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噩耗

    一路上的风尘仆仆、车马劳顿，却丝毫没叫桓九遥抱怨一声，她此刻满心底里都是即将和爹娘一家团聚的欣喜和期待，就连初云初雅也整日里面上挂着笑。也就是如此，她们一行为了加紧时间赶路，却并没有时间停下来多做休整，自然也没能听到已铺天盖地地传遍整个南齐的消息。

    已是八月秋凉，城门下的草色枯黄，衬着西斜的日头撒下半边暗影，平白显出哀色来，不知怎的倒让桓九遥觉得心里头很是沉闷，好像突然间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看着身后朱红的城门，她只觉得心里突然又有了那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的人生到如今七年又七年，兜兜转转她终究回到了这里，城里的铺子喧嚣一如往日，热闹的人群熙熙攘攘，街上的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包子泛着香气，氤氲着这些年的时光，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她命人等了片刻，想着兴许是相府已经收到了她寄回的信没有差人来迎，便直接往相府去。

    远远的，她终于望见了那熟悉的院墙，白砖灰瓦斗画梁，一如既往地雅致非常，只是……却多了几抹极为刺眼的白。

    她顾不上这是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一时情急不过眨眼功夫就到了相府门前的侍卫面前，紧紧的揪住一人的衣领，骨节似乎都要握碎了去，目眦欲裂，十分骇人。

    “我问你，相府这是在为谁治丧？！”

    “是……是我们丞相夫人……”那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答到。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你若是敢胡说，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桓九遥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根本就是这侍卫胡说……可是，她那该死的理智却告诉她，娘亲是当朝皇帝的亲妹妹，又是一品大员的夫人，又有谁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你这人！快放开我，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我们夫人薨逝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南齐，这还能有假？只是可怜了小少爷，刚出生就没了亲娘，以后可怎么过……我们相府的人都难过着呢，夫人那么好的人，说没了就没了，我又如何敢说对她不好的话……去去去，赶紧走，也不怕沾了晦气！”说完，那人使劲一挣，生生将桓九遥推得险些摔倒。她听得心神俱裂，全然未觉，幸而初云动作极快忙将她扶住。

    “小姐……小姐你别听他瞎说，夫人如何我们都未见过，怎么能轻易相信！咱们还是赶快进府里去吧……”初雅满脸泪痕，担忧的看着桓九遥，手足无措地劝慰道。

    “是……我还没见过娘亲，怎么就能觉得她已经死了呢……”九遥垂头，似是无意识地喃喃道，声音极轻极低。

    说罢，她抬起满是泪痕的一张小脸：“去，通报你们家相爷，说小姐回来了！”

    “小……小姐？难道您就是我们家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请大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相爷！”那人一听，瞬间变了脸色，惊疑不定的打量了九遥片刻，而后忙惊惶地跑了进去。

    “小姐，您先别太伤心，我们需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再说……就算……夫人真的已经……您也要保重身体！”初云看了眼那侍卫离去的背影，双手覆上九遥的手，一脸担忧地望着她苍白的神色，想给予她几分宽慰。

    不消片刻，只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婧儿啊……爹的乖女儿，你终于回来了啊……”她抬头去看，只见一个浑身素白的消瘦人影，跌跌撞撞的向她跑过来，身后紧跟着几个侍从。

    “爹……”桓九遥终于隐忍不住，猛地扑进了桓相怀里，她此刻有太多话想问，可是看见爹面如刀削般清瘦、神色疲惫，就连两鬓间都生出几缕白发，再也不复当初的风华，她又如何能问得出口、又如何猜不到？

    想到此，她不禁嚎啕大哭，连气都接不上了，只觉得天地都失了颜色，一颗心仿佛浸到万年寒潭中凉透了，直刺的她浑身发冷，动弹不得。她还有太多话没有跟娘说，她还没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还没有让她见到她长大后的模样……她真是不孝，竟然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爹……爹爹，我、我想见见娘亲……您、您能不能带我去见她……”桓九遥哽咽着看向桓相，眼中满是恳求。

    “……走吧，爹爹带你去见你娘亲最后一面……”

    日头早已落了下去，月明星昼，灵堂里却只点了几盏长明灯，幽幽的烛火照的很是可怖。丞相夫人早已离去数日，桓相几日前命人送信到越山，却不想九遥已经赶了回来，若不是桓相坚持停灵不肯早日下葬，此刻桓九遥恐怕连她的灵柩都无法见到。

    灵柩前几个丫鬟一直在烧纸钱祭奠，更有高僧日夜不停地诵经超度，可这些却都让桓九遥更觉得心如已死之灰。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棺椁前重重叩首：“娘亲，是婧儿不孝，婧儿本想赶回来陪您过个中秋佳节，可是……可是却连您最后一面都没赶上，可您、您好狠的心啊……您竟然都不肯等等婧儿，竟然就这样忍心扔下婧儿和爹爹一个人就走了……您让婧儿日后如何自处？我还有好多话没和您说，您都没看见……婧儿都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会闯祸让您忧心的小丫头了，婧儿已经能够好好孝顺您了……可是您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啊……为什么啊？！”

    “婧儿，婧儿你别这样！你这样，你娘她……在天有灵也会难过的……”桓相看着女儿跪倒在亡妻灵柩前伤心欲绝的模样忙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只觉得一颗心被撕扯着，为什么上天要做如此安排，将他们本该好好的一个家弄得如此支离破碎？

    “爹……你说，这是为什么？我们一家人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老天为何要将娘亲夺走？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桓九遥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双目无神空洞的看着眼前的汉白玉棺椁只觉得上天实在残忍，竟如此待她。

    “婧儿，婧儿……”桓相轻轻蹭着她的发，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可她知道，此刻爹爹心里最想的，还是娘亲……

    “爹……”桓九遥方才喊出口，便骤然倒下，面色苍白，不省人事。

    “婧儿，婧儿！快，快去请太医！”桓相看着怀里眼角挂着泪痕的女儿瞬间慌了神，将她一把抱起，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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