保持在水下两丈位置的贺齐舟后背！

    敌人呈扇形包抄过来，贺齐舟当然早有察觉，待最近之人靠近至一尺以内后，反手一把抓住那人的刀背，稍一用力便夺过对方佩刀，乘着将敌兵扯近的时候，用对方的刀轻抹其脖子，一股浓稠的鲜血在深水中如泼出的墨汁般四散洇染开来。

    第二把刀、第三把刀紧接着攻了过来，贺齐舟继续往深水处扎去，躲过攻击后，自下而上，又捅死二人，喷涌的鲜血开始将这一处水面染成牡丹般的艳红。

    “在这里！”卢弘文立即飘至此处，招呼那些入水的士兵来攻，脚底下的湖水一片模糊，一尺之下便不可视物，最早死去的那人此时已经缓缓浮上水面。

    所有入水的官兵此时都围了过来，纷纷潜入深水。约两三丈深的水下，不断有人加入缠斗，三尺长的佩刀，好像变成了鸡肋，外围的人已经无法扎中被围困在中央的贺齐舟，所有官兵的想法好像都变成了将贺齐舟拖在水下，憋死许久未曾换气的贺齐舟！

    在杀死第一个下水的士兵时，贺齐舟算过，自己大概已经待了半柱香，在武备馆时，憋气的最长纪录应该可以达到一柱香，现在功力见长，当然还能长一些，但此时与静止不动的憋气完全不同，保持在深水所消耗的体力本就甚剧，再加上与官军的打斗，感觉一口气好像马上就要喘不过来的样子。

    贺齐舟原本不太想多杀人，只是准备靠深潜摆脱官兵之后，偷偷换气，但现在围在四周的人水性都很好，有人甚至抱住了自己，摆脱那么多人的围困已经是不可能完成之事了，看着水下那一双双充满欲望的眼睛，贺齐舟不再手软，自靴中拨出“霜刃”，一刀刀收割起那些想闷死自己的士兵，血水开始翻腾，一具具死尸不停地上浮。

    离得稍远的几名官兵发现了异样，哪里还敢进攻，纷纷往湖面上逃去。上浮的速度，远远超过死尸。

    水面上，卢弘文不停地在漂浮的尸体上腾跃，那样比脚踩水面可要省力不少，双目紧紧盯着每一具上浮的人体，由于血水混浊，根本无法分辨面容，卢弘文便不停地在每一具“尸体”快要浮出水面时狠狠补上一剑！

    每一剑对准的都是头颈，那样就不怕对方身着宝甲，几名上浮逃窜的官兵也因此遭了殃，毫无意外，都在靠近水面一尺左右时，被卢弘文一剑封喉！

    岸上的士兵一时哗然，明明是去帮着围剿贺齐舟的，现在下水之人变成了被卢弘文与贺齐舟围杀的对象！强令手下下水的龙吟，面色发黑，紧盯湖面，都不敢看一眼周围的属下。

    尸体仍在一具接着一具地上浮，卢弘文有些颠狂地从一具尸体跳至另一具尸体，然后出剑如飞，绝不让一人有冒出水面透气的机会。

    正当其一步踏上一具刚刚被自己补刺过的尸体时，尸体轻轻地翻转了一下，然后尸体的下方忽然闪电般地伸出一条手握匕首的胳膊，正对卢弘文的小腿刺去！

    卢弘文没想到贺齐舟会紧贴着那具尸体上浮，遇到突袭之后急忙用尽全力向上一窜，想要避开下盘一刺，但终究还是慢了半分，削铁如泥的霜刃一下子刺破真气防御，深深扎入卢弘文的脚踝，金属刺入骨头，发出“喀”地一声脆响，引起岸边人的大声惊呼。

    大惊失色的卢弘文仍处于上升之势，像拔出萝卜一样将贺齐舟大半个人带出水面，然后狠命一剑朝下方仍握着匕首的贺齐舟脑袋砍去！

    贺齐舟当然可以放手重新落入水中，以避开卢弘文的一剑，但这样也就失去了宰杀对手的最后一丝机会，偷偷换气在水中周旋，自己总有力气耗尽的时候，如果此时不将卢弘文拉入水中一决生死，之后便再无机会了！故贺齐舟再次抬起左臂，奋力挡下卢弘文拼命下劈的一剑！

