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云山昼字数:3573更新时间:24/11/19 19:55:18
    在静水小筑没待多久,连漾便借口要收拾些东西,先离开了。

    管衡也随她一起出来,犹豫再三,才说:“漾漾,若你不愿去至善阁,我可以再与师父商量此事。”

    “不用。”

    管衡步子稍缓。

    想起述星那张与述戈一模一样的脸,他就有些不安,本能地想要留住连漾。

    “要是你不愿意,可以告——”

    “师兄。”

    连漾猝然出声。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在趋于烦躁。

    她记不清何时养成了这陋习,但等意识到时,就已经被困在大起大落的情绪里了。

    这种躁戾在心间膨胀,却又被强硬束缚的滋味并不好受,连漾下意识捉住了拴在腰间的山茶红的穗儿,摩挲几番,又试图借助转移话题来平复——

    “师兄,带学的名册安排好了吗?”

    在万剑宗,刚进宗的每位弟子都会安排一名师兄或师姐带学一年,往年的名册都由管衡负责,今年也不例外。

    “大致差不多了。”两人恰巧行至管衡的洞府附近,管衡扫了眼紧阖的府门,“可要进去看看?”

    过快的心跳逐渐平稳,连漾点头。

    她正有这个打算。

    -

    两人去了管衡的书房。

    管衡拿出名册,提笔涂抹着什么。

    “今年统共二十三名弟子,主峰很难容纳,预备分一批去次峰。”

    连漾在他身侧翻看着一本符书,问:“带学名册里,可有我的名字?”

    “没有。”管衡头也没抬,“我们明年有其他要事,需要离开宗门一段时日,若是带学,会繁忙许多。”

    连漾走至他身侧,抬手,悄无声息地将听令符贴在了他身后。

    刚贴上,符箓的末端就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烧着一般,开始逐渐消失。

    她只扫一眼,便收回视线。

    “师兄,”她试探着问,“能不能让我看看名册?”

    管衡看着性子温柔,实则说一不二,也向来不会让旁人看自己的东西。

    但连漾刚提出请求,他就将名册往旁一推。

    “自然可以。”

    连漾暗叹。

    管衡已结成内丹,而她的灵脉还未完全成形,按理说他的修为远在她之上。

    但听令符竟能越过灵力限制,果真神奇。

    连漾就势翻开名册,粗略翻了几遍。

    她的指尖顿在首页,说:“我好像也没看见述戈的名字。”

    听令符的作用下,管衡如实回道:“只剩他一人了,还未想好让谁来带他。”

    “既然是我引他上山,不如将述戈交由我来带?”连漾将簿册交还与他,“师兄,您觉得呢?”

    这回,管衡竟陷入犹豫。

    他轻握软毫,迟迟不言。

    温和的眉眼间,隐隐见着一丝不悦。

    连漾以为是听令符失效,又唤他一遍。

    管衡这才开口:“我认为很好。”

    说罢,便将她与述戈的名字写在了簿册上。

    每写一笔,他神情中的不快就明显一分。

    可写字的速度却不见变慢。

    看着他写完后,连漾问:“师兄,既然已经定好名册,不如尽快安排下去。”

    管衡点头:“也好。”

    说罢,便在名册上压了玉印,又借助传讯玉简放出了消息。

    一经玉简放出,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做成这事,连漾也觉舒坦许多。

    至少现在,不用想办法找借口去见述戈了。

    此时,听令符已快燃烬。

    她忽想到什么,稍敛了笑。

    “师兄,”连漾细盯着他,“师兄……为何讨厌我?”

    在系统给她的那些剧情里,管衡戾气横生,对她更是极尽羞辱,根本看不出一点温柔的影子。

    若非因为厌恶,又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差。

    “怎么会讨厌你呢?”管衡面露一丝讶异,随即露出温笑,“我很喜欢漾漾。”

    就在他说出这话的同时,听令符恰好燃烬。

    连漾抿紧了唇。

    她不由怀疑,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算了。

    她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大概也只是他拿来消除她戒心的假话。

    当她知晓剧情后,最先消失的,便是对他的信任感。

    一旦失去信任,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产生怀疑、戒备。

    往日的温柔和善,也就都成了虚伪算计。

    而管衡的注意力已移至那份簿册上。

    方才他写下连漾和述戈的名字时,并未感到丝毫异样,反而心甘情愿。

    但不知为何,现在他却分外后悔。

    他怎么会把连漾和述戈安排在一块儿。

    悔意搅得管衡魂不守舍,他捉住笔,下意识想要抹去那名字。

    但刚提起笔,就听见身旁的连漾道:“师兄,这宗令来得倒快,我的玉简上已收到了。”

    墨点儿洇染纸页,管衡攥紧了笔管。

    他差点忘了。

    若只是盖上玉印,尚还能自己作主修改。

    但已经下发宗令,如果要再修改,便需向长老门提交申请。只有至少三位长老同意,才可再改。

    而他却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拿不出来。

    管衡那素来含笑的脸,目下却变得黑沉。

    许久,他终是半阖了眼,放笔。

    “好。”