    长剑斩在麒麟铠的护臂上，溅起一串刺目的火星，虽然没有斩破护臂的防御，但御风境全力一击的真气大部分还是顺着贺齐舟的左臂如狼奔豕突般蹿向全身各处经脉！贺齐舟本想靠华真功借力反击，但卢弘文那道拼命的剑气实在是过于强悍，体内经脉像要被涨爆一般，连导出体外都极为困难，更遑论借力反击了。

    剑锋还在贺齐舟的脑门拉出一条三寸长的口子，紧贴左眼而过，贺齐舟只觉脑袋一阵炫晕，然后便是一阵锥心的刺痛！那是一种弓弦被拉断的感觉，不是弓弦，是一直有伤的督脉！通向武学巅峰必经之路的督脉断了！经脉一断，再无接续的可能！贺齐舟脑中闪过两个字——完了！

    “完了也要拖你陪葬！”这是贺齐舟再次落入水中时在内心的一句呐喊！在头部即将没入水中之时，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匕首的右手抓握得更紧！生生把卢弘文也拽入水中！

    卢弘文在落水的一刹那曾有种斩断自己小腿的想法，但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只是往身下的贺齐舟再刺了一剑，长剑入水力量大减，划破贺齐舟的外套沿着后背麒麟铠一路向下，然后整个人便没入水中，持剑的手臂也被贺齐舟抓住！

    贺齐舟断了一脉，若要拼内力又怎么可能是卢弘文的对手，故此时的想法与刚才那群士兵一样——溺死对手！左手死死控住对方的右臂，而右手则放开仍留在对方脚踝上的匕首，顺势㧜住对方的双腿，缠在一起的两人在卢弘文的挣扎中渐渐沉了下去！

    卢弘文岂会甘心同归于尽，但贺齐舟的力量确实是大得惊人，右手两次都无法挣脱，双腿在水下也动弹不得，惊恐之下，急忙回身用左拳猛击贺齐舟的头部、胸部，只是在水下，花十成的功力最多只有一分落到对方身上，才打了几下，便觉得像是要气竭一般，不经意间连喝两大口水！

    好在挨了自己的重拳后，对方右臂一松，双腿已现松动！卢弘文大喜，弃了右手长剑，不顾脚踝疼痛，用力抵了一下贺齐舟腰部，总算将头浮出水面，出水之后，未及吸气，先大叫了一句：“快派人下来！”然后又被卷土重来的贺齐舟再次拖下水去！

    刚才如果卢弘文不是见浮上来的人就刺，重赏之下或许真来有人下去搏命，但如今，连龙吟都不敢再下令让手下下水了，反正四周有弓弩手守着，任谁也无法逃离小湖，所以听到卢弘文探出头来的叫唤后，小湖四周一片沉寂，像是从没有人喊过话一般。

    水下，贺齐舟这次从后面抱住了卢弘文的腰，双腿缠住对方的腿，任由对方肘打、拳击、头撞……一次、一次如重锤般砸在自己身上，就是咬紧牙关不放手……

    御风境，就算是十分之一的功力也是能轻易杀人的！内脉好像又断了一根，嗯，是刚刚才贯通的任脉，管他呢，断光也无所谓了，只是见不到母亲了，见不到小雪了，见不到林川他们了……卢弘文的击打好像停下来了，但又好像仍在出手……

    贺齐舟努力让自己不要晕过去，水潭很深，也不知道下沉了多少，只是恍惚间觉得有一股冰冷的水流自身边流过，一个激零之下，发现抱着的卢弘文已经一动不动了，此时胸腔中那种透不过气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其他部位的疼痛！

    清醒过来的贺齐舟顶着卢弘文飞快地向上游去，只是好像怎么也游不到水面，五丈、十丈、十五丈……差不多是二十丈！顶开卢弘文的贺齐舟探出脑袋，贪婪地大口吸气，耳中似乎听到有人在狂叫：

    “贺齐舟！”

    “他还活着！”

    “就在卢掌门身下！”

    “快射！”……

    直到听到“噗噗噗”弩箭射入卢弘文尸体的声音时，贺齐舟才像是真正醒来，急忙再次潜入水中，是带着几近绝望的心情潜入水中！两根最重要的内脉已断；真气与力气都快没了；全身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那是因为流不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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