    ***

    第二天早晨,连漾才练完剑,述星身边的那小仆就来了。

    天际尚还阴沉沉的,刚破开一线白。

    小仆神情恭敬,将一张单子交予她。

    “我家少爷特意嘱托,有劳仙长找来这些东西。”

    连漾接过一看。

    那单子上林林总总记了不少东西:各类灵草、书籍、纸笔……

    再往下一看,竟连小雀儿的吃食都有。

    连漾的视线停在那“白玉环耳香炉”上。

    心想这小少爷只住七天,也要如此讲究。

    兴许把她自己变成香炉,加的好感还多些。

    “小医仙倒是赶得巧,若再来晚些,我就要走了。”她将单子利索一折,揣进袖中,“且回去等着罢,半个时辰便送来。”

    “仙长可否再快些?”小仆面露难色,“我家公子要得急。”

    “再快些?”

    这小少爷要的东西多且杂,得去不少地方,她已是往最快的时间说了。

    连漾细思片刻,道:“至多再快一刻钟。”

    再快点儿也行,离她和述戈约定的时间也仅有半个时辰了。

    小仆拱手笑道:“那就麻烦仙长了。”

    -

    找完这些东西,比约好的还快了半刻钟。

    连漾送去至善阁时,述星正在喝茶。

    抬眼将那些物件儿一扫,他不急不缓地放了茶盏,说:“寒草籽要磨成粉,鸟食也不对,需兑些天灵水,小香炉你没有放香吗?”

    听他挨个儿挑剔了个遍,连漾的太阳穴突突两跳。

    她明白了。

    这小少爷是在故意为难她呢。

    连漾耐心听他挑拣完,才等到他的最终吩咐——

    “这些东西都不行,再重新找。”

    脑中,系统劝她:【累是累点儿,但述星的好感度才1点,要不再去找?】

    再找?

    想得美。

    连漾开口:“说完了?”

    述星一怔。

    连漾几步上前,右手撑在了轮椅边上。

    述星轻拧起眉。

    “你干什么?”

    平日里,旁人常是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生怕将他磕着碰着了。

    陡然与人离得这般近,他既陌生,又不自在。

    连漾缓缓躬下腰身,逼得他直视自己。

    “小少爷莫不是忘了,长老是让我做你的帮手,而非任由使唤的奴才。”

    她左手捞过一柄小玉锤,塞进他手里。

    “这是你要的玉锤,要寒草籽磨成的粉,便自己敲。

    “天灵泉离此处不远,要多少便去取多少,论桶提也无妨。

    “我想小少爷这般年纪,应当也会自己放香了,抬手垂手的事,无须旁人来教。”

    她每说一句话,述星就像是被鞭子打了一遭似的。

    不光是脸,连背上都火辣辣的。

    这滋味并非能用难受二字说清。

    就好像将他丢进了罐子里,仅能借着一条缝儿喘息。

    憋得厉害,可又会格外渴望那稀薄的空气。

    换言之,便是他在因连漾的三言两语而无所适从,以至于自尊受挫。

    但同时,他竟然希望她能多说两句。

    陡然意识到这点,述星只觉身上爬了窝蚂蚁似的,直打寒战。

    怪得很!

    另一边,系统惊讶道:【宿主,述星的好感竟然升了!还升了3点,这么多?!】

    连漾垂眼。

    述星显然不大适应,搭在膝上的手攥得死紧,手背青筋起伏。

    “你——”

    身后是厚重木桌,退无可退,述星只能移开目光。

    “我头疼。你去取些止疼的药。”

    连漾却不动。

    她缓扫过他那发烫的耳尖,微颤的唇,最后停在躲闪的眼眸上。

    “小少爷,”她有意问,“你是想让我帮你?”

    述星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小仆。

    但那仆人将全部心思都扑在了清点物件上,根本没注意他俩。

    不得已,他只能咬牙道:“是,是帮我。你帮我去拿些止疼药。”

    “我知道了。”连漾直起身,将恶人作派拿捏得十足,“不过我现在没法帮你。”

    “你!”

    “我跟人约好了见面。”连漾侧过身朝外走,“快到时间了。”

    那迎面而来的压迫感瞬间消失,述星这才松下紧绷的肩。

    他的身子往前倾了些,下意识开口:“约谁?”

    连漾本没打算告诉他。

    但忽想到他和述戈的关系,便道:“那人你也认识。”

    述星蹙眉:“谁?”

    “你的兄长。”

    兄长?

    述星怔了片刻,脑海中才迟迟蹦出一个名字——

    “述戈?”

    连漾讶然:“我以为你会叫他哥哥。”

    “谁会叫他!”

    小少爷拧起眉,忽然提了声。

    因着激动,他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薄红。

    “不行!你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